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则

入世须学东方曼倩，出世须学佛印了元[1]。

江含徵曰：武帝高明喜杀，而曼倩能免于死者，亦全赖吃了长生酒耳[2]。

殷日戒曰：曼倩诗有云：“依隐玩世，诡时不逢[3]。”以其所以免死也。

石天外曰[4]：入得世，然后出得世。入世、出世打成一片，方有得心应手处。

【注释】

[1]佛印了元：佛印（1032—1098），北宋高僧，名了元，据说出身官宦之家，颖悟非常，有神童之目。佛教禅宗南五家之一的云门宗极盛于北宋，而佛印了元正是云门宗的代表人物之一，曾主持过金山寺、焦山普济寺等。

[2]长生酒：据北宋范致明《岳阳风土记》引南朝庾穆之《湘州记》说，君山上有“饮之即不死，为神仙”的仙酒。汉武帝派人求取来，不料东方朔先偷喝了。武帝大怒，将杀之，东方朔说：“使酒有验，杀臣亦不死；无验，安用酒为？”帝于是笑而释之。这其实是将《韩非子·说林上》中“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这个故事附会到东方朔身上了。

[3]依隐玩世，诡时不逢：这两句出自东方朔《诫子》诗，意思是在政事与隐退之间模棱两可，依违玩世，这样与时俗不同的处世策略，就不会遇到祸害。

[4]石天外：即石庞，见《幽梦影序三》注[1]。

【评】

东方朔被称为“滑稽之雄”，这是他的自保之道。但他其实也是很有学问和本事的人。他给武帝上书称自己“可以为天子大臣”，言行狂放，其他侍臣叫他“狂人”，武帝听到后说：“如果东方朔去管理国事，而不是做这些，你们怎能比得上他呢！”他常抓住机会向武帝直言切谏，也常利用自己的智慧对权贵们加以戏弄，不为所屈。临死时，他引用《诗经·小雅·青蝇》劝谏武帝：“营营青蝇，止于蕃。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愿陛下远巧佞，退谗言！”武帝称之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可以说是入世为宦者中的理想人物。后世关于他的传说很多，《神异经》、《海内十洲记》等志怪作品都托名是他所作。

佛印工书善诗，虽然出家为僧，却经常与士林人物往来，与苏轼的关系尤为密切。后人有许多关于他和苏东坡交往的佳话韵事流传，像明代《喻世明言》中的《明悟禅师赶五戒》、《醒世恒言》中的《佛印师四调琴娘》等小说，就把他写成一个风流潇洒的出家人，还说他引导苏轼晓悟佛理。

东方朔入世求仕而“依隐玩世”，佛印出世而并不真正置身世外。像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将入世、出世打成一片，那正是作者心目中比较理想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