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时静宜无比,四人都没说话,华甄突然想到在雍州时听到的说书先生说过的话,“浮笙剑,能通灵,嗜血蚀魂。”
刚才凌琛亲口说此剑通灵,那是不是说书先生未必是天方夜谭。嗜血蚀魂……因为她受伤,浮笙剑闻到血腥味,所以突然攻击她?
“师父!”笑言从屋子里跑出来,她刚才去叫沈一决,沈一决不让她再出来添乱,可她哪能置师父于不顾,却不甚被沈一决锁在房间里,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她坐立难安,这才从窗户里翻了出来。“师父!你没事吧?”笑言跑过来问。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华甄道:“没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笑言焦急的问,疑惑的看向几人。
“一个乌龙罢了,好在有惊无险,放心。”华甄安抚笑言,她抬头看凌琛,“这回你得叫它认清人了,下次我怕没这么好的运气。”
“不会,”凌琛说,“你不会有事,也不会有下次。”
华甄微愣,一旁沈一决亦接茬道:“就是,你可是我们的金手大夫,大家还指望着你疗伤治病呢,当然不会让你有事!”
闻言华甄莞尔,流露出了点笑意,气氛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不过今晚是没好菜下酒了。”华甄耸耸肩,她现在没有精力去弄一桌大餐了。
“有酒就成。”伏冥道。
凌琛打量众人,微挑了挑眉,敢情原来都等着他的酒。
--------
晚上,众人分了酒,沈一决和笑言还是嫌光饮酒太单调,到厨房自己弄下酒菜去了,里面不时传来两人的争执斗嘴声,应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场面;伏冥拎了两小坛子也不在了,不知又在何处独自畅饮;华甄则坐于剑客山庄大门前,眼前是开阔的空地,脚下山脉连绵起伏,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头顶则是万里无云的浩瀚星空,还有凉风阵阵,树影婆娑,很是惬意。
华甄捧起精巧的坛子喝了一口酒,却被有些辛辣刺激的液体呛得咳嗽连连。
“第一次喝酒?”凌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俊脸在黑夜里很清冷,又带了丝出尘的飘逸,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华甄摇了摇头,“只是很少喝,出来以后就再没喝过了。”
闻言凌琛举起自己的坛子,华甄笑笑,将自己的与他轻轻一碰,再饮了一口,嗯……比刚才好多了,味道不错。
“洛大夫这些年怎么样?”凌琛问,其实自从师父去世后,他们就断了联系。
“挺好,很自在。”华甄说,低头时眼中有淡淡柔光,她又道,“不过…可惜他一身医术,到头来没有用武之地。”
“所以他要你出来,不留遗憾。”凌琛说。
华甄抬眼瞧他,淡笑,“你呢?你和浮笙剑有什么故事?又为何要创立剑客山庄?”
凌琛看着前方,似乎在回忆,他两手撑在身后,半仰起上半身看天上的星星,颇不在意的道:“生死之约。至于剑客山庄,不过是因为大家志趣相投,方便相聚罢了。”
华甄莞尔,又问,“那江湖传说的浮笙剑嗜血噬魂,葬生于剑下的人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是真的还是假的?”说完她又喝了口酒。
闻言凌琛忍不住笑起来,“没有的事,这种能力有违天理,不是凡人能掌控的。”
“浮笙剑真是灵族造的吗?”华甄又问,她酒量本就不好,此刻酒精上头,头有些沉,她靠在门框上休息。
“你觉得灵族存在吗?”凌琛反问。
华甄想了一下,表情有些呆,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华甄低头,本想拿在昆仑山附近遇见的神秘的女子给她的链子给凌琛看,却忘了她都是藏在衣服里的,一时没看见,以为东西不见了,她不甚在意地胡乱摆摆手,算了,复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问凌琛:“那你的父母呢?他们为何要你把浮笙剑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在身边?没有告诉你浮笙剑的故事吗?”
闻言凌琛难得有些怔忡,他看着远方,目光悠远,半晌后道:“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除了师父,我身边就只有这把剑。”
“那他们为什么去世了呢?”华甄迷迷糊糊的顺着话题追问,此刻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失礼。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凌琛道:“别人说他是因为谋逆,但也有很多人都相信他,”包括他的师父和华甄的父亲,因为相信,师父身中剧毒,洛玄舍弃了自己的理想,选择归隐,还有许多人被牵连贬斥,如果他们舍弃了最珍贵的东西还在坚持,那么……“所以我也相信,我会查清。”凌琛说。
他转头,却见华甄靠在门上,眼睛阖
着,已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末了,将已经醉酒睡熟的华甄抱回了房间。
让华甄在床上躺好,凌琛起身欲离开,可看着黑暗里她安睡的容颜,他回想起今日回来时看到的浮笙剑冲向她的那一幕,她跌坐在地上,无助又决绝的神情,和她抬起手时从手指上滑落的鲜血,鲜红的血颜色如此刺目。他微微皱起眉头,停留半晌,才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凌琛坐在窗前,夜已深,风已凉,他漆黑的眼睛似与夜色融为一体,浮笙剑放在身边,他拿起来。
华甄来剑客山庄后他便派人查过她的身世,能确定她就是洛玄的女儿。浮笙剑从不无故发狂,如果浮笙剑能够说话,那它为何要袭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呢?
默念一遍华甄的名字,凌琛陷入沉思。
--------
与此同时,同一片星空下,帝都丞相府四夫人的院子里,知君坐在房中,手里握着云衡赠与的玉佩细细摩挲,温和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一路深入心房。她沉思良久,终于执笔书信一封,封好后交给侍女,侍女悄悄从后门送了出去。
冀王府里,深夜的书房仍灯火通明,云衡和几位朝中大臣和幕僚还在不知疲惫商讨事宜。手下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王爷,知君小姐身边的侍女送来一封信笺。”
“现在?”云衡问。
大伙听到动静才后知后觉天色已晚,纷纷行礼退下。众人陆续走出房门,房间很快空下来,云衡接过信拆开查看。
侍卫在一旁静候着,也不知这位小姐写了些什么,半晌,竟见自家王爷脸上扬起一丝笑意,信被放下,素白的纸上却只有一“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