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甄默了默，点了点头。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两人也没什么地方可走。附近有处亭子还算不错，两人便缓缓朝那走去。
多日没顾上的瑞雪麒麟风隐此时蹿了出来，摇着雪白的长尾巴跟在华甄身边，一路上蹿下跳好不欢乐。
“今日去宫里，如何？”华甄率先开口。
凌琛说：“拿回了画，也见了王叔，”他默了默，“还去查了点圣元皇帝的事。”
圣元皇帝为锦国开国皇帝，也是那日应邪口中的“云风”。若依他当日所言，蓬莱掌门所说也皆是对的，那么当初那位上神的两位徒弟，一个是因修炼邪术至今尚在的应邪，还有一个便是云风。
“可有什么线索？”华甄问。
史书里关于上古的记载并不多，只言片语，不过只说了当时天下一片混乱，云风如何统一了东夏最广阔的土地，建立锦国而已。凌琛摇了摇头。
两人踏上台阶。
回想起当时，应邪说的那句“他也能回来了。”华甄说与凌琛听，并疑问道：“他说的‘他’是谁？是他的师父？他想复活他？”
闻言凌琛一时沉吟不语，正通过种种迹象揣摩应邪真正的目的。正出神间，华甄又唤他：“凌琛？”
“嗯？”他回过神来。
说话间两人已走至亭中，驻足相对而立。华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道：“能告诉我，你心口的这个刺青是怎么来的吗？”
闻言凌琛难得怔了怔，华甄目光则变得略探究。
他道：“我既答应了你任何秘密都会告诉你，你问了，我就说。可是阿甄，有时候真相并不总是能让人接受的，不主动告诉你，其实有我的私心。”
华甄动了动唇，凌琛制止她：“然而如今，不告诉实则于你不公。知道真相后，你若有了别的想法，我不会怪你。”
华甄不禁敛了神色，凌琛已道：“当初父王落难，母妃自刎于宫中，师父带我出逃，我们确实遭到了风火营的追击，师父重伤，而我，死于非命。”
闻言华甄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震惊，又疑惑不已，听凌琛接着道：“就在那时，应邪带着浮笙剑出现了。鬼剑浮笙，不会嗜血噬魂，却能逆转阴阳，令人起死回生。他以巫族血咒为媒，将我和浮笙剑绑在了一起，并在我心口留下了这个印迹。”
华甄一时无言，凌琛凝视着她无比正色道：“阿甄，我其实是个早已身死之人，若没了浮笙剑，或许顷刻就会化为一缕青烟。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贪念，我本不该再有何奢求，更不能强求你接受这种事情，若你选择离开，我不会怪你。”
眼泪渐渐从眼眶中浮现，华甄微仰头直视着他：“我看着你有伤自己扛，要死也冲在前面，你成了别人眼中的英雄，所有人都仰仗你，却没人想过这样的依赖会给你造成怎样的重负，就连我的家仇，我的血债，你都想帮我背……你为我连命都豁出去了，我还会在乎什么生与死吗？凌琛，我真的希望你能自私一点，如果我是你唯一的贪念，那么不论山崩地裂，走到天涯海角，请都把我捆在身边！”
凌琛深深地看着她，手一揽将她抱入了怀中。
华甄亦搂住他：“我也不是当初的华甄了，我会变得可靠、强大，我也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凌琛柔柔一笑，在华甄看不到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沉色，隐有深意道：“当然，你会越来越强大。”
没有我，也会强大……
翌日，凌琛和华甄动身再次前往东海，伏冥需留下来处理剑客联盟之事，此次只有迟北焰和顾卿同去。
凌琛脸色越来越不好，华甄不欲让他担心，只能强颜欢笑。迟北焰和顾卿看着两人如此，也相视无言。
一路跋涉，终于快到海岸时，几人翻越着最后一道山坡。小道上，拖车缓慢行驶着，凌琛躺在拖车上，单手枕在脑后，虽然脸色苍白，却难得露出惬意的笑意，头顶满是新长出的树叶。
阳光温和，清风微拂，华甄也躺在拖车上，斑驳的树荫照在她脸上。此情此景，不禁让她想起曾经，她蜷在他身边轻声道：“凌琛，你知道吗？之前就是一个老伯这样赶着驴车拖着我，后来下雨了，我们进入林中，遇见了山贼，老伯逃命时跑得太快，中途把我颠了下来，我遭山贼围捕，怕得不行，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我。”
凌琛一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对啊，”华甄道，“后来我在林中到处找你，见你坐在树上，看不到脸，结果你突然掉了下来，砸到我面前，我又吓了一跳。”
凌琛佯叹道：“平生最丢脸的一次，竟是被你撞见了。”
此话惹得华甄一笑，她又接着回忆道：“后来我们分开了，再去青州剑客山庄时，我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剑客山庄，又爬了好长一段山路，累得不行，见到山庄时，感觉破破烂烂的，其实挺失望的。”
闻言凌琛不禁失笑，声音也轻了几分：“想不到我堂堂剑客山庄，竟被你说成破烂！？”
华甄又笑道：“可是我见开门后是你走出来，又惊喜不已，心里在想，怎么会这么巧呢！？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凌琛温柔一笑，轻缓的“嗯”了一声。
“再后来，我几天没见着你人……那次弹琴也是……”于是华甄回忆着与他相遇后的点点滴滴，从曾经说到最近，凌琛一直十分安静，双眼紧闭。
见状她轻声唤他：“凌琛？”
他静静的睡着，没有回应。
“凌琛？”华甄又轻声唤他，还是没有回应。
眼眶瞬间变红，她佯装不满道：“我还跟你说着话呢，你怎么能自己先睡着呢？”眼泪滑落下来，她却接着道：“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好多好多……你这么睡着了，我是说还是不说呢？我说了，你听得到吗？……”
一旁迟北焰和顾卿都不忍的别过眼去。
拖车还在缓慢行驶着，整个世界却仿佛已经静止。华甄望着已陷入沉睡的凌琛，眼泪由滴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