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也就是说,每个人生命中不如意的事都占了绝大部分,因此,人活着,本身就要遭遇到各种各样的不顺与痛苦。
伟光虽说得到了玉玲的真爱,可他的出身所遭受的不幸以及长期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导致了他骨子里的自卑。
不管怎么说,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大事,他终将勇敢的迈出了这一步。
回厂上班后,他便径直来到了陈世杰的办公室,准备开口谈及他与玉玲之间的事。没想到陈世杰也正要找他,对他说:“伟光,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去找你呢!”
“什么事?老爷!”他问,心里有些悸动。
陈世杰似乎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安慰起他来:“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委派你出去寻找货源,这一路顺不顺利?事情办得如何?”
伟光这才放轻松,回着陈世杰的问话:“还行吧,去年天气好,各地的庄稼收成都还不错,我联系了好几个地方的专做粮食采购的商人,都有意向跟我们达成合作,愿意把粮食卖给我们。其中最有实力的一家是位于临清的冀府,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他们长期做的就是粮行生意,面也很广,他们意愿最高。”
“看来这一趟没有让你白跑,还是成效显著的!”陈世杰微微点头,对他的办事能力比较认可,“只不过临清离咱这儿路程可不近,这运输起来不知会不会增加额外的费用?还有这一旦交易起来,货物的款项又如何支付,也是个问题,你跟他们都谈过了吗?”
伟光忙打消陈老爷的顾虑,对他说:“这一点放心,我问过了,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至于钱方面,也没有问题,他们说了,能跟省城的陈家做生意是他们的荣幸,早就听说您是一个非常讲信誉的人,对我们很放心,还说,他们在我们省城这边也有他们自己的钱庄,生意交往都十分便利。”
“哦,那就好!那就好!”陈世杰一叠连声说道,这确实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稍作停顿,陈世杰问起伟光来:“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面对陈世杰主动提问,伟光一时间慌了神,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我找您是有一点私事要谈。”
“着急吗?”陈世杰问,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整理办公桌,好似要出门去。
“不着急……”伟光小声的回着,不知如何开口。
“那就等我回来再说吧!”陈世杰跟他说:“我出门办点事,说不准这几天都不在厂里面,工厂就交给你了,管好来,不得懈慢!”
伟光一听陈老爷好几天都可能不在厂里,心里反倒着急起来,他告诉自己,这事不能一拖再拖了,玉玲还等着他呢!
他终于鼓足勇气,跟陈老爷说:“老爷,你等一下,我还是今天跟您明说了吧!”
陈世杰看出了他的反常,伟光这孩子平时还算是个爽快人,今天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他望着伟光,平心静气地问:“你说吧,什么事?”
“我……”伟光只觉得舌头在口中开始打结了,感觉好紧张,内心又不断催促他,他终于将心里话讲了出来:“我想娶玉玲……大小姐为妻!请老爷成全!”
说完,他如释重负般,深深的吁了口气。
原以为他的话会像颗炸弹,会使陈世杰感到惊诧。出他意料的是陈世杰异常的冷静,拍着伟光的肩膀,沉声说:“伟光,你刚才说的这话确定是认真的?”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其实你对玲儿的心意,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不会把玲儿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你!”
这回轮到伟光吃惊了,既然早就知晓了他与玉玲之间的真挚情感,为何还要反对他们在一起呢?他惊愕地问:“为什么?”
陈世杰并没回应他的疑惑,反而是转移开话题,沉声说:“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来陈府已经整整有十二年了吧?这些年来,我可一直都是拿你当亲儿子般的看待,你爹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也答应过他要对你视如己出,所以我不曾亏待你。”
“老爷说的是。”伟光回应,想想这些年发生的事,确实长久以来,他过的日子比府上任何一个下人都要好,甚至送他上学,不过自己不争气,读了几年就读不下去了,只好休学跟着陈世杰打点生意。
陈世杰继续往下说:“你也知道,我陈世杰膝下无儿,身边唯有玉玲这一个姑娘,可谓是我陈家的宝贝疙瘩,我这个当爹的自然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陈家能有今天的成就,你不是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想当年,若不是罗会长对我陈世杰鼎力相助,也就不会有我陈世杰的今天,生意上更不会有如此大的成就。人都是要知恩图报的,不是吗?况且玲儿与罗二公子早已订有婚约,所以我奉劝你一句,趁早死了这条心,不要做出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老爷,这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伟光努力为自己争取着。
“这是陈罗两家都商量好了的,何况凭罗家的经济实力以及地位,在省城也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两家成为了儿女亲家,生意上如能结盟,对我陈家今后事业的发展也是相当有利的。”陈世杰耐心解释给他听,希望自己的决定能得到他的理解。
伟光竟一时之间无法反驳,确实站在长远发展角度来看,这些都是他给予不了的。
“我之前一直担心这事,没想到还是没能阻止你们两个。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面前提这事,不要让我难做,可以吗?”陈世杰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我与玉玲是真心相爱的!您就忍心将我们拆散吗?”伟光一副怜悯的样子,无奈的哀求着:“还望老爷能成全!”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你别再执迷不悟!你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对你,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好自为之吧!”陈世杰表情严肃,甩出几句狠话来。
伟光欲言又止,他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只会令老爷反感,这言外之意,如果不听劝阻,很有可能会落得人财两空的结局。
伟光被击倒了,站在那儿,他瞪大着眼睛,忽然发觉老爷对待其女儿的婚事是那么坚定、那么固执的,而自己却又渺小、又无能!他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儿,内心深处是失落,茫然,痛苦的。
陈世杰整理了东西,将身上起了褶皱的衣服也稍扯了扯,从桌上拿起他的烟斗,准备出门去,临走时回头对伟光说:“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你安心工作,别想东想西!”
陈世杰走后,伟光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他用手抓扯着头发,一个劲的埋怨与自责,怪自己没用,没能说服老爷。
这往后的日子怎么办?玉玲对自己的一片痴心,他将如何面对?难道真要带她远走高飞这,走这一条路吗?
想到这里,他胆寒了!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就感觉自己跟前拦着一座高山,不止是一座,是崇山峻岭,而脚下的路则是崎岖坎坷,困难重重,令他举步维艰。
一整天上班的心情都十分低落,等下班时间一到,他再次前往玉玲上班的地方,约见玉玲,共同商量应对之策。
这次会面他给玉玲带来了一件神秘礼物,上次见面太过仓促,没来得及拿给她,不知道她见到这份礼物后,是否也会感到惊喜意外?
是怎样的一份礼物呢?
这事还得从他在外地出差办事说起。他途经临清,偶然遇上了当地举办的一场书画义卖会。这个义卖会主要就是出售一些字画之类的艺术作品,由当地的一所学校组织,所得的善款,用于新学校的修建。
当时围了许多人,他原本上前只是去凑个热闹。
在众多字画作品中,他瞟眼见着一幅画像,貌似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孔,上前仔细一瞧,顿觉眼前一亮,因为画上的人儿,像极了玉玲。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眉毛,一样的鼻子和嘴,所不同的,是穿着打扮,是表情。
他想都没想,花去一个大洋将画买了下来,权当是献上自己的一份爱心。他相信,玉玲见过这幅画像后,一定会很惊诧,很喜欢,很开心。
人生的巧合就是这样,都是由一连串的“偶然”串连而成,若没有伟光的这次“偶遇”,也就不会发生后来许许多多的事情。
再次与玉玲相见,他脸上的愁云逐渐散去,强颜欢笑。心里头是矛盾的,若是让玉玲知道老爷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会不会很失望呢?真不知如何启齿,才不会令她伤心难过。
玉玲见着伟光后,正赶上饭点时间,于是,两人相约在商阜公园内的一家西餐厅里。一路上玉玲便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跟我爹说过了吗?”
伟光点头示意,都不忍心将结果告诉她,或许这个结果对他俩而言,都是比较残忍的。
“爹他怎么说?答应了吗?”玉玲一个劲的追问。
伟光摇着头,对她说:“老爷他不同意我们交往,他好像早就知道了我与你之间的事情,我跟他说我要娶你时,你爹一点都不感到吃惊。”
“咦!怎么会呢?”玉玲疑惑了,这一点倒出乎她意料,“怎么会泄露出去的呢?我们这么小心,每次单独相处都尽量瞒着,又会是谁在爹面前告我们的密呢?”
“不清楚,我们单独相处时,的确都很小心,唯独那次,你还记得不?”伟光刻意提示着。
“哪一次?”
“就是我呆在你房间,思寒推门闯进来的那一次。”伟光假意猜测着,“你说会不会是他向你爹告的密,平日里也就只有他跟老爷走得近。”
玉玲前思后想,将事情从头捋一遍,想到许多有关思寒跟她说过的话以及与他发生的不愉快,还有一次直接问伟光愿不愿入赘陈家,这样看来,他是最先知道她与伟光之间亲密关系的人,觉得他从中作梗的可能性最大。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种破坏对他有何好处呢?
“或许他是有意在报复我吧!”玉玲将种种迹象关联起来,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报复?不至于吧!”伟光都不相信会有这种理由,更愿意相信思寒是为了得到陈家的家业。伟光虽是这样想,但又不能明显的表露出来,“他不是还救过咱俩的命么?”
边走边聊着,走进了一家名叫的“海国春”西餐厅,只要听这名字,看这里面的装簧,也知道是品位极高的所在了。头顶上垂着的吊灯是玲珑剔透的,四周墙上的西洋壁画是颇有水准的。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玉玲点了这里的招牌菜,一份西式煎牛排,伟光则叫了一份红炖牛肉以及一些主食。
坐定之后,伟光才将他手中的卷画这份特殊的礼物递到玉玲的眼前,并对她说:“送给你的!”
玉玲看了看,还未打开来,便问:“这是什么?”
“你打开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玉玲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的接过画卷,将它展开来,一个美丽清纯女子的肖像画跃然纸上。
这是她又一次看到自己的画像呈现在眼前,画中的少女有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孔,表情是恬静的,没有丝毫俗气,眼睛是那样传神,把整个人像都画活了一般。
她越来越迷惘,越来越惊愕,张大嘴巴问:“能告诉我吗?你这张画像从何而来?”
看到她满面惊疑的样子,觉得这份礼物还是达到了他的预期目的,果然不出所料。
可他并不知玉玲曾经经过的那件事,同样的一幅画像在她面前,却被她无情的撕毁了。现在,居然还会有一幅类似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定睛细看,在画的左下角也分明写着一列小字,题款为:李文天作。
李文天,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脑海里浮现出曾被她撕毁的那幅画像,怎么会这么巧呢?两幅画居然画的是同一个女子,并且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抬起头来,瞪大了双眼,等着伟光给出答案。
伟光深情地望着她说:“怎么样?送给你了!喜欢吗?”
“你还没告诉我,这幅画像是怎么得来的呢?”她急促地问,想从伟光口中寻求答案。
看着她惊诧的表情,伟光这才不慌不忙,跟她娓娓道来:“前几日,我出差途经临清时,在一个书画义卖会的活动上,偶然之中看到的。后来我打听才知道,临清是咱省内有名的书画之乡,所拍卖的作品,大多出自师范学校画社的学生之手。而这次义卖活动的善款是用于修建当地的一所小学,解决孩子们上学难的问题。当时其他的画作均有人买走,唯有这幅画像没人问津,不是画得不好,而是买的人顾虑买回去后没有地方可挂。当我看到这幅画像时,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的?”她扬起眉头,紧追着问。
“跟你现在一样,觉得不可思议!画像上的人怎么有一张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当时我整个人蒙了,我在想,除非这作画之人与你见过面,至少是相识的,不然他怎么会画得如此相似?如此之传神?”
玉玲的心里开始纳闷起来,难道这世上真有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样的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奇异心情!
谈话间,他俩要的食物侍者送了上来,玉玲将画像卷了起来,不再去想。
侍者帮他俩摆好刀叉,可谓是服务周到。因为这还是第一次吃西餐,不知如何吃法,玉玲特意向侍者请教了一番,基本了解后,觉得还是中餐方便,好不习惯,笨手笨脚的。
她与伟光继续边吃边聊着:“伟光,我爹他不同意咱在一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伟光约她见面就是想一同商量对策,摆在面前是他想绕都无法绕过的问题。他思索了一番,说:
“老爷跟我讲,你与罗家二少爷有婚约,他不能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所以我在想,能不能从罗家豪那边着手,让他与你先解除婚约,如何?”
玉玲一想,也是个办法。先前香兰找过她,也跟她表明了她与罗家豪两人之间的爱慕之意,如果真能说服他们家,或许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那这样吧,我先去找香兰说,你去找家豪说,咱们分头行动!”玉玲对伟光交待道。
“香兰?这个还关她的事?”
“哦!忘了告诉你,香兰与家豪他俩正在这个!”玉玲用两个大母指做着拍拖的比划。
伟光瞬间反应了过来,如果真如玉玲所说,只要罗二少爷主动放弃与玉玲的婚约,那他与玉玲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想到这他心底重新燃起希望!
于是他俩着手从罗二少爷与香兰那边下功夫,进行旁敲侧击。
陈世杰着急着出门办事,其实是回去处理玉玲婚事。他跟罗会长约到了一家茶馆,找了一个清静地方,见了面,将玉玲面对的状况同他作了详细说明,并与之商量对策。
罗会长听过后,脸色凝重。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开罪这新来。
“陈老弟,你今天跟我交个底,这俩孩子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罗伯仁是想探一探陈世杰的口风。
“我今天过来找你,不就是我的态度嘛!我在想,要不咱商定一下,就下个月,挑选一个好日子,把他们的婚事操办了。”陈世杰提议着,他考虑良久,只有将婚事提前,才能有理由拒绝张公馆的威逼,也早点让伟光对玲儿死心。
“下个月?”罗伯仁思索着,“这时间有紧,咱们两家可是省城有头有脑的人物,可不能将婚事办得太仓促,一定要张罗好!”
“会的!会的!”陈世杰想着,不管花多少钱来操办,浪费也在所不惜,也要将这事敲定下来,只要木已成舟,张公馆便无计可施。
他相信,以张督军的声望,也不至于明目张胆来抢亲,更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强取一个结过婚的女子为妾。
“要不这样吧!时间尽量往后延一点,你看,下个月月初,你介绍我在上海大成纺织厂购买的那批旧的纺织机器运抵到工厂,到时肯定很忙,抽不开身,时间只能是安排在下旬。”罗伯仁盘算着日子,对陈世杰说着他的想法。
“那就依你所言,我着手准备,对了,上回我推荐过去的那年轻人怎么样?办事还满意吗?”陈世杰爽快的答应下来,想到思寒,又禁不住关心地问了问。
“还不错,确实是做大事的料,办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有魄力!你陈世杰还真会挑人,我看啦,有他在,咱们这企业赚起钱来就轻松多了。”罗会长不由地称赞起思寒来,话语中带着欣赏与认同。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将工厂的大权移交给了他,罗大公子你可要做好安抚工作,千万别整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要干就要放开手脚给他干。”陈世杰知道,思寒现在的处境不比在面粉厂,凡事都有他的支持,也没人跟他争权夺利。
纺织厂则不同,之前一直由罗大少爷在经营管理,如今思寒进入做了厂长,多少会影响到他的利益,所以陈世杰不得不提前打一下预防针,免得因工厂的事,伤了两家和气。
“陈老弟说的是,我会叫犬子收敛一点,尽最大可能,配合他的工作!”罗伯仁应承道。
两人商量完事,陈世杰坐车回了府。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与夫人商量玉玲结婚的日子,挑选良辰吉日。
陈夫人想着女儿马上就要结婚,心中既高兴,又伤感,不禁落下眼泪来。
陈世杰在一旁安慰她,说:“咱们是招女婿,又不是嫁女儿,你怎么反倒不开心呢?女儿大了,总会有成家的那一天。咱做父母的,尽最大的能力,争取让她过得幸福吧!”
“我开心!”陈夫人若有所思,对着陈世杰伤感地说:
“要是咱们瑛儿还在这世上,她应该也跟玲儿一样,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
陈世杰望着夫人,注视着含泪的眼睛,知道她又想起了伤心往事。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声对她说:“你怎么又想起以前的事,想起她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好吗?你看你又伤心难过!”
陈夫人像是生气了一般,说:“你不想提,是怕你自己伤心难过吧!我知道,你还是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不想让我在你面前提瑛儿,就是怕我戳你的伤心事!”
陈世杰见夫人动了怒,急忙辩解:“这是哪跟哪呀?我是怕你伤身体,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
“你说,自从你找上那个小贱人,一直到嫁给你当二房,这个家都没有安稳过一天,我看她就是咱们家的扫把星!当初,要不是听信那个小贱人提议,说什么为了给陈家留后,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非得抱走咱瑛儿,也不至于弄得咱们娘女骨肉分离!我当时也是傻,怎么就听信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都恨死自己了,你说她们两姐妹,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有时候,我做梦都在想,瑛儿是死是活,过得怎么样?她有没有怪罪过咱们?”陈夫人泪流满面,心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
“你看你,一想起瑛儿,就没完没了,这些年,咱们不是四处打听过下落吗?我都说要去找,你又不让我独自去……”
陈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你一个人当然不能去,要去也要带上我,万一你再遇上那个女人,你把她带回来,那咱家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咱们结发夫妻这么多年,你咋还揪着过往的事喋喋不休呢?”陈世杰发怒了,冲她喊,“你还记得前年的事么?临清有家当铺,给咱捎来口信,说是收到了一块典当的玉佩,与咱家玲儿身上戴的那块极为类似。原本我要去一探究竟,你死活不让我一个人去,非得带上你一起,等咱安顿好家里的事情,后来再去找,说东西被人赎走了,就此断了线索!不过,你想想看,如果那玉佩真是瑛儿身上的,说不准咱瑛儿还活着。”
陈世杰不知这种猜测是为了安慰她,还是对自己内心的慰藉,因为,玉佩种类繁多,难道就不会被人看错?人家会不会是被他出的高额价钱所吸引呢?
之前发生这种误判的例子,也有好几起,结果都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如果真是这样,那瑛儿的日子肯定过得不太好,不然,不至于拿咱祖传的玉佩去当铺典当了!”夫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往往都是不到山穷水尽,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绝不会轻易当掉自己随身物品的。
“可能是咱想多了吧!”陈世杰不想再纠缠过去的事情不放,尽量将话题回归到现在面临的问题上。“咱还是接着讨论一下玲儿的婚事,要如何筹备张罗,你也着手好提前准备一下。”
陈夫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突然感慨道:“世杰,我总觉得思寒看玲儿有些怪怪的,好像他老早就认识咱家玲儿一样!”
陈世杰不以为然。
“咱家女儿长得像你年轻时候,如花似玉,男人见了美丽的女孩子多看几眼,正常!再说你别看他做事能力那么强,在女人面前却是个懦弱的人,只可惜咱闺女已有归宿,要不然还真是个……”
“咋了,你是欣赏人家的才能了吧!”陈夫人听他夸自己年轻时长得美,心情自然舒坦了许多。
“这孩子的确是难得少有人才,有知识,有见地,人虽长得瘦高,但拳脚功夫倒不差,关键是还会开车!”陈世杰打心眼里欣赏他,只是仍觉得他的出身,不是那么简单。
陈夫人也见识过,她说:“正因如此,玲儿对我讲,他来咱家帮你干活是有企图的,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她都跟你说什么啦?”
“她说,”陈夫人引用玉玲的原话,“玲儿觉得他对她有意思,暗地里喜欢她,还请人画了玲儿的画像,私藏在床下的行李箱中。”
陈世杰听罢,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不去表达,反而终日对着一幅画去日思夜想自己的心上人。他接口问:“哦?画像呢?”
“被你宝贝女儿撕毁了!”陈夫人简短的回道。
陈世杰联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认为玉玲之所以与思寒闹矛盾,执意驱使他离开陈府,是因为她自认为思寒喜欢她,而她心里爱的那个人是伟光,思寒的存在影响到她了,甚至威胁到伟光在陈府的地位。
思寒三番五次跟他说要离开陈家,一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这样看来,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了!他自言自语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呢……”
“你知晓什么啦?”陈夫人看着陈世杰的表情,一头雾水。
“都是年轻人的事,没什么,等玉玲的婚事操办完成,一切都将成定局,到那时咱们就能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陈世杰笑着说,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控中。
玉玲再次与香兰见面已是三日后的一天下午,刚好那天是星期天,她俩都有休息时间。
两个女人,为了各自的爱情,相约到了一起。她们为了将来的幸福婚姻,畅谈了很久。
香兰在情感上比较被动,虽说她与家豪两人之间相互深爱着对方,但面对家庭的阻碍也显得无能为力,她沮丧地跟玉玲说:
“玉玲,你是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我都快要被逼疯掉了,好几次家豪都跟我说,要与我私奔,一同去南方,他很向往,那里是革命的圣地,那里的人们都生活在自由的空气中,充满着全新的希望。”
“私奔?”玉玲惊得瞪大眼睛,这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曾想过,甚至想都不敢想。
“嗯!”香兰应着,不过她也将其烦恼说了出来,“可是我哪里放得下年迈的父母亲,我走了,他们还有谁来照料?”
玉玲连连点头,说得极是,香兰家的情况她是清楚的,两个哥哥,一个英年早逝,另一个又常年不在父母身边,有这个儿子跟没这个儿子没什么区别。
平日里都是香兰照看着家里,父母亲身体又不好,如此哪有决心弃父母于不顾呢?更多的是无奈吧!
“你知道吗?我二哥回来了!”香兰觉得有些意外,跟玉玲说起她哥的事,“他来医院找过我。”
“哦?”玉玲都记不起她哥长什么样子了,少说有七八年没见过了吧,她自认为,也顺着问:“他回来做什么?你问过他了吗?”
“我问过了,他说这次是跟张督军回来的,说是执行公务,有可能不走了。”香兰想到他哥跟她说的话,看着玉玲,欲言又止。
“张督军?听你这么说,你哥是张督军身边的人?”玉玲听罢反倒高兴起来。
“他说他现在的身份是张督军大公子身边的副官。”香兰平淡叙说:“他有跟我讲起你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同你开口讲?”
“咱们好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我听我哥说……”她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好像事情很严重一样,“张公馆三少爷看上你了,想娶你过门,给他当三姨太……”
“别提了,”玉玲一脸的忧郁,“我正愁这事呢!还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话语中显得很无奈,仿佛面前有一道迈不过去坎,心里犯着难。
“你家里人怎么说?”香兰关心地问。
“我娘知道,她是没有主见的人,什么都听爹的。我爹还能怎么办?肯定是逼着我,早日让我跟家豪完婚呗!”玉玲大胆猜测着,“难不成,真要让我去当一个没名没份的张府三姨太?再说,我爹生平就不喜欢与这些军阀们打交道,总是抱怨说这仗打得民不聊生,他们之所以富有,都是利用手中权力横征暴敛而来,致使苛捐杂税繁重,也害苦了他们这些生意人。”
香兰听到玉玲这样说后,立即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陈家过不了多久,便会采取行动,来应对张公馆的逼婚,感觉自己与家豪马上面临人生重大抉择,内心里充满着矛盾,霎时变得忧心忡忡。
如果真如她二哥所言,张三少爷娶了玉玲,那她跟家豪就大有机会走到一起,她或许也能顺利地成为罗家的儿媳妇。
这当然是她自私的想法,面对多年的好姐妹,她自然不会去动此歪心思,做出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的事来。
香兰无奈的对玉玲讲:“咱们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实在不行,我们一起出逃吧!走得远远的,到外面的世界,去过我们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玉玲静下心来沉思,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她真没有想过自己会到那一个地步,一丁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含糊不清地回应:
“我还没想好呢……我同伟光商量一下,到时再视情况而定吧!”
张公馆的三少爷准备了一大批聘礼,足足装了两大车,其中不乏贵重物品,甚至为了投其所好,讨陈世杰欢心,上等的好酒也备了不少,其中名人字画等都在其列,甚是阔气!
这次是由沈副官带着媒婆送来陈府的,当时老爷夫人都在府上,为了拒绝这门亲事,陈世杰决定避而不见,遂安排翠萍出面,将其拒之门外。
沈副官见偌大的陈府,居然派一个小丫头出来接待,摆明是不接受张家的聘礼,他冲着翠萍喊话:
“小丫头,你们家老爷夫人呢?”
翠萍见过他几次,心里不再畏惧,扯开嗓子回他话:“都说过了,不在家,不在家!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你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呢?能客气点么?”沈副官有些恼怒。
“对你这种人,用不着!你不就是张家少爷身边一条忠实的狗么?”翠萍大声怼他。
“你——”沈副官被激怒了,气得他甩动手臂,“好,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叫你们的人把门打开,让我的人先把聘礼送进去!”
“谁稀罕你们这些破东西,别自讨没趣了!你们还是请回吧!”
沈副官还真没想到陈府敢公然拒收张家的聘礼,这次算是吃了闭门羹,他不服气地说:
“你可知道你们这样做的后果,你们得罪的是谁,你们不清楚么?”
“我管他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咱也不怕,哪有像你们这样不要脸的人家,想强行霸占人家的姑娘,也不怕遭天遣?”
“好!好!”沈副官即无奈,又好气,大声嚷道:“你们等着瞧,开罪了张公馆,回头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他领着前来送礼所有人,拉着所带来的礼品,悻悻而去。
沈副官没能顺利将聘礼送到陈家府上,直接被拒之门外,张少杰闻讯后勃然大怒,这个脸可丢大了。
放在以前,只要是他看上的姑娘,基本上是手到擒来,不费周章。看来若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瞧瞧,他们是不会屈从。
他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派人暗地里四处打探陈府方方面面的事情,包括陈家的产业以及陈家在省城内的人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