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将错就错

思寒回到望月轩,没过多久,翠萍赶了过来。

在房里,思寒支着头,痛苦的跟翠萍讲述起那晚发生的难以启齿的事情经过。

在当时,这种“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社会里头,一个女子将贞操看得是何等的重要!

翠萍见思寒居然干出这等事来,愤愤地一跺脚,晶莹的泪,就蓦地涌出眼眶,激动地大喊:

“天啦!你怎么能对大小姐做出此种事情,你这样,等于是毁了她!老爷夫人知道,他们能轻饶了你?你怕是死上一百次都不够!而且,你明知大小姐对伟光,相爱至深,大小姐为了他,连命都愿舍去,你居然、居然还做出这种事情……这事若是等伟光知道,他非找你拼命不可!”

“你说得对,这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犯下的罪过!”

思寒痛苦万分,只是觉得一股难以复加的痛楚,瞬间弥漫到四肢百骸,就好似自己的心,被人硬生生撕裂开来。

他紧紧抱头,恨不得用双手夹裂自己的脑袋,神经质地自责:

“你不知道,我昨晚都收好行装,决意今早要离开这里,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晚,出现在我面前,都怪我,就不应该喝那么多酒,才会失了控制,稀里糊涂做出这禽兽不如的事来!翠萍……我真该死!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会!”

翠萍心疼地看着他。良久,他又开口。

“可是——”思寒此刻心中除了愧疚,只剩愧疚了,“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没有办法补救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做才能挽救大小姐,怎么才能弥补我的过失?”

他无助地空洞地望向翠萍。

“还能怎么办?”翠萍低语,重复着他的话。对他所犯的事,实在是可恨之极!可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显得又是那般可怜……

想来想去,实在拿不出好的主意,像是自语:“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

思寒迫不及待的打断,问:“什么办法?”

“就是不知道你自己愿不愿意去做?”

“说来听听?”思寒很期待,像是黑暗里迷路之人看到了指路明灯一般。

“我的办法就是,将错就错!”

“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首先得想办法,让大小姐爱上你,最好能赶在老爷夫人回来之前,接受你,同意嫁给你!”

“怎么可能?”

这提议立即遭到了思寒的反对,因为,这不现实!

“她爱的人不是我,我心里爱的人也不是她,你是知道的,她现在对我恨之入骨,就算我在她身上用几千几万种工夫,她还是不会感动,我现在,在她眼里,已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怎么可能?”他边摇头边猛然否决。

“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还能找到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除非……伟光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或是,他带上大小姐远走高飞,当然,这也取决于大小姐自己的意愿才行!”

翠萍见他没回应,转而又说:“可是,你知道的,大小姐虽说是医生,但她在爱情观念里,仍是很传统,是一个洁身自好,甚至有着洁癖的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更是容不得有半点污垢。她把女人的贞洁看得如此之重,会同意吗?”

“可——可我爱的人,我心里头放不下的人是小寒,你知道的,并不是她啊!当然,她也是知道的。唉!若不是昨晚喝多了酒,迷迷糊糊,若不是她长得像极了小寒,我也不至于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来,我现在追悔莫及!”思寒用手重重捶打着头,已是痛苦万分。“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继续在陈府呆下去!应该早些离开!我……罪该万死!”

翠萍正色说:“寒大哥,事已至此,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醒醒吧!”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不觉得你爱的人就是大小姐吗?从一开始便是,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你也害怕承认!

你妻子死了,你以为你的心也跟着死了,你内心拒绝去爱别人,认为这样做,是自己对感情不忠,会愧对你的亡妻,所以你不断地克制自己,总拿出你妻子当作挡箭牌,伪装起来,不让别人知晓。

可惜,你最终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才会发生强吻大小姐的事,才会造成今天无法挽回的局面!

所以,请撕下你的伪装吧!听我说,去跟大小姐表白,就当成这是把你对你妻子未尽的爱,转移到她身上!

我相信,大小姐或许有一天,终会被你的真情感化的!”

翠萍一番话语,令思寒震惊,尤其是最后那几句,一时之间张口结舌。

会吗?真是她所说的那样吗?自己对大小姐真的动了真情吗?真不是因为小寒的原因吗?他的内心纠结,充满着矛盾。

“我这样做,岂不辜负了我的太太吗?”他沉声道,“还有,我这样做,置伟光于何地?不就等于是在横刀夺爱!是不仁不义之举!我怎能做挖人墙角的事情?那是小人的行径,岂是君子所为!”

“放下你的自尊吧!爱情的本质就是自私的,没什么道义可讲,而且今天这局面,你没路可选,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得起大小姐!才能拯救大小姐!你说呢?”翠萍激动起来,振聋发聩地说:“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做不做是你的事,今后大小姐寻死觅活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思寒听后,不再吭声,整个人陷入沉思中。

“大小姐这边由我去开导她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让她肯吃东西,这样下去,我担心她身体扛不住!”

“我能亲自去照顾她吗?”思寒问。

翠萍犹豫了一下,说:“你最好别去,安心在这等消息吧!大小姐的闺房,你一个大男人总是进进出出,不太方便!”

翠萍想着目前的状况,不禁忧心忡忡,怎么做才能让大小姐重新燃起求生欲呢?

思前想后,唯一能拯救大小姐的人只有伟光,把他弄回来,或许可能出现转机。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万一伟光知道了大小姐遭思寒玷污,岂会善罢甘休?

伟光一定会杀了思寒!到时候很有可能无法收场,大小姐的声誉更是难保,如此注重名节的她,在世人面前更加难以抬头,更加没脸做人!

不行!这步棋太凶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这样做的,还是尽量能瞒多久,算多久吧!翠萍想着,心里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安,自己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回去看一下大小姐的情况再说。

她离开思寒住所后,竟发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她知道这眼泪并不是为思寒而流,更不是因为自己知道了思寒跟大小姐之间的事伤心难过,只是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像是彻底解脱了出来,不再因为得不过思寒的爱而神伤。

但她又不忍心看着他以后的日子,生活在痛苦中,自责挣扎,出于怜悯,同时为了大小姐,她决定要充当他们之间的红娘,努力去化解矛盾,撮合他俩。

翠萍一路小跑,回到了玉玲的身边。

此时玉玲仍昏昏沉沉地,了无生趣地躺在床上,似醒非醒的朦胧模样。

翠萍支开守候在一侧的珊瑚,关好房门,独自与玉玲谈起心来,她尽量降低声调,轻声说:

“我刚才从寒大哥那儿回来,他将事情经过,全都跟我说了。”

玉玲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开始喘息,身体有些轻微颤抖,却紧闭双唇,终不言语。

“我知道,你此刻有多伤心,有多难过!可你这样糟贱你自己,不吃不喝的,最伤谁的心,你知道吗?你非要把自己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吗?我求你了,别这样,行吗?”

翠萍注视着她的变化,知道她有在听,继续轻声往下说:

“你若是一心求死,是很容易的事,可你想过没有,你死后,身边的人怎么办?老爷、夫人你想过他们吗?你是他们的唯一,肯定会痛不欲生!

伟光呢?他不是你最关爱的人吗?你死了,他也会痛不欲生的?

至于寒大哥,我不说你也知道,他现在已经非常自责、懊恼,真到了那地步,我想不用老爷夫人亲自动手,恐怕他也会选择自行了断!

其实他早已对生死看淡,根本毫不畏惧!你还记得那晚,你领着我看完电影,然后上酒吧……狼狈跑出来的遭遇,张少爷用枪指着他头时,他可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说到这儿,翠萍停顿一会,观察一下她的反应,才继续说:

“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在眼里,没有一个心里好受!可这样下去,时间长了,会遭人猜疑的。”

她仍然一语不发,只是把头扭过去,将整张脸埋进枕头里,似乎不愿让翠萍见到自己落泪与呜咽之声。

“不管怎么说,都请你不要这样摧残自己了!”翠萍近乎哀求地说,“吃点东西吧,大小姐,尽快让身体好起来,好吗?”

她依然无动于衷,意志消沉,她真不想吃,也不想动,更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做。

翠萍真是拿她没办法,不耐其烦地安慰她,开解她:

“如果你执意再这样下去,寒大哥见了,他会逼疯的,他现在已经快要被自己折磨得精神崩溃了。

是我好言相劝,死活拦住他,不让他过来。但我不知道,这样能拖住他多久,如果他见你这个样子一心求死,一旦失去理智,随时都有可能不顾后果,做出傻事。

你想想看,这事如果闹得咱府上的人全都知道,传了出去,到时候真会弄得人尽皆知……”

经过翠萍这一说,玉玲想到即便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依旧身败名裂,伤心得更加不可收拾,完全失去了把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痛哭过之后,她内心恢复平静,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她终于同意吃东西了。活着,不为别人,只为能见伟光一面,与父母亲告个别,然后选择有尊严的死去。

天气阴沉沉的,显得十分压抑,就跟此刻思寒的心情一样,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郁闷与沉重,直到翠萍来到望月轩,给他带来玉玲的最新情况,才算松口气。

“是吗?你说的是真的?她终于肯开口吃东西啦?”思寒激动难捺,一脸喜色的望着她,“我现在可以去看她了吗?”

“不行!”翠萍连忙制止,“你去只会添乱!等她情绪稳定些了,我想办法让你去见她,或者让她上你这儿来,毕竟你这儿清静,说什么话,可以不用那么顾忌,不像府上人多眼杂。”

“大小姐会答应来我这吗?”思寒不相信翠萍能说服玉玲,因为这儿是她的伤心地,来这只会令她心生不安!

“这你别管,只是——你要拿出真情实意来,跟大小姐表白,不惹怒她就行了!”翠萍胸有成竹地说。

此刻的思寒,望着翠萍,完全不敢相信她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给予自己最鼎力的相助。

“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我此刻对你的谢意,谢谢你帮我!”思寒打心里感激。

“我可是不全是为了你,你知道大小姐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我怎舍得让她伤心,更不愿见她每天生活在痛苦中!再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照顾好大小姐,要是她叫上我陪她过你这儿,兴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可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吗?”

面对心地善良的翠萍,思寒无话可说了。

很长一段时间,心善的翠萍成为了他与大小姐之间的联系的纽带。

思寒因为顾忌别人说闲话,尽量不去玉玲的闺房,而是常以工作之名,出现在陈府的后院。

后院里,有水有桥有亭子有楼台,还有曲折的回廊,这里平时都是老爷与夫人,以及大小姐茶余饭后休闲的地方。

自从翠萍说过那番话后,他内心最大的变化就是认同,决定不管大小姐愿不愿意,他都将用余生来爱她,呵护她,就算是受尽她的折磨,也当是替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到底,更准确地说是赎罪!

老爷夫人出门已经有七八天,而玉玲始终不出房门,好像是刻意在躲着他一样。

他心急如焚,因为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终于有一天,丁伯找大小姐提交府上各处店铺汇总的账目后,他逮住机会,趁着没人瞧见,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

玉玲正查阅着账册,见他突然闯进来,她的脸色立刻变了,整个人“咻”的一声,吓得从凳子上站立起来,身体不由地往后退却。

“你来做什么?你……你……给我滚出去!”她语气中透出极强的自我保护欲。

“听我说,我来……是有话跟你讲,请,给我点时间好吗?”他真诚恳求,在她面前,是那么的卑微。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你若是不走,我马上叫人了!”玉玲盯着他,决然地说。

“大小姐,请原谅我的冒失,允许我把话说完,就十分钟,说完我马上走!假如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也别激动,好吗?”他面对她站立着,思寒轻声说着话,不敢抬起眼睛来,只注视着她胸前发丝别着的黑绸结,深情款款。

玉玲面对他从来有过如此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知道的,小寒,我的挚爱,我失去了她,我的心也跟着死去了,那段时间里,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绝望,整个人像是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连活着的意义都没有了,生命剩下的,只有一具空壳,所有的光明色彩声音全部从我的世界消失……”

他见她没有打断,继续往下讲:“自从遇上你,我一度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就感觉自己如同重新活了过来,心里的那份炙热是那么强烈,我天真地想过,你将注定成为我余生不可或缺的人!

可我在相处中发现,你并不是那么在意我,为此,我失落过,彷徨过,我经常迷失自己,傻傻分不清。命运如同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觉得我的小寒还活着,只是陡然间身份变了,成了千金大小姐!而我则成了一个漂泊流浪无根之人,这或许是上天造化弄人。”不经意间,他慢慢靠近一些。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从来都不曾自卑过,可我走进陈府大门的那一天,第一次面对你时,突然间发现,你的身份,陡然变得那么高高在上,高得让人仰视!再后来,我知道了你心里,想着念着爱着的那个人是伟光时,我曾努力的克制自己,让自己慢慢接受事实。

但每一次只要见到你和伟光走在一起,或听到有关你和伟光之间的事情,我都会莫名的躁动,连觉都睡不安好,我知道,是嫉妒使我发狂,是我深深地恐惧,害怕就此永远失去你。

我就这样苦苦压抑着自己对你的感情,这种折磨,已经让我千疮百孔,遍体鱗伤!

在小河边,我错误的将你当成小寒,强行亲吻了你,是你那一记耳光将我打醒,我才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我痴心妄想。于是,我要逃,我要离开这,是你爹挽留我,不让走!”

玉玲想到那些事情,身体不由地颤栗起来,可她依然隐忍,听他说。

“你说你这一辈子都不愿见到我,你说我无声无息离开,是不负责任的逃避,你怎么说我,我都忍了。其实是我无法直面你强大的吸引力,才选择逃避,可我心里万千不舍,为了继续留下来,不顾男人的尊严,内心的痛苦挣扎,厚颜无耻地选择回来。而你在这之后,却像躲避毒蛇猛兽一样地躲开我!

你曾说过的,我留在这里是别有用心,是的!今天我承认,一开始,便是!我唯一的私心便是能与你经常相见,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你一眼,心里都觉得很知足!

我担心害怕我说的话冒犯了你,所以,我始终不敢说。大小姐,我自知在你眼里,我是太过渺小,太过低贱了!

尽管我曾救过你的命,但不足以用这个理由,让你来爱我!我更希望你给予我机会,我愿用一生的时间来弥补那些过失,让我用真心打动你!”

“你说完了吗?”玉玲挑高了眉毛,撇了撇嘴角,她冷笑了,“你不觉得对我说这些话,很违心吗?小寒在天之灵听了,她会怎么想?不要以为你曾救过来我命,就得感恩戴德一辈子,如果早知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我宁可当初你不曾救我!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给我再次选择的机会,我宁可此生从来都不曾遇上你!更不曾认识你!”

玉玲刻薄的话,宛如一把把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的深深扎在思寒的心上,流淌出刺眼的鲜红。

他尽力稳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恳切地、至诚地沉声说:

“对不起,是我不该闯进你的世界里,但不管你怎样说我,哪怕看低我,我还是要将埋藏在心里的真心话说出来!”

他顾不上自己的尊严,一股脑往外吐出心声。

“除了小寒,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我心中,能有你这样的地位!我怜惜你,爱着你,仰慕你,想着你,几乎弄得自己快要炸裂了,快要崩溃了,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怎会有一丝一毫的不敬重?我的所行所为,只是源于情不自禁!因为我喜欢你,因为我要你,因为我无法离不开你……所以我要娶你!”

“要我嫁给你?”玉玲冷哼一声,“我没有听错吧?你认为我会答应吗?你都说了,你心中爱的人那个人是谁,是小寒!你的太太小寒!可我不是,你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吗?”

说到后面,她近乎咆哮起来。

“我愿意像爱小寒一样去爱你,倾尽我所有的热情,从今往后,我的生命里只有你!”思寒动情地回应她的话。

他热烈的、深刻的眼光,里面尽是柔情,饱含歉疚,既有心痛,又有怜惜,还有深深切切地乞谅……

这么复杂的眼光,像千丝万缕,像蚕儿作茧,恨不得把玉玲密密地缠绕起来,可她依旧不为所动。

“你信吗?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若不是我长了一张与你太太一样的脸孔,你今天还会说出这番话吗?她在你心中的位置谁能撼动?你自己不是曾经说过无人可替代的吗?”

是的,思寒的确对她曾说过。很多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思寒跟她说这话,原来她就早已暗暗地记了下来,植入到了心底,根深蒂固。

玉玲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你扪心自问,你对我的爱,是发自内心的吗?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对我的侵犯,仅仅只是把我当成小寒!你对我有真心付出吗?即使有,那也只是将我当成替代品,仅此而已!”没等思寒回她,接着往下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再说,你以为你娶了我以后,就能弥补你所犯下的错吗?不可能!我决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有!我对你是真心的!难道你看不出来,感受不到吗?我有多么地在乎你!”思寒真不知如何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情感,憋屈在心里不是滋味。

“好啊!你对天起誓,从今往后,心里爱的人只有我,彻彻底底忘掉了你的妻子!在我面前,永远不要再提起小寒这个名字!你能做到吗?”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你这是何苦呢?她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思寒的眉头紧紧地一蹙,眼睛也紧紧地一闭,玉玲这几句话,像利刃般直刺进他的内心深处,刺得他剧痛钻心,痛苦不堪,他知道自己是忘不掉小寒,如何能忘?“你明知道的!”

玉玲痛心地一阵冷笑。

“可是她一直都活在你心里!忘不掉,就没有资格说你真心爱我!”

“忘掉过去,就等于是背叛!你何必苦苦相逼,让我当一个负心人吗?”他反问。

玉玲一时间也哑然了,听他这样一说,自己更加不能接受思寒了,因为她也不愿自己背弃伟光,去做一个负心人!

“既然这样,你走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玉玲冷冷地说,“从今往后,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将让你后悔!”

思寒感觉到无比沮丧,迫于她的威胁,他只能默默地退出房间。他深刻地意识到,在感情方面玉玲与小寒的不同,小寒乖巧顺从,玉玲则独立自我。

在感情世界里,他无法强势的主导她,感觉在她面前,自己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当他将自己向大小姐表白之事,原原本本告诉翠萍时,翠萍又恼又气,冲他嚷道:“你知不知这样做很危险?你这样不计后果冲动下去,想害死大小姐吗?我不是跟你说过,等我想办法,让大小姐来你这,让你们好好谈谈的吗?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这样做,是想对大小姐负责的表现么?”

“我何尝不想为我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可是,她这几天躲在闺中不出来,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教我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弥补我的过失?”他话语中显得好无助,更多的或许是无奈。

“那你也不能冲动啊!幸好没被人发现,若是引起别人疑心,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功亏一篑了!”话语间有些责怪他的意思。

这几天内,翠萍不断地做工作,开导大小姐,使她暂时淡化这件事所带给她的伤害,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这不,她至少开始操持家中事务了,思寒闯进去的时候她不是正在查阅府上各店铺的账册吗?

“以后,在不确定大小姐接受你的情况下,不能再贸然行动了,我来安排吧,由我出面,这样至少别人不会怀疑。”翠萍一本正经地告诫他。

思寒默默点着头,他深感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已是无能为力了。

眼见玉玲的情绪逐渐平稳,在翠萍的安排下,玉玲再次见到思寒,可没等思寒开口,她便悲极地用手抱着头,愤怒地冲着思寒大叫:

“你又来做什么?我不要听你说任何话,更不要见到你,请你马上在我面前消失!你滚!你滚!”

他无可奈何,心乱如麻,双眼哀伤地看着玉玲,翠萍眼见玉玲情绪再度失控,连忙将茫然失措的思寒拉扯出了玉玲的闺房。

思寒被绝情地轰走了,翠萍重新回到玉玲的身边坐下来,深刻地问:

“你怎么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愿给他呢?我知道你有多难过,我知道你觉得多羞辱,你一向那么洁身自爱,连别人拉拉你的手,你都会难过好半天,上次因为他强吻了你的事,好长时间里,你都无法释怀,一直对他心存芥蒂……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寒大哥他真不是坏人!他只是犯了一个男人最容易犯的错误,何况还是在喝醉了酒的状态下,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

玉玲眼光黯淡,声音悲戚,如在梦语一般,低声说:

“我哪是他心爱的人?不过是他妻子的影子而已!影子,你明白吗?”

翠萍握住她双肩,摇晃着她,真挚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说:“我的大小姐,你傻不傻啊!就算你说得对,他对你的好,全都源于他的妻子,但是,这份情,绝对是真的,发自内心!我一个局外人,都能切身感受到那么真切,难道你就没有对他动过心?你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玉玲被摇醒了,抬头看着翠萍,惨痛地说:

“你居然这样问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他毁掉我用生命捍卫来的幸福,毁了我的自尊,他这样对我,我恨他!我恨死他了!我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砍他,杀他……我……我……”

玉玲说不下去,突然间,她就一下子扑进翠萍怀里,抱着她失声痛哭,内心深处迷乱而矛盾地挣扎着,边哭边说: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他毕竟救过我,是有恩于我的,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在土匪堆里救我出来,在我生死绝望的时候用命来保护我,总是像大哥哥一样在一旁默默地守护我,照顾我……突然间,他对我做出这种事,变成了这样子的人,我无法去接受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吗?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是那么崇高,那么尊贵!可他这样子凌辱我,霸占我的身体,这种行径与土匪有何区别?要我怎么去对这样的人动心?我对他太失望了,真不如早些死了算了,了此一生,这样还能保住我清白的名节!”

翠萍紧紧地抱着玉玲,眼中也含泪了,激动地喊:

“那你有没有想过寒大哥这几天的感受呢?我看他茶饭不思的样子,他也是万分后悔!痛不欲生啊!

你要当贞洁烈女,自寻短见,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你,但你认为你死后,名节就一定保得住吗?大错特错!

你自杀的原因老爷夫人不会追查吗?你如此狠心抛下他们,他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能不能冷静的好好想一想?”

是的,翠萍说得有道理,自己是独女,而今父母俱老,承欢无人,自己如果真的撒手而去,置两老何堪?

玉玲震惊地望着翠萍,完全被她的话语怔住了,露出无助与茫然的眼神,惊慌失色地问:

“会吗?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翠萍见自己的话见了效,想了想才说: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顺水推舟,去接受寒大哥,嫁给他。”

玉玲暴跳起来,猛烈地摇晃着脑袋,冲她叫嚷着:

“怎么可能!我怎能背叛伟光!我怎能去接受一个不爱我的人,并嫁给他?翠萍,你怎么总替他说话?你安的是什么心?”

翠萍也被激怒了,不顾主仆身份呼喊着:

“我安的是天地良心!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你好,恕我直言,你听了不要不高兴,你是很爱很爱伟光,但他呢?真的有那么爱你吗?

在我看来,你和他之间并没有激情,无非就像兄妹之间的亲情一样,你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你割舍不掉!

但你对寒大哥却不一样,你看他的眼神就明显有区别,你是爱他的!

只是当你得知你长得像他的妻子,他对你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全都变了味!

你失落,你嫉妒,但又充满着无奈,因为你知道,他对你所有的好,全都是因为他妻子的缘故,所以你故意避开他,躲着他,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他是真心爱你的!”

“你不要为他的行为辩解了!我不想听!”玉玲打断她的话,反驳,有种难以分辨的心虚。

“你今天必须听我把话说完!”翠萍难得这么强势的坚持,“我说他爱你是有依据的,你还记得把画撕碎的那次么?他当时是清醒的,要换作任何一个男人,在那种情况下,极有可能控制不住情绪,扇你一巴掌,可他硬生生将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我可是亲眼目睹,他正因为爱你,所以才舍不得伤害你!

即使你撕毁了他最心爱的画像,他也只把伤心难过留给自己!

还有后来,为了保你平安归来,甘受张三少爷胯下之辱,这些你不也是亲眼所见,你就感受不到吗?”

是真的吗?翠萍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玉玲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她的心绪很乱,不能分析,更无语反驳。

回到望月轩的思寒颓废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叹着气,想想刚才被赶出来的情景,一阵酸楚的感觉像大浪般冲击着他,他的眼睛朦胧了。

在朦胧中,他似乎看到玉玲那对泪眼汪汪的眼睛,那火一般烧灼的眼睛。

对,那是玉玲的!这眼睛像一块烙铁,从他心上的创口上烙过去,这阵尖锐的刺痛使他的神志迷糊了。

离农历中秋节只有三天,老爷与夫人已经出门整整十天了。

终于跟玉玲打来了电话,陈世杰一开口,玉玲听到父亲的声音,禁不住哭了。

她极力地掩饰着,询问父亲何时才能回来,得知要中秋过后才能回来的消息后,接着又跟母亲通了话,陈夫人在电话里那头听得玉玲哽咽的声音,也跟着哭了起来,分不清母女俩是难过还是思念。

直到最后,陈世杰接过电话,询问起家里的事情,得知一切安好,才放心的挂了电话。

明天就是中秋节。

中秋佳节,是每个地方都有的民俗,也是每个家团团圆圆的日子,不管是身在何地游子,都会不远万里回家过中秋节。

而他,早已是无家可归之人!月,在今夜便饱满如圆,束束月光沿着窗台,爬进了他的房间。

分不清床前清冷的光辉,是深秋夜里飘降的冰霜,还是一张空白的信笺,朦胧中,捡不起的,却是一段一段对家的思念。

此时只有那轮满月,用慈祥的目光,把他孤单的身影照耀。

在家乡的大院中,母亲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站在月光底下,形影孤伶,轻唤自己的名字?

他在心中默默的祝愿,祝娘亲身体安康!一切安好!

玉玲自从听了翠萍对她说过的话,像是被点醒了,她的心里起了微微的变化,这种潜移默化是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

紧接着,伟光回来了。

因为工人们闹着要回家过节,工厂暂时放了假,伟光也借此机会回到陈府,准备与玉玲共度中秋佳节。

他的心里想得挺美好,因为此次老爷夫人都在外地,难得过一个只属于他俩的美好节日!

可伟光一回到府上,便觉得府里的气氛不太对。他来到玉玲的闺房,翠萍将他拦下,说大小姐不愿见他。这才半个月的光景,怎么变化就这么大呢?

连他都不愿意待见,其中缘由他并不知情,难道是因上次商量要私奔的事情,自己没有爽快同意,惹她生气了吗?

他顾不上翠萍的阻挠,径直冲进玉玲的闺房。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发现她消瘦了许多,让他十分怜惜与心疼!

这次的重聚,没有外力的干扰,显得那么轻松自然。

他们彼此望着,眼神依然是那么深情真挚,眼中包含了千言万语,无法向对方倾诉,此时无声胜有声。

翠萍很清楚,此刻她不宜留在这里,于是无声无息,悄然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俩,互相凝视中,伟光移动着身体,将玉玲拥进怀中,激动地说:

“我错了,我收回上次说过的话,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离开你,我要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用一生来照顾你,怜惜你,呵护你,疼爱你!”

玉玲早已泪如泉涌,在他怀中痛哭失声。

许久许久,激情慢慢涌退,他们才分开,伟光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虔诚地说:

“玉玲,咱们离开这个家吧,到外面去,让我们开始全新的生活,好吗?”

话一出口,玉玲的心陡的震动了一下,一个“阴影”袭上心头,她急急抽回手,慌忙退缩。

“不……不……”她心虚地叫着。

“为何不呢?你不是跟我说过,要到外面过自由快乐的生活吗?”伟光有些不能理解,他反问道。

“伟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再回答我!”她低低的对他说。

“什么?你问吧!”

“假如,假如我……死了,你会怎样?”她轻声的,断续地说。

伟光闻之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安慰她说:

“你又说什么傻话呢?别吓我,我可不希望再发生上次那惊种险的事,我会疯掉的!”

“我不许你疯掉!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伟光,把我忘了吧!”玉玲低声说着,声音虽小,但又清晰。

伟光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问:

“玉玲,告诉我,到底怎么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玉玲心里头不是滋味,她只能强忍着,克制自己不表露出来。

“没……没有!”怕他察觉,忙找了个理由搪塞,“我是担心爹娘回来后,还是不同意我俩的事情……”

“我想好了,真到了那一步,我接受你的提议,带着你离开这个家,凭我的能力,即使养不活你,也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受累的!也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伟光接过她未说完的话,诚恳地说。

玉玲再次哭着扑倒在伟光怀里,心中对自己说着:一切都晚了!别了,伟光!此生缘尽,愿来生再续!别了,伟光!愿你今生将我遗忘,找寻一个更爱你的人!

伟光满怀疑惑的拥抱着她,不再逼问,他心里暗自思索着,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寻常,不简单的事情,自己非要弄清楚不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玉玲对伟光的态度是忽冷忽热,伟光毫无头绪,察觉不出端倪,也没找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思寒始终克制自己的情绪,不与玉玲接触,即使见他俩在一起卿卿我我时,也权当视而不见。

最心急上火的是翠萍,她一方面担心大小姐把控不住情绪,全盘托出,又担心思寒强装不下去,突然爆发,那对他们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中秋节就这样的气氛中度过,伟光闷闷不乐,又依依不舍地回了面粉厂。

伟光走后,翠萍长吁了一口气。思寒迫不及待的找到翠萍,央求她想办法,让大小姐能与他见上一面。

他心中始终放心不下她,急需了解她心中所想,生怕她再犯傻,想不开。

翠萍自然了解思寒此刻的心情,也只有她才方便接近大小姐并与之沟通,探知她与伟光见面后的心中所想。

为此,她特邀大小姐出门,到街上逛逛,散散心。于是,在翠萍的再三请求下,玉玲才同意。

她们走出府邸,来到了繁华的街道上,感受着这座城市到处充满了活力,直至两人逛累了,走进一家咖啡馆,小憩一会。

她俩找到一僻静处坐下,翠萍严肃镇定地问:

“事到如今,你跟我讲一下心里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伟光与寒大哥,他们两个,你会接受谁?你还依然爱伟光么?”

爱?对于现在的玉玲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这也是玉玲自失身于思寒后不曾想过的一个字,她已经没有勇气去爱了,她甚至于觉得愧对伟光。

对于思寒,她曾经关怀过,也同情过,甚至讨厌过!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有一丁点爱他呢?

她抬起眼睛来,恻然地、无助地、凄苦地看着翠萍。

“我不知道,”她迷惘地,喃喃地说。

接着,她又愤然地接了一句:“我恨他!我讨厌他!”

翠萍坚持想凑合他俩,她看着玉玲,苦口婆心地劝说:

“恨之深,爱之切!大小姐,你收敛一点你的小姐脾气,好好跟他谈一谈,试着去接受寒大哥吧!”

玉玲听她这样说自己,极为不悦,愠怒道:

“是他派你来充当说客的吗?我跟他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以后我与他的事情,你最好少管!”

翠萍也针锋相对地说:

“我是多管闲事,尽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老爷夫人说不准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免不了跟你讨论谈婚论嫁的事,你迟早都将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