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李清照词

小重山[1]

据黄墨谷《重辑李清照集》，这首词列归《漱玉词》卷一，乃宋徽宗大观元年（1107）李清照二十四岁之前所作。

词章表现一种期待，乃“着意过今春”之期待。两年别离，现在已经是第三个春天。热切盼望心上人归来，快快活活共度这一春。说得坦白又不浅陋。

春到长门春草青。[2]

江梅些子破，[3]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4]

留晓梦、惊破一瓯春。[5]

花影压重门。

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6]

归来也、着意过今春。

【今译】

春到长门四处春草青青。

江梅漏出些儿个，开放不均匀。

春茶碧云碾作玉尘光莹。

依稀晓梦中，一瓯有味为惊醒。

重门簇拥影斜横。

疏帘铺洒月色淡，最好是黄昏。

分别两年三度辜负东君。

早早归来也，快意共度这一春。

【注释】

[1]小重山：唐五代旧调。又名《小重山令》《小冲山》《柳色新》《群玉轩》《璧月堂》《玉京山》等。见《花间集》所录韦庄词。《词谱》卷一三以薛昭蕴“春到长门春草青”一首为正体。清照所作同此。双调，五十八字，上下片各五句，四平韵。张先《张子野词》（《彊村丛书》本）入中吕宫（夹钟宫）。龙榆生谓：“唐人例用以写‘宫怨’，故其调悲。”（《唐宋词格律》）

[2]长门：汉代皇帝在长安一处别宫名。司马相如《长门赋序》:“孝武皇帝陈皇后，时得幸，颇妒。别在长门宫，愁闷悲思。闻蜀郡成都司马相如，天下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因于解悲愁之辞，而相如为文以悟主上，陈皇后复得亲幸。”

[3]些子：犹言少许，一点点。

[4]“碧云”句：碧云，指茶之色，用以指代茶叶。笼，别作龙，盛茶器具。王仲闻称：宋人于茶皆先碾后煮。碾之细，故曰玉成尘。（《李清照集校注》）庞元英《文昌杂录》卷四载韩魏公（韩琦）事迹，称“不甚喜茶，无精粗，共置一笼，每尽，即取碾”。

[5]一瓯春：一杯春茶。瓯，盛酒或茶之器具。春，指茶。郑谷《宜春再访芳公言公幽斋写怀叙事因赋长言》诗：“顾渚一瓯春有味，中林话旧亦潸然。”

[6]东君：洪兴祖《楚辞补注》作日神，后用以指代司春之神。白居易《和送刘道士游天台》诗：“斋心谒西母，瞑拜朝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