为什么清姑关王家家主房间底,会埋着一个漆黑的地窖?
风朴跟王家洛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王家洛要更痛苦些。
在他心中,他父亲的形象忽而模糊了起来,平日里那个和蔼从来不吵人的父亲,没想到,也会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可王家洛不愿相信自己的家人也有秘密,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家洛看着脚底笼罩在黑暗的阶梯,猛然鼓起勇气,“风朴兄,我们下去看看吧。”
风朴没说一句话,只是感到压抑。
他听见地道深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不过也许是幻听。
台阶有些潮湿,借着屋外的光,他们往下走,风朴从怀中慢慢掏出个火折子。
王家洛有些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日里为何要带着这种东西?”他忽而有些怀疑,觉得风朴大抵也是个骗徒。
“你当然不信,我有个朋友喜欢抽烟,存我这点烟用的···”风朴道。
这个朋友,当然是小端木。
王家洛点点头,“你知道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了。”
风朴道:“我不怪你,我会用实际证明,我绝不会做出伤害朋友的事。”
他讲话时句句真心,王家洛不得不动容,于是要求他们两人并排走。
走至中途时,不知怎的,他们身后地道的门忽而关闭了,接着他们就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他们都没有回头,因为他们知道,带有机关的门不可能自己关上,有人在他们附近。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人究竟是在外面把门关上了,还是在里面把门拉上了。
在黑暗中,也许有人已经在向他们接近了。
风朴此时继续侧耳谛听,他们身后并没有声音。
而他们身前,那股可怖的声音仍在继续。
如果说像是一种声音,那一定是一种奇怪的呢喃声,却听不出在叨念什么。
这时王家洛指着脚下的地面,风朴低头看,发觉地板十分光滑,莫非有人在做定期清洁?
现在,王家洛也听到了地道深处传来的声响,不由得大怖。
“这不是常人能发出来的声音。”王家洛咬着牙道。
甬道十分狭隘,但又很长,不知道会通往什么地方。
“如果我方向感不错的话,这里明明已经到了清姑关州城的城外荒地了!”王家洛缓缓道。
可是荒地地下,怎么会有人为建造的暗道,而暗道,为什么又会通向清姑关王家家主的卧房呢?
更有甚者,风朴向王家洛指出,这个地道建造至少已有三四十年。
在这数十年间,莫非王复礼就枕在一条恐怖的甬道上睡觉,听着床下奇怪的声音,他真的能够睡得下去吗?
“你怎么知道?然按你意思,莫非早在我父亲之前,这地道就已有了?”王家洛问。
风朴道:“我曾跟一位先生粗略学过建筑土木,你瞧这四周顶的几层青苔,再看刮下后墙壁所用石料的纹理,这不难推断。”
王家洛显得忧心忡忡,可仍然为他们打气,“你师父还真不少。”
“我也不想的,可是直到现在,我已经有很多师父了,甚至还身不由己呢!”风朴说道。
“好一个身不由己,莫非你跟我到这下面,也是身不由己么?”王家洛问道。
“不错,看到朋友有难,我风朴从来都是放下手中的事立刻赶来的,更何况你还要只身涉险呢!”
两人在黑暗中大笑,也为彼此增添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风朴有双灵敏的耳朵,王家洛有把快剑。
甬道到了尽头,陡然变得宽阔,但也好不了哪去,因为他们面前两侧,是两间石室。
恐怖的声音就是从右侧传来的,声调尖利嘶哑。
这时一阵风从右侧石门的缝隙中吹来,风朴手中火折的火焰有些动摇,他赶紧护住。
王家洛扬肘起剑。
风朴要求先看一看左边的石室,因为左边没有任何声音。
想必要安全一些。
左边石门靠上有块凹陷,似乎是通的,这样,里面和外面的人都能通过这处凹陷互相打量两边的情况。
风朴想凑过去,无奈身高不足,他并不矮,可这凹陷还要比他身长高一些。
王家洛微笑着拉走他,自己凑上去。
他什么也没看到,接着失望地回头。
“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见。”王家洛道。
风朴叫他拿着火折子,因为他发现门底下有个缝隙,他正好能将眼睛对住那个缝隙。
他不该趴下来看那个缝隙的。
只一瞬间他就全身发冷,血液似乎要倒流,他猛地滚起身不敢呼吸。
王家洛有些紧张地问他看到了什么。
“我低下头看时···正好跟一个东西对视了。”风朴还是不敢喘气。
“什么东西?”
风朴缓缓道:“一具骷髅,我跟一个空洞的眼睛对视了,而且,我想,还是一具孩子的骷髅。”
王家洛这时彻底失去了信心,“你是说···我父亲,也许暗地里杀害了一个孩子?”
风朴道:“我没有这么说,只是你父亲床底下有个暗道,暗道里有具尸骸罢了。”
王家洛不敢说话,因为这时,他们右边的石门忽而开始颤动。
里面爆发出了声响,有什么刺耳的东西正在刮着石壁,声音凄惨。
这时王家洛镇定住心神,他告诉风朴:“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知道,这里究竟还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风朴答道:“不错!”
他们两人各伸出一条胳膊,扳住了石门,缓缓拉开。
门内是另一番模样。
一间温暖的石室,没有灯火,有一处草席,一张桌子跟椅子,桌上放着肉干模样的食物。
而他们面前,正站立着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披头散发,满脸皱纹,嘴上流着涎水,却身着华服,眼窝空洞没有颜色。
她咿咿呀呀地叫着,好像看不到他们,她双目失明。
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数年而见不到阳光,眼睛必然会瞎的。
她垂着满脸白发,似乎是个疯了的老妇人。
可她为何身着华贵,却住在这种地方呢?她跟王复礼又是什么关系,他又为何要把她囚禁在这里呢?
风朴忽而发问:“你认识她吗?”
他担心,王家洛认识她。
王家洛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她。”
这时疯婆婆歪了歪脸,看着王家洛,露出奇异的笑容,她伸出一只白练一样的手想摸一下他。
王家洛后退了一步,手扶剑柄。
疯婆婆蓦地尖叫,发出怪声,指着王家洛,大叫些什么听不懂的东西,“啊当啊当,啊当啊当”地重复着奇怪的语言,接着上下摆头,露出奇异的笑容。
这时她好像又注意到风朴,风朴不知道她是怎么注意到他们的,如果她是个瞎子,那么他跟王家洛的声音难道有什么特点吗?
“粽粽粽,粽粽粽···”她看着风朴时,重复的是这样的话。
他们正犹疑着。
没有注意到,疯妇人忽而又现安详的微笑,这时她对着他们的火折子,轻轻吹了一口气。
火折子顿时灭了。
风朴想找火石赶紧续火,可这时却发觉面前又有了奇怪的脚步声。
“家洛!”他大喊。
“我在!”
可王家洛却好像离他很远。
风朴震惊之余猛地使出赶蝉步,却忽而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嘴巴。
他能想象,在黑暗中,自己的面前,是个狰狞着脸的疯女人。
他感到耳边有呼吸声,想要挣脱,却忽而听到细如蚊蚋的声音。
“留下来。”镇静而又明白。
那双手忽而从他嘴边收下,他立刻打开火石,重燃火折子。
他们仍在原位,那疯老妇仍然流着涎水,口水滴到了她鲜艳的衣服上。
风朴跟她相互瞧了一眼。
王家洛看了看她,接着道:“既然我们发现这里有位老人,那么不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救出去,如果这是我父亲犯的错误,我不会再犯,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风朴淡淡道:“尽头的开关已经关了,我们已经被关死在地底了。”
可这时,他们却又听到走廊的尽头又发出了声响,风朴跟家洛又默契地相视一眼。
风朴叹道:“我就知道···”
王家洛问道,一边摸出剑,“你又知道什么了?”
风朴讲:“就算要被关在地底,也绝对轮不到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王家人唯一的子嗣!”风朴道。
他的火折子又一次被吹灭,不过这次,却是被一阵劲风袭灭的。
敌人卒至,发招之快令人措手不及,风朴虽然感到一股劲风吹来,却没有半点迎敌经验,只是双手护着额头。
正因此,敌人才能如此轻松地一掌打在风朴胸口。
可转瞬间风朴发觉有些不对劲,那只手掌竟好似黏在了他的胸口一般,紧接着他感觉体内一股气流向外涌散,那只手即刻向外一翻,然后就听到一个人飞出去撞在地板上的声音。
王家洛此时已经被点了穴道,敌人认穴之准也实属罕见,竟比医生还要高明。
那人根本料不到风朴一个少年竟能有如此磅礴的内力,本以为一掌就能要了性命,不料内力一进入风朴体内就被卷走,接着被更浩大的反力弹了回来,竟被一道反力打出内伤。
他不敢逗留,携着晕厥的王家洛就赶了出去,接着就听到地道的门被一声关上。
而风朴还沉浸在惊讶中,可他很清楚,刚才那人不是王复礼。
莫非王复礼还在王府设置了暗哨暗卡?虽然,这在大户人家里并不稀奇。
此时黑暗中只有风朴和那个疯癫的老人。
他们久久不语。
接着风朴感到对方慢慢走了过来,
“你真听话。”
风朴无奈道:“我如果知道会被敌人袭击,估计现在也跟着王家洛一起出去了。”
这个老奶奶为什么要装疯呢?她又在怕什么?
他忽而感到一双手亲切地抚摸着他的脸,他感到很别扭,接着把脸向后一仰逃了出去。
黑暗,沉默。
接着她又发声:“你有名字吗?”
“我叫风朴。”
“风朴!风朴···谁给你取的?”她的声音竟然越发清幽,甚至有些凄切。
“安汀城钱家人。”
“钱家人···不错,他们是很好的人···”
不料,风朴接着听到了狞笑声,
“走狗,走狗,走狗!”
风朴不懂她在说谁,莫非是钱家人?
他怒道:“不许你这么说!”
老妇道:“孩子···你?”
风朴漠然道:“我受了钱府深恩,他们待我很好,而你,你又为何那么讲!”
老妇人声音转为安慰,道:“那么钱万返那人,倒还不错···可我仍然无法原谅!”
她凄惨的声音让风朴有些动容,“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把风宗人赶尽杀绝,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活在世上,倘若风宗还有儿女,他们必要誓杀火宗!”
她好像是在对着风朴说的,可他根本不可能跟她有半分关系啊。
然而火宗姓钱,可风宗,又是怎么一回事?
风朴问道:“风宗,是怎么一回事?”
老妇没有回答,却缓缓说道:“孩子,我本来想帮你挡那一掌的,可我知道,你根本不必我出手···”
风朴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你的呼吸底气充足,一呼一吸间隔极长而又平稳,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内功,我实在没见过这么精纯的内功···所以,我根本没必要出手。”
她接着喃喃道:“孩子,你知道吗,其实本来并不是只有九大剑派,其实有十个的。”
“而那一个剑派,就是风宗?”风朴问道。
接着他听到歇斯底里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