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冉小柯已经忘记具体是哪天开始注意隔壁班那个叫许昼的男生。

他皮肤很白,比许多女孩子看上去还要干净,眉毛很好看,既不稀疏也不显得浓密,眉峰处成一个三角型,有几分英气。

眼睛有些小,眼皮微微泛肿,嘴唇很水嫩,总是泛着粉红的光泽,头发从不留长,恰到好处的利落。他是冷漠的,好看的脸时常板着,嘴角向下,腮帮子鼓鼓的,好像路过的人都欠他几百块一样。

他话很少,从她开始在意他那天起,她几乎没听他说过什么话,即便他身旁的朋友都在欢笑打闹,他也时常不言语。但实话实说,冉小柯并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他。

十月的午后,风儿是软绵绵的,阳光正好。学校周围的人行道和斑马线上都拥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宿舍大门敞开着,也有许多学生成群结队地从里面走出来。

校门外的小食店、快递店、文具店,老板正手忙脚乱地收钱,手里虽忙活着,嘴上咧开的笑容半分都没收敛。学校后门一进来便是一个很大的莲花池,莲花早已衰败,残存的荷叶也已枯黄,但尚有红,黄,黑各色的鱼儿在里面快活地遨游。

因为莲花池的缘故,旁边的两条小道都很狭窄,学生们在这里过分拥挤,人流涌动得并不畅快。

冉小柯随着吵吵嚷嚷的学生一起往前走,走过莲花池,便到了女生宿舍区,接着是男生宿舍区,大量的学生一起挤到篮球场上。

通往篮球场有上下两条路,中间隔着的是一栋男生宿舍楼。上面那条路其实是在最初的时候上了梯坎,路过学校小卖部,小卖部与那栋宿舍楼相对,如果想去买水或者零食的话,就可以往上面走。

而下面那条路则是直直往前走,直接从梯坎上篮球场。冉小柯向来习惯走下面那条路,没有什么理由,可能是因为最开始那一次走了下面,所以以后每一次都走下面。

但是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而且注定了以后很多天都不会寻常。冉小柯像往常一样迈上梯坎,她习惯平视前方,正当面前那个人的身影掠过,远处,从另一条路的出口出来的许昼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他手里拿着一瓶饮料,轻轻晃着,身板儿挺得很直,那一幅臭脸没有丝毫改变,冉小柯隔着十米远的距离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冷气。

冉小柯眉眼一喜,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一点点穿过篮球场向他靠近,他迈步很大,走起来很快。

她不得已不动声色地小跑起来,终于成功地在篮球场的尽头走到了他身后,和他一起迈入了校园小道。

她紧跟在他身后,专注地盯着饮料瓶上的卡通人物,不时时抬起头看看他的脖颈,偶尔在转弯处还能看见他的侧脸,他的鼻子很挺,鼻尖处很圆润,不像鹰钩鼻那样媚俗。

一起穿过小道,走过长长的走廊,再上一层楼,就不得已要分开了。

一天后小柯打听到原来许昼中午的时候不回家,而是直接在学生宿舍休息,她之所以能在篮球场那里遇见他,是因为他刚好从宿舍楼出来。

她看准了点,每天中午都在同一时间出门,严格计算好速度,就只为在走完梯坎的时候能刚好看见对面的他。

这样的幸运,在有一周持续了三天,她几乎以为这是上天眷顾她,似乎表白也会因此而成功。

实验中学有两大流传已久的特色,第一特色是坐姿训练,顾名思义,就是在德育课开始前的五分钟进行端坐,姿势就像幼儿园时老师训练小朋友的那种做法,目的是能摒弃杂念,反思这一天的学习情况,为晚自习打好基础。

第二大特色便是午间歌唱环节,就是在到校后中午自习开始前全年级一起唱歌,年级广播会放出原版音频,学生们只需跟着唱就行,歌唱的曲目都是一些老掉牙的励志歌曲,比如《国家》、《感恩的心》、《怒放的生命》之类。

班里的同学很少有激情,嘴唇虽动着,但是并未出声,只有在年级主任拿着棍子使劲儿敲前门的时候,才会突如其来迸发一阵高歌,主任一走,便又恢复原状。

如果有人留心的话,就会发现在某些天冉小柯唱歌唱得格外卖力认真,嘴角上翘,眼睛弯弯,两个幅度仿佛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柔和的圆,身体有时也会小幅度的摇摆起来,开心得过于明显。

所以她期盼每个午间,她祈祷每次走上梯坎时都能看见他的身影。除了这一时刻她还喜欢每天的跑操时间,人潮像是决堤的洪水全涌上操场,她挽着朋友的手臂,眼珠子溜溜转,寻找着他们班同学的踪迹,进而寻找他。

她不喜欢围着操场跑圈,十班虽在十一班的前面跑,但是在整整齐齐的队伍里,她根本不能看见他。她喜欢四下散开做操,稀疏的人群中总是能一眼发现他,所有向右转的动作她都做得很彻底,只是为了能多几秒停留在他身上。

跑操结束后,她看似随意的拉着朋友走,或许还有说有笑,但目光却一直锁定着他,偶然一不注意,弄丢了视线,便会懊悔不已。为了能看见他,她连带喜欢上了升旗仪式,喜欢每次放学上学。

可是这一切在一个多月后都完结了,她知道了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告诉她这件事的那个女生用很夸张的语气形容着:

余轻罗啊!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可能不认识她,她也是十班的,其实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

就上周周末他们一起去了电影院,他们为了坐在一起,还看了动画电影,坐了那种亲子座,你说许昼这么一个人呆呆的,居然主动去牵了她的手,哎呀她得的可甜蜜了,我都羡慕了,我都想早恋了。

冉小柯只是轻哼两声,便打发那个女生走了,她颓唐地趴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本上打着圈儿,明明目光涣散,黑板上的字迹好像一个都看不清楚。

却在许昼路过前门时一下聚焦,他从前门短暂地掠过,还有他旁边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

“嘿,轻罗,这是我的朋友冉小柯!”她们两个共同的朋友无意间介绍了她们认识。余轻罗好似很勉强地笑了笑,冉小柯并不看她,只把目光投向许昼。

“我叫许昼。”他稍显生硬地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余轻罗走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也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都闷闷的,不知道怎么能在一起。话说我觉得许昼应该适合你这样的女生,整天没皮没脸的,每次中午唱歌像开演唱会一样,一个人嗨到不行……”朋友还在吐槽,冉小柯只是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发愣。

“不会了。”

“什么不会了?”

“不会再开演唱会了。”她小声说,在他们分手之前,她都不会再开演唱会了。从那之后,那些所有能见着他的场合便既使她难过又使她开心了。

如果整天专心学习只为得个好成绩,同时避免再见到他,也小心翼翼时刻提防听到他的消息,或许她会渐渐淡忘他。但以上三条无论哪条她都做不到。

她不愿意在高一时就沉迷于学习成为书呆子,至少在那时的她还是以享乐主义为主。不再见他更是可笑,每个有可能的场合,她都像一个戴着望远镜的高级猎手,情不自禁寻觅他。

至于他的消息,那些甜蜜的,心酸的爱情故事,自有那个喜闻乐见的朋友告诉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花心大萝卜,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也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不然她也不会在得知他们分手后高兴得像个傻子。

加QQ好友,绞尽脑汁想各种各样的话题,把自己认为有意思的都分享给他,可是从来都是她一个人主动。

许昼不会先给她发一条消息,发几个表情包、几个标点符号是常有的事。某一天她赌气了,决定以后再也不主动给他发信息,于是那个小火花就熄灭了,她又很心痛,忍不住发了句:小火花没有了。

谁知他回了句:这又不代表什么。是啊,确实不代表什么,明明每天都是她在努力维持,许昼又怎么能知道这其实是来之不易的呢?觉得来之不易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后来重新又有了火花,有了轮船,可是这相比起余轻罗的一句话也不过是些简单符号而已。

一个女孩子去酒吧救人,这种荒唐的事情,她发誓只干这一次。明明怕得要死,还是逼着好朋友一起进去找他了,可是这不过是一个算计。

她本来怒气冲冲地想去质问他,想向他告发余轻罗,就在发消息前却先收到了他的消息。

“刚刚余轻罗来找我了,你以前说过我们是朋友,我觉得朋友大可不必每天都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