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寡头政治的反动(公元前77—前60)

政府

苏拉的“慷慨”行为使他这一生中犯了两次错误。第一次是他斩草却没有除根——让其敌手的儿子和外甥逃之夭夭。这个人就是举世闻名的恺撒,在苏拉大举屠杀异己的那几年,他正是血气方刚之年。虽然死刑犯的名单上写着他的名字,但是经不起其朋友的一再请求,苏拉终于饶他一命。当时苏拉赞叹地说:“这个小伙子抵得过好几个马略。”苏拉竟不幸言中了。第二次是他退休太早。要是他的耐心和眼光及得上他的残酷和勇气的话,他或许能挽救罗马半个世纪的混乱局面,从而早在公元前80年就给罗马带来和平、安乐和繁荣了。他只看重复古,其实他更该创新。

就在他死后十年,他一手经营的罗马帝国已混乱不堪了。贵族们在胜利的余韵中显得懒散颓废,大家不问政事,尽情追求财富,尽情享受人生。贵族与平民之争有增无减,而且正酝酿着另一次暴乱。贵族们把其高贵身份视为当然,他们认为一个好政府必定要把政府中的高位高职留给祖宗做过大官的人来承继。如果你的祖宗未曾任官,而你想竞选官职的话,准被讥为“新人”或“暴富”,马略和西塞罗就属于这一类人。一般平民则主张“能者有其位,才者得其所”,议会享其特权,解甲战士和贫民拥有私有田地。贵族与平民都不相信什么民主,他们宁愿独裁。双方肆无忌惮地强行胁迫,或贪污贿赂。原来用于社会福利的社团机构,现在则演变成为买卖选票的图利市场。买选票的行业演进到需要有专才方能“胜任”的地步:有顾问专司买票事宜,有中间人专管一手交“货”,一手交钱。西塞罗描述说:“候选人手拿着钱袋,不停地周旋于投票者之间。”庞培以邀请部族首领到其花园赠予金钱的方法,使他一个叫阿弗拉尼乌斯(Afranius)的平平庸庸的朋友当选为执政。由于候选人需要大笔竞选经费,致使利息提高到月利八分之多。

已被元老院收买了的法院,与选举竞相贪污受贿。誓言已失去效用,假誓与贿赂一样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有一个叫马库斯·梅萨拉(Marcus Messala)的人竞选执政,用钱买选票而被起诉。法庭宣告其无罪,尽管他的朋友都认为他确实有罪。西塞罗在写给他儿子的信中说:“法庭审判腐败到这种地步,以后除了杀人之外,没有人会被判罪的。”其实他应该说:“除了杀人之外,只要有钱就不会被判罪。”因为有一个律师说:“要是缺乏钱和一个好律师,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案件都会被判罪。”有一个叫昆图斯·卡利丢斯(Quintus Calidus)的副执政被元老院的陪审团定罪,他就暗自盘算说:“这回他们的‘索价’不会少于30万塞斯特斯的。”

在法院的护翼之下,元老院的地方长官(Senatorial proconsuls)、税吏、债主以及商业机构代理人等,大肆勒索意大利之外的领地。实际上,虽有几个正直、有魄力的总督,但这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他们的任期通常只有一年,没有薪水。在这一年中,他们得存钱还债,想法再买个官做。元老院是他们贪污的唯一克星,但是他们知道元老院不致干涉得太过分,因为元老院的议员几乎都与他们“同道”。当恺撒于公元前61年到西班牙任地方长官时,他举债约合750万美元之巨,翌年他回来时,把所有债务一笔勾销。西塞罗自认为是一个诚实到家的人,在西里西亚任总督的一年中他仅仅收获了11万美元,因此不时为自己的“清廉”称道不已。

征服意大利之外领地的将军们是第一个获利的。在东方诸战役后,卢卡卢斯(Lucullus)马上成为暴发户。庞培在同一地区的战役中带给国库约合1120万美元,自己则留着约合2100万美元营私。恺撒在高卢之役后,搜刮了亿万之数。除了将军搜取民脂民膏外,税吏则向人民索取他们缴给罗马政府的两倍租税。如果行省或城市无法向人民索取应缴的税金,罗马财政当局或政客会以高利贷借钱给他们。收取利息时,如果需要的话,就由罗马军队以包围、征服和掠夺等手段进行。元老院禁止其成员参与贷款之事,但是贵族中的庞培、圣者如布鲁图(Brutus)等则游走于法律边缘,经由中介把钱借给他人。亚洲的领地有好几年因贷款而付的利息比他们缴给税吏与国库的要多出两倍。为了应付苏拉在公元前84年的勒索,小亚细亚的几个城市贷款的利息,比本金高出六倍之多!为了还债,它们只好把公共建筑和雕像变卖。父母们把孩子卖做奴隶,因为拖欠债务的人随时有遭拷打的危险。这样一再搜刮后,如果还剩有财富的话,由意大利、叙利亚和希腊来的企业家和元老院签订合同,共同“开发”行省的矿物、木材和其他资源。于是贸易交往开始,有人买卖奴隶,有人买卖货物,有人则买卖田地,于是建立了比意大利更大的大地主领地。西塞罗于公元前69年略为夸张地描述说:“所有高卢人做的买卖都有罗马人参与其中。高卢人手中的零头,甚至每一便士都曾经过罗马人的手。”

这个政府是有史以来最富有、最强势,也是最腐败的政府。

百万富翁

商界还算安于元老院的统治,因为对于开发诸行省,他们比那些贵族更具热心。这两个上流阶层的携手合作,在西塞罗年轻时就已经开始。他们同意联合和共同征服。商人和其野心勃勃的代理人聚集在罗马的街道,拥入行省市场和首府。银行家在其行省的分行发行兑换的许可证,随时都可以借钱给需要的人。由于元老院不参与贷款之事,商人和财政机构借着借钱给平民之便,对平民颇有影响力。

克拉苏(Crassus)、阿提库斯(Atticus)和卢卡卢斯三人分别是罗马三方面财富的典型:贪婪、投机和奢侈。克拉苏出身于贵族世家,他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演说家、执政和督察官,曾经是苏拉的助手,有一回兵败拒绝投降而自杀身亡。苏拉有感其德,让其儿子以低价买得死刑犯的充公财产。克拉苏早年研读过文学和哲学,还曾认真研习过法律,但是现在金钱的诱惑力使他着迷。他组织了一个消防队,这在罗马还是新玩意儿。消防队被雇去灭火,或者房子失火,他即以极便宜的价格买下这房子,然后才开始扑火。就这样,克拉苏获得成千所住宅,然后再以高价出租。他买下国有矿产后不久,苏拉即宣布矿产民营化。于是他的财产由原来的700万塞斯特斯增加到1亿7000万塞斯特斯(相当于2550万美元),这个数目几乎等于国库一年的总税收。克拉苏认为一个人除非他有办法招募、装备以及保有一支军队,否则不能算为富有。他的失败命运就因为这个偏差的思想而造成。成为罗马最有钱的人后,他依旧不满足。他渴望公共职位,渴望自己有一个行省,渴望在亚洲征伐战役中任统帅。于是他谦恭地在街上为自己拉选票,记住无数市民的姓名,布衣粗食,以博取选民同情,同时他还以无息贷款巴结有势力的政客。他现在变成大好人一个,和蔼可亲,慷慨解囊。对两个党派,他则施以不同手腕,使之皆大欢喜。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实现他的美梦:公元前70年当选为执政,15年后二度当选。他做过叙利亚总督,帮助罗马组建军队攻打帕提亚(Parthia,即安息)王国。在卡雷(Carrhae,即哈兰)战役中,他战败,旋被俘,于公元前53年惨遭杀害。他的头颅被砍下来,敌人把熔化的金倒在他的嘴里。

阿提库斯虽然出身骑士之家,但比克拉苏更像贵族,也更像百万富翁。他有迈耶·安斯切尔(Meyer Anschel)的诚实、洛伦佐·美第奇(Lorenzo Medici)的学识,理财方面有伏尔泰的狡猾。我们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声是他在雅典做学生的时候,苏拉听到他念希腊和拉丁诗时抑扬顿挫,有板有眼,大为敬佩。这位满面杀气的统帅想带他到罗马作为伙伴,结果被阿提库斯拒绝。阿提库斯是个学者、历史学家,曾写过《世界历史大纲》,其一生大都在雅典哲学圈子里面度过,由于博学多才和博爱慈善而闻名遐迩。他的父亲和叔父留给他一笔相当于96万美元的财产,于是他把钱投资在伊庇鲁斯的大牧场,在罗马买下屋子后出租,训练公开表演的格斗者和秘书以供出租及出版书籍等。好机会到来时,他就放高利贷营利,但对雅典人和其朋友,他不收利息。西塞罗、霍滕西乌斯(Hortensius)和加图等人把他们的储蓄都交托给他,他们一致对他的正直、谨慎表示尊敬。西塞罗听从他的忠告,不仅去购买房产,也选买雕像来装饰房屋和书房。阿提库斯请客少有排场,对自己的生活则讲求享受,是个地道的美食主义者。但是他那亲切和蔼的个性与其有教养的谈吐,使他在罗马的住宅成为显要政客“促膝谈心”的场所。他对各党派都有所捐助、贡献,所以在每次的判刑公告中,他都能逃过浩劫。77岁时,他患了重病,他明知痊愈无望,便绝食而死。

卢卡卢斯是高尚的贵族,曾于公元前74年率军援助苏拉讨伐米特拉达梯。八年来,他以勇气和纯熟的技术来率领他的军队。当他的战役几近成功时,厌倦了的士兵起而反叛,他只得率领一支小部队从亚美尼亚(Armenia)撤退到伊奥尼亚,历经千山万水。由于政治阴谋,他被解除统帅的职位。回罗马后,他靠着世袭财产和一些战利品度过其平静恬淡的晚年。他在宾西亚(Pincian)山坡上建造了一个拥有宽敞大厅、走廊、图书馆和花园设备的宫殿,他在图斯库隆的房地产绵亘几里之远。他以1000万塞斯特斯(150万美元)买了一栋别墅,又把尼西达(Nisida)的整个岛屿变成避暑胜地。他拥有各色各样的花园,以其园艺革新闻名遐迩。举例说,樱桃树就是由他从本都(Pontus)介绍到意大利来的,再从意大利移植到北欧及美洲。他的晚餐之丰盛当时无人能出其右。西塞罗有一次想看看卢卡卢斯单独用餐时吃些什么东西,于是他请求卢卡卢斯邀他和一些朋友吃晚餐,但叫他不要告诉仆人说晚餐将有客人共餐。卢卡卢斯同意了,但要求允许他告诉其手下说今晚他要在“阿波罗室”用餐。晚饭时候,当西塞罗和其余客人驾临时,他们看到菜桌上摆着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原来卢卡卢斯在其宫殿中有好几个餐厅,每个餐厅各有其特色。“阿波罗室”为宴席准备的菜品价值20万塞斯特斯之巨。然而实际上,卢卡卢斯并不是一个饕餮者,他的住宅简直就是精选艺术品的陈列馆,他的图书室则是学者专家和好友的阅读胜地,而他本人更精于古典文学和哲学。他对庞培的急功近利的性格嗤之以鼻。对他来说,一次出征已够受,多了就是虚荣、空幻。

他这种奢侈的榜样马上在罗马富有家庭中播下种子。不久,贵族和巨富竞相过豪华、奢侈的生活。另一方面,腐败的行省里正酝酿着革命,而百姓则饿死在贫民窟里。元老院议员躺在床上睡懒觉,很少有人愿去开会。他们的孩子打扮得像娼妓一样,在路上忸怩作态。这些公子哥儿穿着绉边的袍子和妇人的便鞋,身上珠光宝气,香气扑鼻,大家竞相效法希腊的所谓“两性公平”。元老院的房子总值在1000万塞斯特斯以上。克劳狄乌斯是平民的领袖,他建造一座价值1480万塞斯特斯的豪宅。西塞罗和霍滕西乌斯两位律师不按照《新西安法》(Cincian Law)规定,滥收诉讼费,还在宫廷中争辩长短。霍滕西乌斯家的花园所搜集的植物标本为全意大利之冠。稍为讲求虚饰的人家在巴亚(Baiae)或其附近都有一栋别墅,贵族们就喜欢在此地沐浴作乐,欣赏那不勒斯海湾胜景。罗马市郊,别墅林立。富人拥有好几处不同的别墅,以适应季节变化。大量金钱被用来室内装饰、做家具或银盘。西塞罗以50万塞斯特斯买了一张柑树桌子。有人还出价百万塞斯特斯购买一张柏树做的桌子。甚至连信奉禁欲主义的加图,据说也花了80万塞斯特斯从巴比伦买了几块餐布。

一些有专长的奴隶就在这些豪宅里做贵族的侍者、邮差、音乐家、秘书、哲学家、医生、厨师、仆人等。对于罗马上流社会的人士来说,现在吃是最重要的了。公元前63年,一个祭师宴客,单是正菜之前所上的开胃食品就有贻贝、脊椎、芦笋鸫、肥鸡、牡蛎、海荨麻、鹿肋骨、紫贝和鸣禽等。正菜则有牝猪乳房、雄猪头、鱼、鸭、小凫、野兔、鸡、点心和甜食等。这些山珍海味都由帝国各地或从国外进口而来。孔雀来自萨摩斯岛,松鸡来自弗里吉亚(Phrygia),鹤来自伊奥尼亚,鲔鱼来自卡尔西顿(Chalcedon),牡蛎来自塔兰托,鲟鱼来自罗得斯岛。意大利本地出产的食物被认为粗俗难咽,只有平民才会吃本地食物。有一个叫伊索普斯(Aesopus)的演员有一次请客,单单鸣禽就被吃掉了合5000美元。尽管节约条例一直在斥责盛餐的不是,但没有人理会。西塞罗试着遵奉条例规定的菜单,却害得他拉了10天肚子!

有些富人开始建造剧院。公元前58年,艾米利乌斯·斯考鲁斯(Aemilius Scaurus)建造了一座戏院,里面有8000个座位,360根柱子,3000座雕像,有一个三层的舞台和三列柱廊,一列木柱廊,一列大理石柱廊,一列玻璃柱廊。由于他过于苛刻地压榨奴隶的劳力,终于引起不满,奴隶造反,把才完成的戏院烧毁,使他白白损失1亿塞斯特斯。公元前55年,庞培筹钱准备建造罗马的第一座石制戏院,里面有1.75万个座位;一个宽大的回廊公园,以供观众幕间休息时散步之用。公元前53年,曾在恺撒手下任指挥官的斯克里博尼乌斯·库里奥(Scribonius Curio)建了两座木制戏院。这个建筑非常特别,是由两个背靠背的半圆形组成的。早晨两个舞台公演戏剧,然后当观众还留在他们的座位上时,这两座可旋转的建筑物开始作180度的旋转,于是便合成了一个大竞技场,两个合起来的舞台就可作为格斗用的比武场。这种表演耗资巨大,也很频繁,往往持续数小时之久。在恺撒主持的一次格斗中,有1万人参加。比赛完毕后,有许多人被杀死。在格斗场苏拉用了100对狮子,恺撒用了400对,庞培则用了600对!格斗场里,兽与人斗,人与人斗,观众则在看台上等着看死亡的“奇观”。

新时代的妇女

政治腐败导致私人的暴富,暴富又是道德沦丧和婚姻制度破产的导火线。妓女制度逐渐猖獗,容纳妓女的妓院和酒店因此变得热闹异常,有些政客就靠妓院老板替他们拉票。男女私通已不算稀奇,除非含有政治色彩。几乎每一个富有的妇女都离过一次婚。但这并不是妇女的错误,都是由于上流社会把婚姻隶属于金钱和政治所造成的。娶妻结婚都是为了某种利益关系或者看上庞大的妆奁。苏拉和庞培两人都结过五次婚。为了要攀点亲,苏拉诱劝庞培抛弃其第一任太太,而跟苏拉的继女艾米利娅(Aemilia)结婚,而艾米利娅当时已经结婚怀孕了。因经不起父亲的胁迫,她勉强答应,但是嫁给庞培不久就因难产死去。后来恺撒把女儿朱利娅嫁给庞培,作为他们三头政治联盟的保证。加图悻悻地说:“罗马帝国已经成为婚姻的经销处了。”这种结合就是所谓的政治联姻,只要利害关系一终止,做丈夫的就另外寻觅一个太太,以作为将来更高职位或更多财富的踏脚石。他不必提出离婚的理由,他只要写封信告诉他太太说“你现在自由了”便可以了。有些男人则终身不娶,他们看不惯新时代妇女的奢侈和“先进”思想。也有很多男人与他们的姘妇或奴隶即合即离。公元前131年,都察官梅特卢斯·马凯多尼库斯(Mettellus Macedonicus)呼吁男人结婚生子是对国家尽责,尽管太太会带来不少麻烦,但是,独身的人以及婚后无子的人的数目反而更多。养孩子已变成一种“奢侈品”,现在只有穷人才“养得起”。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以责备妇女忽视婚姻誓言而追求政治联姻所没有的“罗曼蒂克”气氛和爱情?当然,在富有的妇人当中也不乏贞节烈女。但是新自由制度把旧有的伦理传统破坏殆尽。当时的罗马妇女几乎与男人一样毫无拘束,自由洒脱。她们穿着从中国进口的透明绸衣,香水和珠宝则是从亚洲洗劫而来。婚姻已失去意义,妇女也跟她们的丈夫一样——随时都做好离婚的准备。渐渐地,有一部分妇女在文化上寻求表现:她们学希腊文、学哲学、写诗、演讲、演戏、唱歌、跳舞和举办沙龙等。有些妇女甚至做生意、行医或当律师。

昆图斯·梅特卢斯的太太克洛狄娅(Clodia)就是当时最出色的妇女之一。她热衷于妇女权力的伸张。她结婚以后还单独和其男性朋友交往,在街上遇到熟人就大方地打招呼,有时甚至还亲吻他们。(照理一个淑女应该低头,坐在马车里也应俯身。)当她丈夫外出时,她就邀请许多男友到家里吃饭。西塞罗(尽管不值得信任)的书里还记载着她的男友、通奸、淫事,她的歌声、晚餐和狂欢的宴饮。她的确很聪明,做坏事做得很得体、很漂亮,但是她却低估了男人自私的本性。她的每一个情人都想占有她,直到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而每当她又跟别人厮混时,她就得罪了他们。因此,诗人卡图卢斯以下流的讽刺话污辱她。凯利乌斯(Caelius)在法庭上公开辱骂她是低级妓女——只值一分半钱的妓女。克洛狄娅曾控告加塔里斯下毒杀她,加塔里斯请西塞罗为自己辩护。这个大演说家于是就控告她乱伦及谋杀,并且也郑重声明他“并非妇女的敌人,也不是所有男人的朋友”。最后凯利乌斯被判无罪。克洛狄娅则受到处罚,只因为她是西塞罗不共戴天的敌人——普布利乌斯·克劳狄乌斯(Publius Clodius)的姐姐。

小加图

在这政治腐败、道德沦丧、人心不古时,出现了一个典型的正人君子小加图(Marcus Porcius Cato the Younger),他违背其曾祖父的箴言去学习希腊文。从学习希腊文里,他领悟到斯多葛哲学的真理及对生活不变的热情。虽然他继承了120塔伦(43.2万美元)的财产,但他还是布衣粗食,并乐此不疲。他借钱给人都不收利息。他缺乏其先祖的那种粗犷的幽默。人们都为他那种一贯的清廉作风和死守信条感到异常惊讶。大家都希望他犯点人类习以为常的小罪恶和错误。他持犬儒学派的极端观点而认为女人是一种生物器械,把太太马西娅(Marcia)“借给”他的朋友霍滕西乌斯(跟她离婚,帮助她和霍滕西乌斯成婚),他的朋友去世后,他又把她接回来当太太。当人们看到上述情形时,总是乐不可支地说:“这家伙终于犯罪了!”他不可能成为孚众望的人,因为他对乡愿深恶痛绝。他比都察官加图更铁面无私。小加图脸上鲜有笑容,从不伪装友善殷勤,如果有人敢当面奉承他,必遭严厉斥责。他没有当选执政,西塞罗认为是因为他的行为太像柏拉图共和国里的公民,而不像罗慕路斯后代渣滓的罗马人。

小加图是个财政官,他使那些无能和渎职的税吏心惊胆寒。他严密地监视着国库,以防各种政治洗劫。当他的任期快结束时,也不放松他的监视。他对各党派一视同仁,该起诉的就起诉,因此虽赢得成千人的赞赏,却得不到一个朋友。当他任副执政时,他诱劝元老院颁布命令,要所有的候选人到法院说明他们的竞选费用和竞选活动的进行过程。这个措施给那些靠贿赂当选的候选人当头一棒,于是当小加图第二天在城市广场出现时,这些政客和其赞助人就利用机会辱骂他,还有人用石头打他。他马上跑到讲台上,面对群众,把他们说得服服帖帖。当他任保民官时,曾率领一个军团攻打马其顿王国,当时他的卫士骑马,他却步行。小加图鄙视商界,捍卫贵族制度。对于那些用金钱腐化罗马政治和以奢侈败坏罗马道德的人,他都予以猛烈抨击。对庞培和恺撒主张独裁的建议,他极力反对,并坚持到底。于是当恺撒把共和国推翻时,他饮恨自尽,身边堆着一大沓哲学书籍。

斯巴达克斯

至此,恶政已达极点,民主制度也发展到极限,这种现象在历史上鲜有同例。公元前98年,罗马将军狄第乌斯(Didius)把容易肇事的土著诱进西班牙的罗马军营,假装说要分配土地给他们。当他们悉数进营后,狄第乌斯一声令下,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他回罗马后,还被褒奖了一番。罗马军队里的一个萨宾军官塞多里乌斯(Quintus Sertorius)目睹帝国这种惨烈景象,大为震怒。于是他逃到西班牙,把当地土著组织起来,加以训练,不久即屡次打败前去镇压他们的罗马军团。整整八年之久,他统治着这个反叛王国,以其公正的领导和设立学校教育年轻土著而赢得大家的信任和拥护。罗马将军梅特卢斯悬赏相当于36万美元和2万亩的田地将其杀死。一个叫佩尔彭纳(Perpenna)的罗马难民此时正在塞多里乌斯的手下任职,于是他利用邀请塞多里乌斯共进晚餐的机会,把他杀掉,自己称王。罗马派庞培讨伐佩尔彭纳,庞培旋即获胜,佩尔彭纳被处死,开发西班牙的工作又恢复了。

接下来的革命是由奴隶,而不是自由平民发起的。一个叫伦图卢斯·巴蒂亚特斯(Lentulus Batiates)的人在卡普亚开设一所专门训练格斗人才的学校。受训的都是奴隶或死刑犯,他们被迫在公共竞技场与野兽格斗或与他们的伙伴残杀。于是其中有200人试图逃脱,75人成功地逃了出来,经过武装后他们占领维苏威的一个山坡,并于公元前73年袭击附近诸城,抢劫食物。他们推选色雷斯人斯巴达克斯做领袖。普鲁塔克说:“此人英勇过人,谅解体贴,温文优雅。”他当选为领袖后,振臂疾呼,意大利的奴隶相继起义。不久,他就纠合了7万之众,为自由和报仇而战。他教导将士制造武器。其军队训练严格,军纪严明,因此屡屡打败被派来镇压他们的军队。他的节节胜利,使意大利的富人心惊胆战,使意大利的奴隶充满了新生的希望。由于各方相率投奔,很快他的军队激增到12万之众,后来怕尾大不掉,他只好拒绝新兵加入。他率领着这支大军远征阿尔卑斯山,他的心愿是:义军所至,无不自由之人。但他的随从中有歧见,不听从指挥,他们开始攻打意大利北部诸城。元老院派两个执政,率领重兵戡乱。其中一支军队与从斯巴达克斯分离出来的军队相遇,旋即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另一支军队攻打起义军的主力,反为起义军所败。斯巴达克斯稍整队伍后又往阿尔卑斯山前进,中途与卡修斯的第三支军队遭遇,斯巴达克斯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当他又要前进时,被其他罗马军团所阻,于是他转而南攻罗马。

在意大利的奴隶,一半以上处于起义的边缘。罗马的首都市民不知道战火几时会扩延到自己的家乡。那些一直在享受着奴隶劳动成果的贵族,一想到将会失去控制权、财产和生命,便不寒而栗。元老院议员和那些百万富翁要求另派更好的统帅,但是没有人敢挺身而出,大家都对这匹新兴“黑马”存有戒心。最后一个名叫克拉苏的将军被任命为统帅,带领4万大军。很多贵族还没有完全忘掉他们族里的传统精神,纷纷以自愿军加入。斯巴达克斯深深了解罗马帝国在捉拿他,也知道他的手下无法统治管理帝国或首都罗马,所以不准备攻打它,率军路过罗马后就径自南下图里,打算率领部众到西西里或非洲。沿途他击退敌人的每一次攻势。但是他那些沉不住气的士兵开始不听指挥,又攻打邻近城市。克拉苏即率军应战,总共杀死1.23万人。同时,正从西班牙归来的庞培,被遣派去支援克拉苏。眼见大势已去,胜利无望,斯巴达克斯单刀直入克拉苏的部队里,冲到敌阵中心,杀死两个敌军百夫长后,被打落马下,由于负伤过重,爬不起来,他就跪着继续挥刀杀敌。最后他几乎被斩成肉酱。他的手下也大部分一起成仁,有些逃到山林的人,就终生住在那里,以打猎为生。有6000人被俘后都遭极刑,尸体被悬挂了好几个月,以达杀鸡儆猴之效。

庞培

当庞培和克拉苏战胜归来,他们没按照法律规定和元老院所期望的那样在城门解散部队。这两位将军在墙外扎营后,再次违反规定地要求准许他们未进城前即成为执政的候选人。此外,庞培还要求元老院赐田地给他的士兵。元老院拒绝了他的要求,期望城外的这两只“老虎”自相残杀。没想到他们居然携手合作,并与平民和商界联盟,旋即借着慷慨的贿赂,被选为执政(公元前70年)。这两个将军联盟是为了达到两项目的:第一,剥夺审判他们的陪审团的权力;第二,以他们的心腹来取代统治罗马的卢卡卢斯。

此时庞培才35岁,但已是沙场老将。他出生在骑士家庭,素以勇气和节制赢得大众的赞赏。他曾在西西里和非洲打败苏拉的敌人。由于他的胜利和自傲,独裁者苏拉给他一个“马格纳斯大帝”(Magnus the Great)的绰号。年纪尚小时,他就屡建奇功。由于长得英俊潇洒,一个叫弗洛拉的妓女宣称她每次跟他别离时都“心痛如绞”。他很敏感、害羞,在公众面前讲话就面红耳赤,但是在沙场上却像一只猛虎。中年以后,由于胆小和肥胖,他失去统帅的职位。他的悟性却没有什么深度,也不出色。他的治术、权谋都是别人建议他的:第一次是庶民政客,第二次是元老院的寡头政治执政者。由于他很富有,他避免了政治的粗俗诱惑。在那举世污浊、腐败、自私的时代,他的忠心耿耿和正直坦率,使他显得格外出众。他极力为大众和自己谋求福利。他的一个很显著的缺点就是自负,“小事了了”使他高估自己的能力。罗马什么官都让他做过,于是他疑惑地自问:“为何不叫我当国王?”

这两个苏拉的得意名将,双双当了执政后,竭力推翻苏拉所建立的体制。他们建立一个恢复保民官权力的法院。他们命令卢卡卢斯给予税吏全权在东罗马收税来巩固他们与商界的联盟。他们支持立法,规定陪审团委员必须由元老院、骑士阶层和国库保民官等三处平均保举。克拉苏等了15年,他的报偿——独享亚洲金矿——终于到来。庞培则于公元前67年,由议会授给他全权以扫荡西里西亚的海盗。以往罗得斯人守卫着爱琴海,但是被罗马强索租税后,已变得无力维持这么强大的舰队了。执元老院牛耳的贵族们,对维护海上商业的安全不太感兴趣。受害最大的是平民和商人:在爱琴海,甚至在地中海中部做生意简直不可能;谷类进口急剧削减,罗马的麦价已涨到每配克合3美元之巨。海盗用涂金桅杆、紫色扬帆和镀银船桨来炫耀他们的胜利。他们抢劫占领了400个沿海城市,洗劫萨莫色雷斯、埃皮达鲁斯、阿尔戈、琉卡斯、亚克兴和萨摩斯等地的祠堂,绑架罗马官吏,甚至还攻击阿普里亚和埃特鲁里亚沿岸。

为了应付这种局势,庞培的朋友加比尼乌斯(Gabinius)提出一个法案,建议由庞培控制所有的罗马舰队和地中海海岸50英里以内的居民三年。除恺撒外,所有的元老院议员都一致反对这个惊人措施。但是议会顺利通过这个议案,批准将12.5万名士兵和拥有500只船的一支海军给庞培,并命令国库拨款1.44亿塞斯特斯给他支配使用。实际上,这个法案等于解除了元老院的职位,结束了苏拉所力求恢复的成果,建立了一个临时君主国,这给恺撒带来序幕和训示。就在庞培就任统帅的那天,罗马的麦价开始降低。只花了三个月的工夫,庞培就完成了他的使命——悉数捕获海盗船只,占领海盗据点,处死海盗首领。于是海上贸易畅通无阻,谷类大量流入罗马。

当庞培还在西里西亚时,他的朋友马尼利乌斯(Manilius)提出了一个法案,要求议会把卢卡卢斯的兵权和行省统治权转移给庞培,并且延长《加比尼安法》(Gabinian Law)赐给庞培的权力。元老院不准,但是商人和放贷者全力支持他的建议。他们希望庞培对他们在亚洲的债务人会比卢卡卢斯更残酷、暴戾,庞培会恢复税吏的收税权,他不仅会征服比提尼亚和本都,也会征服卡帕多西亚(Cappadocia)、叙利亚和犹太。这么一来,这些广大富有之地就成为罗马军队保护下的罗马市场了。曾经由商界支持当选过副执政的“新人”西塞罗,以自格拉古兄弟以来仅见的滔滔雄辩,攻击元老院的寡头政治:


我们罗马现在通行的信用和财政制度,与我们在亚洲领地的国家岁入有着极密切的关系。如果这些岁收被破坏的话,那么我们信用的制度就告破产……如果有人倾家荡产,就会连带着使别人也家破财失。救救我们的国家吧!……让我们大家一起起来讨伐米特拉达梯,唯有如此,罗马的荣耀,我们联盟的安全,我们的岁收,以及无数公民的财产方能有所保障。


议会很快通过这个法案。由于议会授全权给一个将领,庶民看到苏拉立法的废止以及元老院的解职后欣慰莫名。从此共和国的命数已定。罗马革命的矛头从而指向恺撒了。

西塞罗和喀提林

普鲁塔克认为西塞罗之所以被称为西塞罗,是因为他的祖先的鼻子长了像野豌豆(拉丁文叫cicer)那样尖尖的一个大瘤,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他的祖先素以种植鸡豆而闻名。在其所著的回忆录里,西塞罗很周详地描述了他出生的地方——罗马和那不勒斯间的阿尔皮努姆(Arpinum)的一处别墅。他的父亲当时非常有钱,所以有办法给他最好的教育。他延聘希腊诗人阿基阿斯(Archias)教导他的孩子文学和希腊文,然后又把他送到当时最伟大的法学权威穆齐乌斯·斯凯沃拉(Mucius Scaevola)那里研习法律。西塞罗在城市广场很热心地关注着各种审判和辩论,很快就学会了辩论的艺术和技巧。他说:“要学好法律必须放弃一切乐趣,避免任何娱乐、游戏、消遣,甚至要自我隔离,少与朋友来往。”

不久西塞罗就以律师为业,到处演讲,赢得了中产阶级和庶民对他的衷心感激。他检举了苏拉的一个好友,并斥责苏拉公元前80年恐怖的判刑公告。或许为了避免这个独裁者的报复,不久他便到希腊继续研习哲学和演说术。在雅典度过了快乐的三年生活后,他转到罗得斯岛去听莫隆(Molon)的儿子阿波罗尼乌斯(Apollonius)所开的修辞课和波塞多尼乌斯(Poseidonius)的哲学课程。在修辞课里,他学会掉尾句(periodic sentence)的构造和讲词的纯粹,在而使他以后的文章和演讲自成一格;在哲学课程里,他学到了温和的斯多葛主义,他晚年关于宗教论述、政府和友谊方面的文章都深受它的影响。

30岁时,他返回罗马与泰伦蒂娅(Terentia)结婚。他太太带来的庞大妆奁使他变得富有,因而可以从政。公元前75年,他因为公正处理西西里岛财政官的职位而赢得大众赞赏。公元前70年,他又以律师为业。由于他接受西西里城的聘请指控曾任行省执政的盖乌斯·威勒斯(Caius Verres)的罪状,在贵族中引起了骚动和狂怒。威勒斯被控派驻西西里时(公元前73——前71年),出卖他的职位和行政决定,收取贿赂以减低税收,抢劫了锡拉库萨所有的雕像,把整个城市的岁收转让给他的情妇。总而言之,他的抢劫、敲诈、勒索把整个岛上搞得乌烟瘴气,比两次奴隶战争下来还更凄凉。更有甚者,威勒斯还把应该交给税吏的战利品占为己有。商界支持西塞罗的起诉,然而律师行业的贵族领袖霍滕西乌斯全力支持威勒斯。西塞罗计划用100天的工夫去西西里搜集证据,但是他只用了50天就把对被告不利的证据收集齐全。霍滕西乌斯——这位曾用被告所搜括的雕像来装饰其花园的律师,眼见大势已去,自动辞掉他对被告的辩护。于是威勒斯被判4000万塞斯特斯的罚款后,畏罪潜逃到海外。之后,西塞罗又发表了五篇讲演,严厉谴责罗马各行省的贪污渎职罪行。他的热情与勇气赢得了大众的支持,因此在公元前63年的执政竞选中,他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由于出生于中产骑士之家,西塞罗很自然地偏袒中产阶级,憎恶贵族的虚荣、特权和施政。他担心一些激进的领导人的暴民统治会威胁到人民财产的安全,于是在他就任执政后,力促贵族和商界携手联盟,以防叛乱再起。

然而不满的原因和力量形形色色,且根深蒂固,以致不容易获得解决。很多穷人耳濡目染乌托邦的宣传,有的甚至已做好叛乱的准备。比他们高一等的平民,由于无力清偿抵押的东西而丧失他们的财产。苏拉的一些解甲战士无力偿还土地债务,于是都想借暴乱来赖债。上流社会的一些人都债台高筑,他们已失去偿还债务的信心和希望。那些有政治野心的政客则被一些保守分子钳制得不能有所作为。少数几个革命家是地道的理想主义者,他们认为唯有推翻罗马政府,才能解决贪污、渎职以及不公平等严重问题。

喀提林想要把这数个零散的小组织组成一个强有力的政治集团。我们可以从喀提林的敌人萨路斯提乌斯(Sallust)那里和西塞罗对喀提林的评价中对他加以认识。萨路斯提乌斯形容他为:“满身罪恶,与上帝和人类都合不来的人。他终日不得安宁,连睡觉也提心吊胆,良心的谴责够他受的了。因此,他苍白的面色、充血的眼睛、时快时缓的步伐等都显示出他是个狂人。”这个描述使人联想到一个要争生存或权势的民族,把与他们作战的对方视做敌人,但当战争过后,对敌人的观感就会渐渐地改正。然而这种情形对喀提林来讲并不适用。年轻时,他就被控蹂躏罗马庙宇中守护维斯塔女神圣火的处女。法院虽没判罪,舆论却不饶恕喀提林的可耻行为。据说喀提林曾杀死他的儿子以讨他那善妒情妇的欢心。对以上的传闻有人提出反驳,因为喀提林死后的四年中,罗马庶民年年在他的墓上撒花。萨路斯提乌斯引用他的一篇表明意旨的演讲词说:


打从罗马的命运操于少数人之手后……所有影响力、高位和财富都在他们手中了。留给我们的只剩危殆、穷苦、败坏和起诉……除了呼吸外,我们还拥有什么?……像这样遭人荼毒、污辱、苟且偷生难道会比果敢成仁有意义?!


喀提林所倡议的要联合革命的庞杂要素的项目,简单地说,就是要把所有债务一扫而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的确使尽全力。有一阵子,他还得到恺撒的同情。西塞罗说:“此人的脑海中没有不能完成的事,他能忍受寒冷、饥饿和口渴。”据说他曾纠集了400名群众,计划于公元前65年元旦杀死诸执政并接管政府。政变的时间到了,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公元前64年冬天,喀提林与西塞罗争夺执政职位,曾有一番激烈的竞选争夺战。上流阶层组成西塞罗的后盾。在这场激烈的竞选运动中,西塞罗的兄弟昆图斯为他草拟一份竞选技术手册。昆图斯献计说:“夸大你的竞选诺言!”“选民总是偏爱虚伪的承诺,讨厌断然的拒绝……渲染某些新颖的丑闻,夸大对方的愚行、腐败或罪恶!”

政治上受挫,喀提林试图诉诸武力。他的手下秘密地在埃特鲁里亚地区集结了2万大军,与罗马一群上至元老院下至奴隶的谋反者联合起来,其中包括两个都市副执政切特古斯(Cethegus)和伦图卢斯。翌年10月,喀提林再度竞选执政。为了保证他的当选,保守派的历史学家告诉我们说,他阴谋在竞选时把他的对手除掉,同时也计划谋杀西塞罗。西塞罗知道消息后,立即部署卫队,并亲自监督投票。虽然劳动阶级热情支持喀提林,他还是落选了。西塞罗说11月7日那天,有好几个谋反者来敲他的门,后被他的卫队逐出。第二天早上在元老院看到喀提林时,西塞罗即以每一个小学生都会用的骂人话责骂他。演讲进行后,坐在喀提林四周的人纷纷离席,最后只剩他一人。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听着尖刻、无情的控告,一字一句像鞭子打在他的头上似的。西塞罗的演讲词富有情感,他把罗马比作父亲,把喀提林比喻成杀尊长的逆子。西塞罗并非用证据控诉他,而是以讽刺来含沙射影,指责他叛国、抢劫、通奸和强暴。最后西塞罗请求古罗马主神霍韦护佑罗马,并严厉惩罚喀提林。西塞罗讲完话后,喀提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到埃特鲁里亚地区的阵地后,他命其将领马尼利乌斯向元老院作最后的请求:


我们要求神祇来作证,此次的起义并非反对我们国家,也不会威胁到我们国民的安全。我们这群可怜的人几经放高利贷者的剥削,已到了倾家荡产而遭人不齿的地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要使我们的个人安全得到保证。富贵与权势于我们如浮云,我们只要自由,不自由毋宁死。元老院诸公,我们请求你可怜可怜我们这群无辜的人吧!


在第二天的演说中,西塞罗再度以讥讽和谩骂抨击反叛者。几周后,他向元老院提供喀提林阴谋在高卢叛变的证据。12月3日,他力促元老院逮捕喀提林的党羽伦图卢斯、切特古斯和五名喀提林的拥护者。在第三次的公开演说中,西塞罗宣布他们的罪状,要求拘禁他们。他还通知元老院和庶民说,反叛者阴谋已失败,大家可安心地重回家园。12月5日,他在元老院召集会议,征求如何处置那些犯人的意见。西拉努斯(Silanus)主张把他们一律处死,恺撒则认为拘禁就已足够,因为《塞姆普罗尼亚法》(Sempronian Law)禁止处死罗马公民。在第四次的演说中,西塞罗很委婉地要求将他们处死刑。当恺撒离开元老院时,一些年轻的贵族试图谋杀他,恺撒仅以身免。西塞罗带着卫队到监狱提领犯人,旋即将他们一一处死。此时安东尼(Marcus Antonius)也是执政,他被派北征喀提林。元老院颁令说反叛者只要弃械投降,就既往不咎,还可领到2万塞斯特斯。但是萨路斯提乌斯告诉我们说:“喀提林的手下没有一人变节!”于是公元前61年,两军在皮斯托亚(Pistoia)平原作殊死战。3000叛兵虽寡不敌众,却战至最后一人,抵抗到底,没人投降,也没人逃脱,连喀提林也战死疆场。

西塞罗是个思想多于行动的人,因此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竟会以如此的魄力与勇气平定了这次危险的暴乱。他后来有点自夸地向元老院说:“要平定这样的暴乱,非有过人的才智不足以胜任!”他拿自己与罗慕路斯——罗马的建国者——相比。他认为这样挽罗马于狂澜,比罗慕路斯的缔造罗马要来得艰辛、光荣。元老院和罗马巨擘听了不禁莞尔一笑,但他们不敢否认西塞罗确实是他们的救世主。加图和卡图卢斯则称颂他为罗马之父。公元前63年冬,当西塞罗辞职时,罗马社会的富有阶级纷纷来谢他恩德,呼他万岁,并且礼送他返乡。而劳动阶级没来参加他的欢送游行,他们对他违法处死罗马公民怀恨在心。他们认为西塞罗并没有设法解决喀提林之所以叛乱的原因——贫穷。西塞罗最后一天在议会演讲时受到他们的阻挠,当西塞罗讲到他挽救了罗马时,他们更是怒火中烧。革命至此还没结束,恺撒任职后,革命的火种又重新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