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中彩宝典

傍晚时分,修理厂来电,叫牛二娃取车。

因为大家把牛二娃吹捧成了救人英雄,修理工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啊。

他在修理工热情周到的照顾下,难为情地把的士车开离了修理厂。

夏天早就把病房里的所有东西,用几个纸箱打包到了医院门口,牛二娃的的士车刚到,就迫不及待地把纸箱搬进后备箱,上车便说:“走,咱们去敬老院,兴许能在他们吃晚餐之前赶到。”

“好主意!”牛二娃不得不佩服她,居然惦记着敬老院。

在经过彩票投注站时,牛二娃耽搁了几分钟,办了两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兴许就真没机会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请求彩票站老板把何花儿遭遇车祸前、在这儿购买彩票时的录像拷贝一份,这是何花儿留给他最后的完美影像,太珍贵了;第二件事情就是顺便购买了一注彩票。这注彩票,看似他随意写出来的,实际上,他在天使医院病床上已经仔细研究过随身携带的《中彩宝典》。

《中彩宝典》是他坚持买了三年彩票再总结出来的所谓“经验”,虽然大奖未中,小奖倒是数不胜数。这次,他有强烈的预感,一定能中大奖。

“走啦,一大帮人在等着咱们呢!”夏天已经把行程告诉了敬老院,就不能失信于人,一定要在晚饭之前赶来去。

“放心,晚高峰,出城向最为畅通。”牛二娃信心十足,快马加鞭,飞速抵达位于城郊的明城市博爱敬老院。

这里长期居住着一群可爱的孤寡老人,听说夏天要来,早就翘首以待了。

他们并不是期待能收到什么好的礼物,而是喜欢见到聪明伶俐、善良大方的夏天,陪他们聊天、看病、说理……

夏天是这里的常客,这次过来,和往常一样,等大家吃过饭和水果,立即拿出一套完备的体检设备,给每位老人做一次体检,同时了解他们的饮食、生理、思想等各种变化。有时候,老人什么都可以不要,只需要的是倾诉。

牛二娃是她带到敬老院的第一个男人,此时也没闲着,一边协助老人们体检,一边分发各种鲜花。

排在队伍后面的两位老人,就像小孩儿似的,想拼命往前面挤,还在悄悄议论着,“你看,小天儿要结婚了吧。”“何以见得?”“这姑娘,我催过多少次了,要她把男朋友带来,让我瞧瞧,总是藏着掖着,这次不一样,居然主动把小伙儿带来了。”“你觉得小伙儿怎么样?”“看长相倒不错,就不知道品德如何了。”“你鬼主意多,不如考考他。”

终于轮到她俩了,夏天说笑道:“两位郑阿姨,怎么啦?以往两位最为安分守己,今天好像一直想插队,还不停叫嚷着,是想早点见见小鲜肉吗?”

放在社会上,牛二娃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而在敬老院,绝对是“男神”的担当。在两位郑阿姨前面的很多老太太,总要拿他取乐,排解心中孤寂。所以,夏天才有此一说。

“小夏儿,咱们不是那种肤浅的人。”小郑阿姨说。

“那么,你们在聊什么呢,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吗?”夏天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我们在聊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降落的?”老郑阿姨笑眯眯地说着,眼睛正不停地在牛二娃身上打转。

“小郑阿姨,您是怎么回答的呢?”夏天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东边嘛。”小郑阿姨还理直气壮地用手指了指西边。

“人家都说太阳是东升西落,小郑阿姨的答案真稀奇,我都糊涂了。”老郑阿姨突然灵机一动,问牛二娃,“小伙儿,你觉得小郑阿姨说的对吗?”

“小郑阿姨说的对,说‘东’指‘西’,意义深远。”牛二娃很认真地回应道。

此时,老郑阿姨突然觉得后背奇痒无比,说道:“痒死我了,挠挠!”

“你有皮肤病,我才不给你挠呢!”小郑阿姨很嫌弃地躲开了,并把目光集中到了牛二娃的身上。

牛二娃倒能看出两位郑阿姨的心思,便自告奋勇道:“老郑阿姨如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挠挠,好吗?”

“求之不得!”老郑阿姨开心极了。

果然,老郑阿姨解开外衣扣子,任由牛二娃伸手到后背去挠痒。他连问了几个关于“位置”、“力度”是否合适的问题,令老阿姨心里暧暧的。一会儿功夫,老郑阿姨心疼地叫他停手休息了,还冲小郑阿姨频频点头,说了两个字,“合适”。

此时,两位郑阿姨的目光同时在夏天和牛二娃身上打量着,牛二娃倒没觉察到什么,而夏天就很敏感了,不好意思地问道:“老郑阿姨,什么‘合适’?你们在打哑谜吧。”

“小天儿,这就对了。”小郑阿姨很含蓄,老郑阿姨却很直接,说道:“小天儿,你也老大不少了,是该结婚生子了;小伙儿,你叫什么名字啊?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们小天儿结婚啊?我可警告你,不能欺负小天儿啊。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能娶到她,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听明白了吗?”

“啊?”夏天和牛二娃同时吃了一惊。

“看,提到结婚,小天儿的脸都羞红了。”小郑阿姨想进一步坐实想当然的婚事。

“两位郑阿姨误会了!”牛二娃想出面解释,两位郑阿姨却没给他机会。

“别说了。事实明摆着呢,看,这鲜花、水果,还有喜糖……这些,都代表一件事情,就是咱们夏天的喜事儿已经临近了。”老郑阿姨摆弄着桌子上的东西,作为有力的“证据”。此话一出,老人们纷纷围了过来,令夏天异常尴尬。

“我们只是‘借花献佛’而已。”牛二娃的话,早被掩盖在大家的道贺声中。

夏天和牛二娃好不容易脱离人群,就逃兵似的,离开了敬老院。

夏天因稽茅飞背叛自己,下定决心不接电话,也不回家。

牛二娃便强行带她去了便捷酒店开房,把她安顿好后,独自回到了的士车里。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便立即出现了两位郑阿姨的笑容,她们对夏天的祝福和期望是多么善良、美好啊,然而,谁又能真正给得了她的幸福呢?这个人,一定不会是命悬一线的自己。

“铛铛铛。”

牛二娃听到敲打车窗的声音,睁眼便看到了夏天,正露出甜美的笑脸,站在车旁。

夏天说道:“我满脑子都是两位郑阿姨的身影,睡不着。”

“你是医生,会有办法治疗失眠的。听话,回酒店睡觉去。”

“医生会医别人,却往往对自己束手无策。”夏天说的是大实话,“我想陪你坐一会儿,或许就有困意了。”

“但愿我有催眠的功效吧。”牛二娃无法拒绝,开门让她坐了进来。

两人天南海北地闲聊着,越来越有精神。

后来,夏天还想到了彩票,于是,两人拿出购买的号码,打开彩票网站。

“咓,是真的吗?夏天,快给我一耳光。”

牛二娃发现自己居然买中本期头奖,眼睛顿时光芒四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他叫夏天打疼自己。夏天同样激动异常,无法控制自己,突然给了牛二娃一个深情的香吻。羞羞地问道:“是真的吗?”

“啊?我怎么感觉是在做梦啊!”这个吻,令牛二娃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在现实之中,因为,这是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很快,夏天头脑冷静下来,问道:“接下来,这笔钱你打算怎么花?”

“见者有份。”牛二娃挥舞着彩票兴奋地说道,“我和何花儿连续买了三年彩票,虽然小奖经常有,却从来没中过头奖;你就是我的‘天使’,给我带来了好运,才中了头奖。所以,我要和你平分。”

“不,我可消受不起的。”夏天拒绝道。

“为什么呢?”牛二娃不解。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知道,自己是没有一夜暴富的福气啊!”

“我没想到,医生也信命。”牛二娃有些飘飘然了,自作主张,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她们分别是夏天、郑院长、小猫、何花儿。不对,何花儿已经死了,没她的份儿,于是,他又把何花儿的名字用笔划掉了。

可能是想到何花儿已经死了,他突然觉得中奖也没有什么意义,紧紧抱着何花心的寿盒,心情变得很沮丧,紧闭双眼,慢慢晕死过去。

刚开始,夏天以为他睡着了;过了一会儿,车厢里出奇的静,她连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能听见,却听不到他任何声息。她立即伸手试探,发现无脉搏、无呼吸,而且肌肤开始僵硬起来。“不好”,她连忙在车厢里展开施救,引起了整个的士车的晃动。

行人路过此处,用余光隐约发现车内一男一女,便大骂着“伤风败俗”,愤然离开。

牛二娃又活了过来,可是,夏天却被人误会更大了。

熬到天亮,夏天便催促牛二娃去了明城市彩票兑奖中心。

上班时间刚到,有人戴着面具从掩蔽的地方匆忙溜进了兑奖中心。而牛二娃在夏天的陪同下,无需任何遮掩,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我们是来领头奖的。”牛二娃铿锵有力、站在工作台前说道。

“头奖?”工作人员很少见到领头奖不用隐藏身份的人,仔细打量牛二娃和夏天后,说道:“两位请先到贵宾室请候,我马上联系相关人员对接。”

“谢谢!”夏天点头致意,跟着牛二娃进了一间封闭的茶室。

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开门见山、认真仔细地反复核对了牛二娃手里持有的彩票号码和身份证件,突然热情地说:“恭贺两位喜中头奖,对了,我有两件事情需要事先和两位沟通一下。第一,很多中了二等奖的人,都会戴面具上台领奖,主要目的呢,就是避免今后在生活之中遭遇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第二,福利彩票,顾名思义,她是具有浓厚的福利性质的公共慈善事业,往期中奖者,无一例外,会在领奖后,自愿捐赠一部分钱,回馈给有需要的贫困民众,起捐数额没有强求,原则上不低少中奖金额的百分之五。好了,不多说了,希望两人能听明白并且照做,我代表彩票中心,再次祝贺你们,并对两位即将捐赠的行为表示衷心的感谢。”

夏天发现,贵宾室除了茶几上的茶具、玻璃柜里的各种包装食品,最为显眼的就数整面墙壁上悬挂的各种面具和服装了。

工作人员临走时,很客气地说:“这里的东西,两位可以随意取用。”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夏天说。

牛二娃没有接受工作人员关于佩戴面具领奖的建议,公然出现在领奖台上,令公证员都大感意外。

领奖后,当工作人员暗示他应该履行捐款义务时,他说:“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所捐的每一笔款项,必须具体到真正有需要帮助的人,可以吗?”

台下的夏天暗自佩服牛二娃的勇气和智慧。

工作人员和公证员小声商量了一会儿,同意了他的要求。就在现场,用投影仪把所有信息投射到屏幕之上,由他随机从百余条登记信息中挑选受资助对象。

牛二娃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屏幕上的人,都很可怜,有的老无所依、有的生无所养、有的家破人亡、有的疾病缠身……他不忍心资助一人而放弃另一人,于是,哽咽道:“我都捐,可以吗?”

“牛先生,这里有百余名受资助对象,如果按每名对象都捐助中奖金额的百分之五,很明显,你还需要垫出大量奖金啊。”公证员提示道。

“这……”牛二娃大发善心,却犯难了。

此时,夏天举手,得到工作人员许可后,发言道:“牛先生决定‘祼捐’的慈悲心肠,我个人表示由衷敬佩和全力支持,但鉴于实际情况,此次中得头奖的有三人,每人应分得奖金八百万元,减税十六万,可支配奖金为六百四十万元。如果按照牛先生本意,广施博爱的话,每位受助者仅能获得六万四千元,是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所以,我建议,由牛先生随机点中十名受助者,每人可得六十四万元,应该能改变他们的现状。”

“请问牛先生,同学夏天小姐的建议吗?”工作人员询问道。

“我同意!”牛二娃微笑着,朝夏天方向,用力点点头。

工作人员和公证员商议一番,同意按夏天的建议落实,并且,为牛二娃颁发了“明城市特殊慈善大使”光荣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