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也曾喜欢别人。在他们像你的时候。
——傅行歌
1
虽然傅行歌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田小恋能够猜到,傅行歌之所以坚持要现在和梁云止结婚,大概也是与病毒有关系。当然,这些也只是田小恋的猜想,傅行歌不是一个善于说出来心事的人。想到这里,田小恋有点心疼傅行歌,傅行歌是很强大没错,但是她的强大,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有所依仗。傅行歌有时候太像一个孤军奋战的女战士,这种孤独感,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在她身上出现,只有在梁云止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身上的这种孤独感才会减少几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傅行歌选择和梁云止在一起的理由吧。
作为一个喜欢傅行歌那么久,现在仍在喜欢她的男人,顾延之当然也看出来了,现在穿着婚纱绝美的傅行歌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有时候越冷漠越坚强的人,有了弱点之后就越脆弱。
以前的傅行歌没有任何弱点,直到她爱上了梁云止。当然,梁云止也没有任何弱点,直到他有了傅行歌。
这两个人看起来如此般配,即使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
梁云止命不久矣,作为一个一直喜欢和觊觎傅行歌的男人,顾延之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幸灾乐祸,但是他心里并不高兴,因为他隐约能感觉到,如果梁云止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就等于傅行歌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歌歌,我是伴娘,那伴郎是谁呀?”田小恋换好了伴娘礼服,显得娇俏动人,站在傅行歌旁边,就像一朵开在玫瑰旁边的小雏菊。
“没有伴郎,你请伴郎了吗?”傅行歌侧头问梁云止,素洁的下巴微微抬起,线条动人。自从决定结婚之后,婚礼的所有细节都是梁云止在张罗,所以她并不知道有没有伴郎。
“当然有伴郎。”梁云止低头亲了一下傅行歌的发丝,然后看了顾延之一眼,笑得更意味深长,“顾先生做我们的伴郎不是正好吗?顾先生,我没有什么朋友,就请你来做我们的伴郎吧。”
梁云止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不管顾延之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就请他这么一个伴郎,如果他同意那婚礼上就有伴郎了,如果他不同意婚礼上没有伴郎,他也并不是很在意。
顾延之看着梁云止,一时竟无话可说。自己曾经和傅行歌短暂交往过,对这一点,梁云止显然一直都心有介怀。把自己的情敌请来做自己伴郎,梁云止,算你狠。傅行歌向来不会理会这些琐事,所以她没有出声。倒是田小恋非常积极的跑去把伴郎礼服拿了出来:“顾学长,你快换上试试,你穿一定很帅。”
顾延之觉得,给自己的情敌做伴郎这件事情,是自己这一辈子做得最蠢但也是最对的事情之一。既然傅行歌这一辈子不可能喜欢上自己,那就送佛送到西,亲眼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自己这颗心也好死得彻底。
这样,自己就能看到别的女孩子的好了吧?
傅行歌和梁云止的婚礼并不是特别热闹,请的宾客也很少,只有亲近的几个朋友和亲人。
婚礼在一个海边的小教堂里举行,并不盛大,但是用了非常多的鲜花,几乎整个教堂都用白色和粉色的玫瑰装饰起来了,就像童话里的小城堡。
田小恋一看到被鲜花装饰的小教堂,兴奋得不得了,拿出手机不停地拍照。顾延之看着她摇头笑,一边帮她拍照,一边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个伴娘。
2
婚礼浪漫而温馨,宾客不多,正好适合傅行歌不爱热闹的性格。顾延之不得不承认,梁云止比自己更了解傅行歌,如果是他来筹办自己和傅行歌的婚礼,那么他一定会办得盛大热闹,会邀请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向全天下宣告自己娶到了最喜欢的女孩子,甚至可能会为此忽略掉傅行歌并不喜欢热闹的孤寂性格。那样的话,傅行歌会不喜欢吧?
然而梁云止充分地考虑了这一点,顾延之看得出来傅行歌很满意这个婚礼,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来了,父亲、母亲以及为数不多的朋友和几个师长、同事,此外再无其他人。
在说结婚誓言的时候,牧师问梁云止:“梁云止,你愿意让傅行歌成为你的妻子,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吗?”
梁云止回答:“是的,我愿意。”然后他看着傅行歌的眼睛,又说了一句,“在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听到神在我耳边说,在劫难逃、命中注定、非你不可。所以,傅行歌,我的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
这样蜜语般的誓言,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样多的人的面说出来,竟让许多人动容,纵使是见证过许多爱情的牧师,也愣了一下。而傅行歌说了什么呢?她的话令坐在第一排的顾延之心碎成玻璃碴:“抱歉,梁云止,很抱歉我曾试图去喜欢别人。”
我喜欢你,也曾试着去喜欢别人。在他们像你的时候。
是吗?傅行歌?你答应与我交往的时候,只是因为我某些时刻与梁云止相像?
顾延之觉得自己可能要撑不下去了,他全身冰冷,心痛难抑,连手指都在颤抖。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忽然抓住了他冰冷僵硬的手,那种温暖让他心战,也让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低头看那只抓住自己的手,那只手长得没有傅行歌的手修长白皙,小小的,肉肉的,那是田小恋的手。
顾延之的视线由手看到了田小恋的脸上,发现田小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抓他的手,她只是因为听到梁云止与傅行歌的结婚誓言,觉得太激动了,所以才冲动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知为何,顾延之的心动了动,到底没有将田小恋的手甩开。
当田小恋发现自己竟然因为激动抓住了顾延之的手的时候,她瞬间脸红心跳,赶紧放开了。过了好一会儿田小恋才敢去看顾延之的脸,只见他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顿时心伤起来,也是,亲眼看着喜欢的女孩嫁给了别人,怎么可能不痛苦?
意外是在新郎亲新娘的时候忽然发生的。
“砰”的一声巨响,教堂的屋顶不知道被什么炸开了,凌乱飞溅的鲜花、残破的爆炸物以及巨大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惊慌起来。田小恋下意识地想要去救傅行歌,但是梁云止比他更快一步,田小恋起身时,梁云止已经抱着傅行歌已经躲到了相对安全的墙脚。顾延之被反应更加灵敏的李和巽拉着向门边的墙跑过去,跑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发呆的田小恋。
婚礼现场遭人袭击了。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方有火箭炮,大家注意安全,寻找掩护点!”曾经做过职业军人的李和巽很快就判断出了形势,并且小声地告诉顾延之和田小恋,如何避开危险的地方逃生。
梁云止抱着傅行歌,眼底充满了极力压抑的愤怒。该死的浑蛋!他连新娘都还没亲到呢!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亲没亲到新娘的时候,因为当梁云止与自己的新娘从教堂侧门沿着墙跑出来的时候,发现四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已经包围了他们俩。
对方动作快准狠,而且手持麻醉枪,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傅行歌因为还穿着婚纱,有一些累赘,不小心就中了招。
3
“住手!有什么好好说,我们配合。”梁云止一只手扶着在麻醉剂作用下无力的傅行歌,一只手举了起来表示自己不会反抗。对方拿在手上的是麻醉枪和匕首,看来不是想杀人,而是想劫持。
傅行歌中的麻醉剂的剂量非常的大,效果也很迅猛,她已经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看着梁云止,用眼神告诉他两人之间的小默契。
傅行歌随身带了她改良过的102,这种由她研发出来的无色无味挥发性麻醉剂很厉害。虽然今天是她的婚礼,但是她还是带了一点,有备无患。梁云止读懂了她的眼神,搂在她腰间的手不动声色地去摸那个小瓶子。
傅行歌和梁云止都有参加FBI的防身术的训练,然而他们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工作,身手肯定是比不上这全副武装的四个雇佣兵。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感知到的危险却是切切实实的。傅行歌已经在麻醉剂的作用下昏了过去,梁云止知道自己不能硬拼,在对方的第二枪麻醉针打过来之前,梁云止打开了装有102的小瓶子,并且把它们倒在了地上,让它们更好地挥发。
梁云止自己屏住了呼吸,借着傅行歌身上婚纱的遮挡,用最后的力气将刚刚打在自己手臂上的麻醉针拔掉,心里默数“一,二,三,四,五”。
102挥发极快,四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一看傅行歌和梁云止相继倒下,便再无顾忌。他们没想到这两人连结婚的时候都带着“武器”,大意中了招。
在四个黑衣人倒地的瞬间,梁云止抱起傅行歌忍着麻醉剂带来的眩晕,疯狂地向门口跑过去:“卡尔!”他大声地喊着卡尔的名字,希望卡尔在今天也不会掉链子。卡尔是负责外勤的,身手非常好,是他们的上司,也算是他们的朋友。
但是梁云止的这一声大喊,并没有把卡尔叫出来,反而又叫来了另外四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梁云止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般嫌弃自己。在筹备婚礼的时候,他有考虑过安全问题,所以他邀请来参加婚礼的同事全都是FBI的精英。此外,他还雇了一支保安队。可眼下这种情况让梁云止明白他做的安全防护远远不够。对方的目标是他还是傅行歌?还是他们两个?他猜不出来,但是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昏迷中的傅行歌被带走。梁云止暗暗抓住了最后一支102,他有点后悔,自己带得太少了。希望对方派来的人没有更多了。
102挥发速度快且无色无味,确实让对方防不胜防。第三批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倒在了面前,梁云止捡起其中一把匕首划了自己大腿一刀,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抱起傅行歌往旁边的一丛灌木扑了过去。灌木凌乱的枝丫划伤了他的脸,但他却紧紧地把傅行歌裸露在外的脸和肩膀护在怀里。
在看到灌木丛底下那个挎包的时候,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快速地拿出了东西,给自己与傅行歌注射解毒剂:“梁太太,你再不醒的话,你老公就要被人抓走了。”
枪声已经响起来了。天空中也有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带来的风声,梁云止抬头看了一眼,确认不是对方的飞机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提前做的安全措施,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4
“是谁?”傅行歌醒过来第一句话问得怒意满满,那些人居然破坏了她的婚礼,简直太过分了。
“暂时还不知道,但我猜与安吉拉有关系。”梁云止一边回答,一边上下打量着傅行歌,再次确定她真的没事。
“她死了。”在安吉拉死去的第二天,她亲自去见过安吉拉的尸体,尸体上的尸斑和病毒变化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昨天刚出来的消息,尸检报告有问题。”昨天傅行歌和田小恋叙旧,傅行歌心情本来就沉重,他不想加重她的负担,就没告诉她这事儿,本来想让她安安心心完成结婚典礼再说的,没想到还是变成了这样。
“那尸体不是她的?”一想到这一点,傅行歌心里一惊,她亲眼确认过安吉拉的尸体,如果安吉拉没死,那么变成安吉拉死去的女孩子又是谁?无辜牺牲的女孩吗?
救走安吉拉的人跟安吉拉并没有什么两样,同样都视其他人的生命如草芥。可恶。
“可能只是一个无辜的做实验的女孩子。”要用一具长得完全跟安吉拉一致的尸体来代替,连那尸体上的病毒都是一致的,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说明安吉拉背后的贩毒集团还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埋在地下。
不过,现在那些人居然出现在他和傅行歌面前,也不算是埋在地下了。
“哼。”傅行歌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接过了梁云止手里递过去的一个实验室里很常见的小工具箱——她的武器箱,里面全是各种杀伤性极强的化学药剂。
傅行歌这会儿还穿着婚纱,婚纱是露肩的,她的肤白如瓷,脸上微微上了点妆,樱唇不点而朱,精致的五官跟瓷娃娃般精致,如墨的黑发因为刚才的逃亡有点凌乱,但是更增添了几分魅力。梁云止没有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不必生气,我们出去把他们全都放倒。再一个个问清楚,至少得让他们赔个婚礼不是吗?”
傅行歌还是十分不高兴,冷着脸猫腰站了起来,三下两下把过长的婚纱裙摆绑了两个结,露出了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你左我右,十分钟搞定。”
“OK。”
“新婚快乐,梁先生。”
“新婚快乐,梁太太。”
对于梁云止在自己的婚礼上仍然准备了他们特有的武器,傅行歌觉得挺满意。从二十一岁到现在,她研究化学病毒也研究了四五年,她身手是不怎么好,但是给对手下一点麻痹神经性的化学药物,她还是做得来的。
她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待着,到现在都没能干脆利落地救下来梁云止,她都郁闷坏了,这帮人还敢来她的婚礼挑衅,当她傅行歌是死人吗?
梁云止自然了解傅行歌的骄傲和专业,但在他看来,那也正是她迷人的地方。毕竟傅行歌研究出了像102那样变态的东西,现在102已经成了FBI的最受欢迎的万能麻醉剂了,灵活运用102,梁云止相信没有人会比傅行歌更专业。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便放倒了一片雇佣兵。论武力,他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枪法武器都不如他们,但是这些人总归是要呼吸的。傅行歌抓住了这一点,给他们全部用上了各种各样加了料的102。
102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卡尔也和几个FBI的同事以及梁云止请来的保安队伍一起控制了场面。
傅行歌对自己中了一针麻醉剂这件事恼怒至极,但是当她看到田小恋居然中了枪的时候,简直像复仇女神一样,将手里的两个瓶子扔向了仍然不肯束手就擒的几个雇佣兵。那是带有腐蚀性的液体,在遇上人体时会剧烈催发。现场的枪声顿时变成了一片哀号声,卡尔不动声色地离傅行歌远一点儿。
这冰冰冷冷的漂亮妞儿,心狠起来比他们这些大男人狠多了。
5
在医院里,大家做了简单的包扎,都在等待田小恋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顾延之和李和巽的脸都很黑。李和巽是因为他没能第一时间护住田小恋,顾延之是因为田小恋是为了救他才吃了枪子儿。
田小恋一边问“顾学长你没事吧”,一边倒在自己怀里的情形,不断地在顾延之脑海里回放,让他心惊胆战,也让他难受。
顾延之不蠢,他知道田小恋对自己是什么情谊,至少在没毕业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在他为傅行歌痛不欲生的那几年里,不管是晴天还是下雨,风雪还是阴霾,角落里都悄悄藏着田小恋瘦小的身影。有时候她还会傻乎乎地给他递过来一杯热乎乎的咖啡或者饮料。当然,那时候他都当机立断地拒绝了。那时候他想得也很简单,他喜欢的人是傅行歌,而田小恋是傅行歌的朋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但有时候他又是同情田小恋的,因为她和自己一样,都爱着不爱自己的人。
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疼痛,因为顾延之知道,如果同样的情形发生在自己和傅行歌身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给傅行歌挡那颗枪子儿。
田小恋是被疼醒的。从小到大,她对疼痛的承受能力很低,哪怕是碰一下撞一下,她都觉得疼得不行,会大哭一场。她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但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独生女儿。大小姐脾气她没有,但是小娇气还是有一点的。所以她还没完全醒过来,疼得眼泪就掉出来了:“啊,好痛啊,真的好痛啊,痛死我了。”
“知道疼还不好好躲着?逞什么英雄!”黑口冷面这么说话的,自然是傅行歌了。
傅行歌这几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田小恋受伤多少也是因自己而起,所以她坚持留在这里等田小恋醒过来。梁云止本来是陪着她等的,但是,他需要回去注射应付体内病毒的特殊抗体,不得不提前离开。
婚礼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傅行歌自然担心梁云止,所以她看到田小恋醒过来说了她一句就走了。她离开之后,田小恋才发现病房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顾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傅行歌说得对,你那么怕疼为什么要去挡枪子?”顾延之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有一些擦伤,右手也缠了绷带,胡子长出来一点,看起来有点颓废。
看见他这样子,田小恋忽然想起了四年前,顾延之和傅行歌分手的那一天,她怕他难受,所以悄悄地跟着他。顾延之没有开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中间被一个骑电动车的人撞倒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当时田小恋以为他被撞伤了,心惊胆战,但他趴在地上摆摆手说自己没事,过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坐在马路上。
他就那么坐着,看着路上的车来车往,不说话,也不哭。当时田小恋看见他的手背上有擦伤,去附近的药店给他买了消毒药水和纱布给他包扎。他一动不动,甚至都不拒绝。
那一天田小恋陪着顾延之在马路上坐了很久,坐到天都快亮了,顾延之才起身离开。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受了点小伤,有点颓废的样子。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要吃多少苦头。田小恋看见顾延之尝过,当然她自己也尝过。但是如果尝过苦头之后就可以不喜欢对方就好了。
然而,田小恋知道顾延之做不到,她自己也做不到。
顾延之在答应做梁云止的伴郎的时候眼底破碎的疼痛,田小恋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办法去忽略他,但是又没有办法选择不去关注他。
所以此刻田小恋清楚地听到了顾延之的质问,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因为我心里有你,因为我在努力靠近你,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如果痛的是你,我会觉得更难受。
“那我不得争取一点在你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田小恋终于找回来自己的理智,她笑嘻嘻地开着玩笑,“这一次我救了你,要不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
“接受我的人物专访啊,我现在是财经人物杂志栏目的记者哦。顾学长是最近几年炙手可热的药业公司总裁,我们这次可是很想做一篇你的专访呢。我要是采访到了,我肯定能拿一大笔奖金。顾学长,你帮我拿到这笔奖金吧?”
顾延之看着田小恋故作轻松的样子,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大概也是像他自己一样爱到深处,所以假装不在意罢了,就好像他在傅行歌面前嬉皮笑脸一样。
莫名地,顾延之有点心疼这个姑娘了,是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疼。
“行。”
6
嘈杂的迪斯科音乐震天响,夜色笼罩了整个城市,也渗透了到这家酒吧里。
各种各样的灯光很多,然而没有一个人的脸是明亮的,每个人都似隐匿在黑暗里一样。这样的夜色和光线也为容貌太过出色的傅行歌和梁云止打了掩护,两个人都穿了全黑的衬衣和长裤,傅行歌把一头乌黑的长发绑成了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倒有几分帅气。梁云止没有化妆,他只需要使用一支二期的药物,诡异的文身便会遍布了他半张俊美的脸,所谓一半天使一半魔鬼,指的就是此刻的他的脸。这一张脸若是在平常场合里是很吓人的,但是在这样场合里却出奇和谐。
和卡尔的程序研究派不同,傅行歌和梁云止是行动派的,他们查到了几家都属于帕克插手经营的酒吧和地下赌场。这几天算是一家一家地转过了。
雇了身手那么厉害的雇佣兵在他们的婚礼上出手,想必帕克所图非常,与其等着帕克再次出手,不如主动出击,这是傅行歌的想法。傅行歌要做什么,梁云止自然也会陪同,他知道她等不及了。想到原本理智的傅行歌现在一次又一次地冒险都是为了自己,梁云止心里有满满的幸福感,但是也有满满的酸楚感。他现在都不允许自己去想象,如果最终研究不能成功,傅行歌会怎么样,他真的不敢去想。
其实今天也很危险。
根据线人的线索,今天这里有一笔很大的交易——是一笔大到帕克会出面的交易。
帕克会出现,傅行歌当然要来,他瞒天过海把安吉拉弄走,又想在她的婚礼上绑走她,目标这么明确,她也觉得再躲着都不是她的风格。
傅行歌要来冒险,梁云止自然也会跟着她,她不是那种“我有危险你不许跟着我”的牺牲型性格的人。她对于梁云止的占有欲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如果我不小心出了事,那你也跟我一块出事儿吧。一般人大概都会受不了她的高傲和霸道,梁云止却乐在其中。
比如说此刻在傅行歌一路用102放倒保镖的时候,他很谨慎地跟在后面补刀,他得确保他们倒下后绝对不会在六个小时内醒过来。
进入了内室,看到坐在里边的人居然不是帕克而是安吉拉的时候,傅行歌像一只母豹一样瞬间爆发,极其凶悍地扑了过去。她准确地将安吉拉扑倒,并且第一时间去撕她的脸,安吉拉的脸居然真的被撕下来了。
傅行歌看了一眼那张栩栩如生的脸皮,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压在地下面目陌生的女子,眼底尽是释然,也是失望。她就知道“撒旦之吻”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安吉拉,就代表安吉拉身上的“撒旦之吻”已经清除,那么梁云止就有救了。
然而事实上……
梁云止知道傅行歌在失望什么,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用力又快速地抱了她一下:“看来我们的消息走漏了,赶紧走吧。”虽然他们凭借自己的“特殊技能”进来了,然而,这个以安吉拉面目出现的女人肯定代表了陷阱,他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不安全。但即使是这样,傅行歌离开之前还是快速地取了一管那个化妆成安吉拉的女孩的血液。
傅行歌觉得现在自己有点疯魔了,觉得任何一个有可能感染过“撒旦之吻”病毒的人,都是可以给梁云止解药的希望。
两人没有过多停留,借着效力超强的102的帮助,安全地离开了设好陷阱的酒吧。帕克在收到整个酒吧里的人都被彻底放倒的消息的时候,傅行歌已经在实验室里开始分析那个女孩的血液样本了。
凌晨三点,梁云止从咖啡机上接了两杯咖啡。走到实验室门外的时候,他看着灯光如昼的实验台前那个低头正在工作的女孩子,心里一阵紧缩,是疼是酸也是甜。
他还记得自己十四岁那年,遇到十五岁的傅行歌的时候,那一刻仿佛觉得有神明在他耳边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自从认识了傅行歌,他便开始深深地陷了进去,爱她仿佛无底的深渊,他只试图逃过一次,那一次让今天的他与她遭遇了此刻这两难的局面……
偶尔,梁云止会挫败地想,如果当时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继续在傅行歌身边,等着她回头发现自己,他们之间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他会不会就不必与“撒旦之吻”纠缠不清?而今天傅行歌也不必这样陷入执着的痛苦之中。
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的死会让她伤心。
他真见不得她心碎,可是他也知道,万一……
7
“梁云止。”傅行歌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没有抬头,只是叫他的名字。梁云止快速走过去,将手里的咖啡递给她:“一边喝一边说。”
“嗯。”傅行歌放下手中的东西,脱下手套接过了咖啡。在接过咖啡的瞬间,她看到了梁云止白皙的手背上仍然清晰的抽血针口,看样子应该是他自己操作的,所以伤口有些大。
傅行歌有些心酸,她叫他本来就是为了要抽他的血,可他似早已知道,所以已经抽好了血液。
随着病毒不断地进化和变异,每一次注射抗体之后,梁云止都要在实验室里记录下一系列的数据,并且抽出血液样本进行化验分析。
病毒是会变化的,抗体也是会变化的,因此他们也不能保证每一次注射的抗体都能有用,都能完全把病毒克制住,对于“撒旦之吻”每一项数据,他们都还在研究当中。
梁云止自己就是一个实验体,他的每一天都在跟病毒赛跑,防止自己的生命被病毒夺走。
这样的日子,她和梁云止已经过了七百一十三天了,不知道未来还要过多少天,才能完全脱离这种受病毒牵制的日子。
人的痛苦来自于哪里?就来自于对现实的无法掌控,对于命运的无法了解。
对于傅行歌来说,目前最大的痛苦就是,她也无法确保梁云止能平平安安地活到明天。
“她身上的病毒可能是那些人给她直接注射安吉拉的血液,血液排斥反应严重,病毒很活跃,即使没有病毒,她也活不了多久。”帕克的残忍由此可见一斑,完全不管血液是否合适,只是为着达到目的,就让那个女孩送死。
“这不是你的错。”傅行歌扑过去撕掉女孩脸上的伪装时,女孩的头撞在了桌角上,当时女孩流了很多血,梁云止知道,傅行歌是在替那个女孩感到惋惜。
“我是不是很坏?我只想你活着。”其他人她真的在意不了那么多,可当每一天早上,看着梁云止的笑脸时,她那颗一直吊着的心才会稍稍地往下放一些。
他今天还好;他今天还在;他和她又赢得了一天。这是每一天傅行歌都会默念的话。
傅行歌知道这个情绪不好,绝望的意味太浓了,但是她忍不住。
在意才会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所以变得更加在意。这是一个魔咒,傅行歌知道自己现在就在这个魔咒里,这个魔咒只有她不再喜欢梁云止时才能够解除。
“你是最好的。”梁云止拿出刚才自己的血液分析数据给她看,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今天的数值好像有一点点变化,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引起变化的原因。”
培养皿里的病毒今天特别安静,但仅仅只是安静而已,谁也不知道它在下一刻会不会发生变化。但是梁云止能够确定并且知道的是,傅行歌此刻在他身边。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吗?他又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吗?
窗外,城市的夜幕渐深,窗内是两个在明亮的灯光下安静专注地研究病毒的漂亮人儿。岁月如此静好,像夜掩饰了黑暗。
两人从实验室离开的时候,刚好听到不远处的教堂传来了零点的钟声,梁云止伸手过去,把傅行歌揽进怀里,微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今天是我们婚后的第一天相处哦,请多指教,梁太太。”
傅行歌愣了一会儿,缓缓地把双手从衣兜里掏出来,然后环住梁云止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会多指教的,梁先生。”
“我安排了度蜜月的行程。”
“是吗?”
“当然,期待吗?”
“期待。”
病房里,田小恋看着提着一个保温食盒走进来的顾延之,根本就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受宠若惊:“顾……顾学长,你是来给我送饭吗?”
顾延之看了田小恋一眼,笑了。他淡定地坐下,而后打开食盒:“对救命恩人,我总要报答一下的。”
8
“可是你已经报答过了呀。”能采访到顾延之的话,那么她就能从普通记者变成首席记者,主编以后也不会对自己挑三拣四了。
城市精英是一个集报纸、电视、栏目、自媒体为一体的公司,他们的用户上千万,百分之七十是年轻女性,另外百分之三十是商务精英与创业新贵,精英们互相作为标杆,透露最先进的年轻人的经济要点和商务意识,而百分之七十的女性大多数都是盯着这百分之三十的商务精英来的,全世界各个先进城市的年轻经济新贵,难道不是嫁人的最佳选择吗?
想到这一点,田小恋还真是很佩服自己的老板,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自己创业,居然能这么精准地抓住年轻一代的心理,公司接触的广告上,全都是各种高大上的国际大牌,老板早就成了低调的富豪,这全都来自于想嫁给商务精英的那高达百分之七十的女性用户。
顾延之最近这几年因为创办了药业公司,推出了几个效果很好、价格很合理的新药,一跃成为经济新贵,是城市精英杂志最想要采访的人之一。老板说了,谁要是能采访到顾延之,当月奖金十万。
可惜老板那十万块拿出来已经在公司放了半年了,一直都没有人能采访上顾延之。所以田小恋觉得自己挨了一颗枪子,能采访到顾延之,拿到那十万奖金是自己赚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顾延之亲自送饭的待遇,这简直赚大发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吃饭的田小恋浑身都似散发着粉红色的桃心光芒。
傅行歌一进门就觉得一脸花痴的田小恋很有问题:“田小恋,你吃饭就吃饭,干吗这副表情,有那么好吃吗?”田小恋脸上的笑容诡异得好像饭都放不到嘴巴里。
对于情感动向比傅行歌敏锐很多的梁云止瞬间就看出来了,田小恋心仪顾延之,虽然不知道顾延之是否知道这一点。这是不是说明他很快就可以不用在意顾延之这个情敌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美瞳?”这话是顾延之问的,因为他发现梁云止的瞳孔有一种明显的紫色——这是病毒向高级进化的先兆。
目前只有梁云止和安吉拉身上出现了这种状况,所以他还没有向外公布,顾延之自然也不了解。
“不好看吗?”梁云止笑容浅淡,语气也浅淡,手却握紧了傅行歌的手,在无形中给她安慰。
“病毒。”傅行歌冷冷地对顾延之讲出了事实,她眼底有极力掩藏的挫败感。
目前研究出来的所有抗体对于还在不断进化的“撒旦之吻”毫无用处,很多人都会在这时候怀疑自己。关心则乱,这一次傅行歌也没能例外。如果她再不研究出能够抑制“撒旦之吻”进化的抗体和药物,那么谁也阻止不了梁云止的双瞳彻底变成紫色,那是所有的人体内脏器官都被病毒侵占的标志。
“目前仍没有清除吗?”
“嗯。”
得知梁云止命运堪忧,顾延之很想开心、庆幸,但他没法高兴。
傅行歌非常紧张,焦虑已经到达了一种她能承受的数值。梁云止想与她去度蜜月,然而她对于度蜜月的提议不置可否。可她现在真的不敢浪费任何一天时间,她害怕因为自己某一刻的松懈,将来的自己后悔。如果她不能救梁云止,她往后的人生就不仅仅是后悔那么简单了,她可能……会活不下去的。
“歌歌,你们有没有想过,试试中医疗法啊?中药呀,针灸什么的。”
病房里其他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还在努力吃着“爱心”餐的田小恋,她一脸认真:“我只是……只是建议。”
田小恋的建议确实是他们没有试过的办法,傅行歌终于确定了蜜月行程——回国。
田小恋坐上了头等舱,作为一名伤员,飞行全程她还得到了顾延之的照顾。其实在配合了警方调查之后,她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但是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顾延之全程负责了她的回国事宜,虽然这一切都是顾延之助理李和巽去办的,但田小恋也觉得这也代表了顾延之的一片心意不是吗?至少他看得到自己了。
9
田小恋非常开心,因为与他们一起回国的还有傅行歌和梁云止。傅行歌还是上大学时候的样子,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给人家的感觉就是高冷仙女。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现在傅行歌身边有一位同样也散发着高冷气息的梁云止。
但说高冷其实也不太对,因为现在梁云止全程都拉着傅行歌的手,对她温柔体贴,看她的眼神软得就要滴出水来。虽然两人一直都没有过多的亲密动作,但是一有动作就很甜蜜。
田小恋看着他们,全程都是姨母笑。她果然没有看错,傅行歌就是最适合梁云止的人,只有对着傅行歌的时候,梁云止才会露出那样让人觉得温暖又亲近的表情,也只有对着梁云止的时候,全能的傅行歌才会露出有点呆萌、有点生活白痴的一面。
同样,顾延之全程也吃了新婚夫妇的狗粮,但不同于亲妈粉田小恋的欣赏和欣慰,他的内心充满了酸楚。就算他放得再开、想得再明白,他也是个人呢,他还喜欢着傅行歌呢,他能高高兴兴就怪了。
但尽管心里不舒服,想到傅行歌和梁云止移居国外已四五年,傅行歌的母亲也早已移民,他还是尽地主情谊:“需要我为你们安排行程吗?”
“不需要,我们自己会安排的。”回答顾延之的是梁云止,傅行歌有些困倦,他将她搂进了怀里,为她盖上了薄毯子。顾延之看着梁云止轻轻地整理了傅行歌垂在耳边的长发,勉强忍住内心那股酸酸的羡慕,别开眼睛去看田小恋:“你呢?你还需要休息,暂时还不能上班吧?需要给你请一个特护吗?”
“我不需要什么特护,我已经好啦,我回去休息两天就能上班了,你可要记住哦,你答应了我的采访。”田小恋并不是没有感知到顾延之的情绪,但是她像以往一样选择忽略不见。很久以前,她的朋友们都说过,她总是选择喜欢一些自己高攀不上的人。她是梁云止的亲妈粉,也是顾延之的脑残粉,虽然她的很希望自己能得到顾延之的喜欢,但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人为什么会喜欢另外一个人呢?这是一件多么累的事情。可是人如果不喜欢另外一个人,就没有了希望和期待。
所以,这就是原因吧,即使知道顾延之不会喜欢自己,田小恋也不想失去自己对于顾延之的希望和期待。
傅行歌闭着眼睛,但其实她并没有睡着。她睡不着,是因为对于这一趟“蜜月旅行”内心期待不多,她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虑,所以她没有任何一点新婚蜜月的快乐。她从来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她知道命运就是努力,她也知道要想不那么痛苦,那就努力去掌控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
她在努力了,她一直在努力,她终于走到了梁云止的身边,她终于和他牵了手,她走进了他的心里,也让他住进了她的心里,然而她现在对梁云止身体里的“撒旦之吻”束手无措,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梁云止最终被“撒旦之吻”全部吞噬。
在遇到梁云止之前,傅行歌从来不会去憎恨什么人,甚至讨厌什么人,这种情绪都不曾有过,因为没有人值得她付出情绪去关注。但是最近傅行歌甚至开始怨恨全世界的毒贩,特别怨恨安吉拉,如果不是安吉拉那种对梁云止莫名其妙的感情,梁云止也不会……
傅行歌当然也知道,这会儿不管是怨恨还是后悔还是愤怒,都无济于事,她只能被“撒旦之吻”拖着往前走,只能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听人说西药如果没有用的话,不妨去试试中医,她就真的要去尝试——这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傅行歌不是不相信中医,而是她作为一个相信科学,以化学作为专业的研究人员,她对中医完全不了解。
而且她也不知道这种朋友的朋友所介绍的医生是不是真的靠谱,她觉得自己带着梁云止回国来看中医,有点像病急乱投医,充满了无助感。她非常讨厌这样的无助感,这加强了她内心那种不管自己做了多少努力,都有可能会失去梁云止的惶恐不安。
离开机场的时候,傅行歌在低头看手机,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东西。梁云止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两个人的颜值都很高,仿佛是发光体在人群里面闪亮。
田小恋忍不住回头对正帮自己推轮椅的顾延之说:“顾学长啊,我觉得他们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情侣了。”那些影视明星当然也有颜值很高的,但是像前面的这一对即使不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也能让人感受到他们正在相爱的情侣,简直就是虐杀她这种单恋不成的单身女士的终极杀招。
梁云止小声地提醒傅行歌注意扶梯入口,他的眼睛一直黏在她的身上。他知道傅行歌内心的想法,他理解她的惶恐不安,他的内心也充满了对她的恋恋不舍,同样也有对“撒旦之吻”在自己身体里控制了他生命的无能为力,但是他不能把这些表现出来,因为他还要安慰他的太太呢。
梁云止难舍难分的眼神让顾延之都有些汗颜,某一瞬间,他甚至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另外一个男人能比梁云止更爱傅行歌了,甚至自己也不可能。
看着傅行歌与梁云止坐着出租车远去,田小恋叹了一口气:“顾学长。”
“嗯。”顾延之正用手机把之前托人帮忙查到的资料传给傅行歌,令他有些气闷的是,傅行歌随即给他发来的谢礼——是一份上半年她给他的新药配方的改良版本。每一次傅行歌拜托顾延之帮忙之后,都会给他感谢礼。傅行歌研究化学药剂,而且是极有天分的那种,所以她新药配方的价值是以亿计算的。顾延之很不想承认,但又必须承认,他之所以能成为制药界新贵,靠的全都是傅行歌给他的新药药方。
“梁云止会没事的,对吗?”田小恋很担心呀。
“嗯。”
谁也不知道梁云止会不会真的没事,只是,谁都没把这个真相说出来。在这样的前提下,就算气氛再活跃,也总有一抹暗色躲在情绪的深处。
10
在去佛城找那位老中医之前,梁云止和傅行歌在上海停留了两天,去看望了他们共同的老师陆汉青教授,顺便也和正在国内工作的傅明奕见了一面。中午两人要请陆教授吃饭,梁云止厨艺很好,陆教授不愿意到外面去吃,所以就到了陆教授家由梁云止下厨。傅行歌打电话把傅明奕也叫来了。
傅明奕开着她的小跑车甩着尾巴停进车位的时候,下楼去买酱油的陆汉青刚好走到了拐角。五十出头的陆汉青,虽然整日痴迷于研究工作,但是有着良好的运动习惯,身材保持得不错。他穿着普通的衬衣和西裤,有一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如果不是手上提的那瓶酱油给他添了不少烟火气,傅明奕大概也会因为他的气质与自己喜欢过的男人很像而多看他一眼的。
傅明奕还是平日里职场女强人的打扮,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优雅知性的气质。已经五十岁的她看起来像三四十岁,多年的职场训练和高傲冷清的性子,让她看起来有一些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但是陆汉青看到她的侧影,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不管不顾地跑过去,非常热情地喊了她一声:“傅小姐!”
傅明奕被这一声充满了惊喜的傅小姐吓了一跳,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对自己笑得异常热情,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陆教授,你好。”
陆汉青觉得傅明奕的声音真好听,就像她的人一样,又清又冷,充满了别样的魅力:“真巧呢,我还说要不要到门口去接你。”
傅明奕和陆汉青一起进电梯的时候,忽然涌进来了一家人。是陆汉青楼上的邻居,一家大大小小有六七个人。男主人向陆汉青打了招呼:“陆教授你好。”这位邻居平时也知道他是单身的,这会儿看见他身边站着一位光彩靓丽的女士,不禁多看了傅明奕几眼,笑容里便有了些别样意味——大抵就是单身的陆教授这是有了第二春那种意思。
陆汉青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挺开心的,被人误会自己与傅明奕是一对儿绝对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人太多了,还有一辆婴儿车,电梯空间有点紧,陆汉青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将傅明奕往自己身边护了护。
虽然傅明奕一直单身,但是男人缘还不错,对于来自男人的照顾并不陌生。为了避让婴儿车,她不得不挨近陆汉青。她闻到了陆汉青身上的气味,竟然是一种淡淡的类似消毒药水的味道。这种味道和她交往过的那些经常用古龙或者杜夫香水的精英男人是不一样的。那股化学味道像青草,又有点像书本。因为这特别的味道,傅明奕不由得多看了陆汉青一眼,陆汉青也正在看她,两人的眼神便对了一下——似乎有火光?
陆汉青年纪不小了,结过一次婚。当年他和妻子也爱得很深,两人的婚姻最后因为性格不合以离婚收场。他单身至今一直都没有找伴侣,也没有那个心了。他以为自己一心扑在自己的研究事业上就好了,但是自从四年前第一次遇到傅明奕之后,他的想法好像就改变了。
他脸皮很薄,但是也侧面去打听过傅明奕到目前为止还是单身。这让他对她怀有很强烈的希望,甚至今天把傅明奕叫过来吃饭,也是他主动怂恿傅行歌的。
陆汉青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但是这一会儿见到傅明奕之后,他又觉得即使再卑鄙一点,也是值得的。
傅明奕自然不笨,她也是经过事儿的女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陆汉青对自己有意,她目前还是单身,自从和沈怀璧敞开心扉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其他男人似是而非地交往过了,因为她忽然觉得没有必要了。大概是因为知道沈怀璧也对自己动过心,明白了感情这件事情既不能滥竽充数,也不能缺乏勇气。她年已半百,保养得再好,也终将会垂垂老矣,她只想随心就好,不要再折腾了,也不想再刻意了。最近这几年,她用了很多心思来关注和陪伴傅行歌,然而傅行歌与梁云止在一起后,好像已经不需要她的关注和陪伴。即使已经习惯了孤独,她仍然感到孤独。
傅明奕对陆汉青的感觉并不坏,所以她对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让陆汉青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这种为一个女人心动的感觉,就连当年他追求妻子的时候好像也不曾有过。
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听到神明在我耳边说,命中注定、在劫难逃、非你不可。
——梁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