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之外的萧山有一条飞瀑似从天而降,瀑布下一深潭,潭水汇集奔涌倾泻,流至山脚,变成一条小溪!
夕阳透过树林洒下淡淡的光芒,染得小溪点点金黄,琯朗抬手相邀,草地瞬间杂叶消散,绿得可爱!
修为深远得我难以望他项背,自昔至今,也未曾变个椅子给我坐坐!
我嫌弃的看着草地道:“连盏茶都没有?还有点心、果子,什么都没有就叫我口干舌燥的说?”
琯朗蹙了蹙眉,面色为难:“这里……”我撇撇眼睛,“去中土的茶舍好了,那里应有尽有!”
待在茶舍坐定,伙计们点了热腾腾的茶,端来了红澄澄的贵妃红、金灿灿的乳酥、糖渍杨梅、白胜雪的雍酥等摆满了一桌子,琯朗静静的看着我,眼睫微动,唔,他是真急!
“两日前仙子……”
两日?他也不救我的吗?咬着一块贵妃红,气鼓鼓的看着他,琯朗一怔,像是在思量哪里得罪了我。
“你到仙界多久了?可有游览什么胜境?打算待多久?”
贵妃红酥皮薄薄透光,脆脆甜甜,顺手拈了一片到他唇边,琯朗脑袋微微一侧,眸中光芒一沉,语气极不和悦:
“一个月前到的,如今只想探明过往,还请仙子不吝赐教!”
“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吗?先请你吃竟不领情?”
琯朗清眸一抬,眸底闪过一缕柔和,却仍旧道:“光天化日,仙子自重。”
“那就是说,不见天日的地方就可以不自重了?”
“你……”琯朗脸颊上经脉一动,拂袖而起,然行至门首却缓缓停住,转回头盯着我,一双眼睛极具威胁。“我们做个交易,只是交易。”他道。
丢了一颗糖渍杨梅到嘴里,自嘲道:“仙君师门杳渺,从不曾涉足天庭四极纷争,我如今是仙界人人得而诛之的在逃犯,你与我做什么交易?”
“两日来分理丝缕,才发现一千年来我有二十年的记忆是空白。然雕像群里,有你,有我,还有另外两人一起并肩而立。你是始影,他们是瑶姬和炎珝,我去过琯朗星和始影星,找到了这个。”
难道他会去问炎珝和瑶姬?……不,绝对不行!!冷眼睨着他,这悠然的样子竟让我连日来焦灼的心沉静了几分,直到他展开一张白纸,上面栩栩如生的描绘着一个白衣翩然神姿缥缈的人影。
“哦,雕像群里每个人我都画过百遍,你只找到了这张吗?画得还行吧?”
他深邃的清眸凝视着我,我若无其事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喝了一口茶,在茶气的氤氲里怅惘的气氛十分的自然:
“当初你也是私自到访北冥冰雕群,被我发现行藏,我便知你有奇能。适逢仙界劫难,我父亲北冥王玄墨为四极联军元帅,正因无人可用而焦虑,天帝亦亲自请求你顾念仙界众生,大义当前,你慷慨应允襄助御敌。那一日我们遭遇虺族大王御天,我为了保住北冥,借你醇厚的仙力,冰封南冥海域,令昆仑暴雪肆虐,你我脚下的这座萧山,甚至增城,便在当日被我冻死了所有花草树木鸟兽鱼虫。而你为了履行承诺活捉虺族祸首,未曾阻拦,甚至助了我一臂之力……”
琯朗深邃的双眸专注的看着我,像是在思索每一个字的真假。
“仙界修行两途,修仙道者,证长生;修法道者,治天下。仙君师门仙道杳渺,原不会为世人所知更不会深陷四极纷争……如今我是仙界罪人,心中难免抑郁不平。故而盼你再回仙界,联手洗冤……可你元神记忆不存,必是师门惩戒。我一时失望已极,才会掉落云端,蒙仙君搭救,我又怎么好再连累于你?”
琯朗眼睛向我一凝,随即浅淡的一笑道:
“仙子言重了,我既有所行,必然有所思,此事绝非如你所言是你的过错。”
糖渍杨梅入口的甜蜜很快被一缕酸意袭荡了口腔,我凝视着他,无比怅惘的道:
“如你所言,你思虑周全,调查叛贼,联合四极。可惜当初你对我一见钟情,故而对我从不设防!只因我心系北冥,未免任性妄为,才打乱了你的全部计划……”
琯朗唇角露出一抹浅笑,眼神淡然得似乎对我一见钟情是极其不可能的事情,心中一阵极不舒适的焦躁越出了眼眶,然一触碰到他连衣角都浸透了的冷淡,焦躁转而成了怅然。
“我们四人虽有同袍御敌之谊,然我今日才知瑶姬和炎珝当年亦曾被我所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已归于平静,请你也不要去找他们好吗……”
他若有疑,自会深究到底,若无疑,便决不会去找炎珝和瑶姬,我这一句,纯属画蛇添足。然我需要他的首肯,直到看见他微微颔首,我才吁了一口气。旋即换了一副笑容,眼睛含满了柔情蜜意的注视着他,柔声道:
“也不要来找我,除非……”
琯朗眼眸如雾,闻言抬眸凛然的看着我,我笑吟吟道:
“除非你对我一见倾心,做我的面首之一!”
我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极度的紧张和心酸充斥着,然他脸色瞬间森冷,拨开我已然伸到他面前的手,手臂一扬,他的清眸中流露出一抹惊异之色,顺着他的眼光赫然便见我艾绿的衣袖往手臂上退了寸许,莹润的玉镯露出龙头一角,千钧一发之际顺势起身行了个拱手礼,玉镯滑进衣袖,我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的眼神冷漠而疏离:
“那么,再也不见了!”
旋即起身腾云,闭上眼睛想要摒弃那个刻画在脑中的悠然人影,决绝的不再回头,眼泪却洒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