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6/黎府伏兵

刘国秀跟着来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花花桥。走过小翠坟场时,她不禁感慨万千。过桥后,她以为来旺会顺河而下,那是黎家堡的方向;可是,来旺正好相反,却是顺河而上。见她心生迟疑,来旺又跑回来,把她拖走。

“大嫂,等等。”

此时,桥那边传来清脆悦耳的呼喊声,紧随其后,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马蹄踏过之处,扬尘四起。看这阵势,骑马的人不下五十余名。

“大嫂,是我。”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马玉柔。

“马玉柔?妹妹,你不是在猫耳岭照顾马寨主吗?怎么……”刘国秀愣了一下,才问道。数日前,马峰病重在床,便传话到凤凰山,把马玉柔叫了回去。看她春风满面的样子,难道马峰的病好了?

“谢谢大嫂挂念,我爹他的病已无大碍。”

果然如此,刘国秀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嫂,你这是要去哪儿?”马玉柔说着,见到了来旺扭动身体向她跑来,便亲切地迎了上去,一把抱住,抚摸着它的头。

“啤呜——”来旺发出由高到低、长长的嚎叫之声,好像在埋怨着久违的朋友,似孤独无助的诉苦。

刘国秀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马玉柔看见了她手里的鞋子,那是一只似曾相识的鞋子,对了,那不正是天孝平时穿的鞋子吗?

“他怎么啦?”马玉柔的内心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不是被坏蛋关在黎家堡吗?大嫂,我……我要去见他……快带我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国秀不想告诉她,就是怕她担心。

这时,丁东带着众人围了过来,连忙向刘国秀解释。原来,大院在为小翠操办丧事之时,他便回猫耳岭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给了马蜂。赵明也按照天林的意思,把码头交还四老爷,刚从游龙洞撤回所有人马。马蜂和赵明合计,认为解救天孝的行动,猫耳岭不能袖手旁观,何况,还有铁牛被关在里面。所以,丁东便受命带来五十名高手帮忙。

“马赵两位寨主的好意,我替天林先行谢过,不过,天林和天锡他们已经到黎家堡了,如果事情顺利,恐怕都谈好了,我看……就不劳驾各位了,请回吧,我凤凰山改日登门答谢各位……”

这是刘国秀的内心话,一方面,她不想多生事端,如果猫耳岭的人一但插手进来,事情的性质又变得更加复杂;另一方面,她真希望黎家堡的人言出必行,能把天孝平安无事的交出来。然而,事情并不是向她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大嫂,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一……一家……”马玉柔说着说着,羞红了脸。

“对,太太,大小姐的意思就是,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丁东接过话题,很礼貌地拱拱手,朗声说道,“太太,大小姐,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黎家堡,同大爷他们汇合。”

马玉柔见刘国秀不再发话,便挥挥手,安排丁东等人火速上马,踏尘而去。

“大嫂,我们也一同去看看吧。”马玉柔拉着她的手,往众人离去的方向走。

“不,我总感觉到,天孝应该在那个方向……”刘国秀的直觉告诉她,来旺一定是发现了天孝。

“行,我们就去那个方向找找。”马玉柔顺着刘国秀深信不疑的眼神,看向来旺,只见它正单脚刨地,好像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她也信了,来旺一定是只成了精的动物,它比普通的人还要聪明。怪不得,天孝经常称赞,来旺就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黎家堡内,人满为患。

许多看热闹的民众,早早等在街头,打探着凤凰山和黎家堡双方的消息。

有人说,黎家堡准备了三股力量,隐藏在堡内每个角落,以防不测;有人说,凤凰山就来了两人,单枪匹马,太过狂妄;有人说,黎家堡早把天孝杀死,就等天林和天锡自投罗网,以好赶尽杀绝;有人说,凤凰山还有一支后备队伍,那就是猫耳山的土匪……

一时间,流言四处。

“大爷,里面请。”张麻三刚见到天林,便想起那只断臂,恨得暗暗磨牙。不过,还是露出假笑,迎到堡外。

“二弟,你就在此等我吧。”天林把马交给天锡,拖着斩马刀,独自跟在张麻三后面,步履矫健地走进堡内。天锡迅速把马栓在路边的柳树上,想追上去,可他转念一想,大哥既然安排自己留在外面,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便悄悄退到了隐蔽之处。

居住在黎家堡的人,并非都姓黎,实际上杂姓繁多。由于黎光荣先入为主,占堡为王,地名就被改为黎家堡。黎府居于堡内的东北角,红墙绿瓦,珠光宝气,从外及内尽显奢华之风。

天林正要跨入黎府,两旁打手突然堵住大门,恶狠狠地说,“请报上名来。”

“他就是安家大院的天林。”已经进去的张麻三,转身向打手说。

“不认识。”打手嘴角一歪,示意天林把刀留下。

“难怪,大爷,您是不是把刀暂存一下?”张麻三十分轻佻地装作解释,实际上是在数落他,意思是,黎家下人都不会把他放到眼里。

“如果我要说不呢?”天林双眼充血退后三步,架刀在前。

“那就试试老子手上的刀吧……”一名满脸横肉的打手说着就要动手,被府内一人喝住。

“快快住手,”黎光荣带着两名保镖出现了。此人长得圆滑,身材不高,头发花白,话声略带沙哑,“原来是安爷光临,快快请进。”

“黎堡主有礼。”天林面无表情,单刀直入黎府,开门见山地说,“贵公子何在,我和他还有一笔生死交易……”

“犬子之事,老夫略有耳闻。”黎光荣把天林让进客厅,分宾主落座后,假模假样地命人沏茶倒水,一番热情过后,才进入正题,“安爷可能对犬子有些误会,他只是想借阅《奇兵总谱》,没想到你却如此吝啬啊,所以,才生出如此多的事端,老夫深表遗憾……”

“借阅也好,强夺也罢,书我已带来,”天林说着,从怀里取出烫金《奇兵总谱》在手里一扬,“叫黎道强出来见我。”

黎光荣两眼放出金光,一看便知,那是贪婪之人所特有的眼神。他吞了吞口水,更加沙哑地说道:“很抱歉,犬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你懂的。”

“是吗?”天林听着,把书揣回怀中。

“唉……安爷,你既然承认把书借给犬子,不妨交由老夫,代传于他,可好?”黎光荣伸出双手,好似一脸亲和地说。

“书,我可以给你,但是,得把我三弟先放出城去。”天林以为黎道强怕见到自己,由黎光荣做主更好,便把书拿了出来,放到身边的茶几上。

“怎么,你三弟没回凤凰山?”

“什么意思?”天林被黎光荣很夸张地露出惊讶之色所迷惑。

“昨晚,老夫把犬子痛骂一顿,之后他便请猫耳山的朋友把你三弟‘接’走了。”黎光荣谎话连篇,却泰然自若。

“不可能,书未到手你们手上,怎么可能把人放了,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吧,他是被猫耳岭的人强行救走的,”黎光荣假意为难地说出了“实”情,“按时间推算,他应该早就到凤凰山了啊。”

“如此说来,我三弟早已不在黎家堡?”

“是的,”黎光荣很悠闲地品着茶,实然想到一件事情,“麻三,把猫耳岭的朋友请出来。”

一会儿,麻三押着铁牛出现了。

“铁牛,你怎么还在这里?”天林更加纳闷,如黎光荣所说,天孝要是被猫耳山的人救走,为什么不连铁牛一起救呢?事有蹊跷,他知道铁牛不会撒谎,便问道,“天孝哪里去啦?”

“大爷,他……好像是……被我们猫耳岭的人……救走的。”铁牛回忆起昨夜的情形,结结巴巴地回答。

“好像?你能确实吗?你看清楚他们的脸了没有?”天林眼光如炬地追问。

“没……没看清……他们是蒙着脸的……”铁牛使劲摇着头。

“他们有没有和你说话?为什么不把你一起救走?”

“我……我不知道……”铁牛被接连几个问题,弄得头有些晕。

张麻三见谎言即将被揭穿,便补充道,“也许,猫耳岭的‘朋友’怕目标太大,方便吧,所以……所以就没有救他。”

“错,我猫耳岭的人,义字当先,是不会丢下我的……”

“事实是,你太笨了,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冒险救你,”张麻三借题发挥,惹得铁牛伤心不已。

“事实上,根本就不是猫耳岭的人救了我三弟,真相应该是……”天林猜不透其中的玄机,只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把书留下,你,还有你,就可以走了。”黎光荣示意张麻三把茶几上的书取过来,指着天林和铁牛下了逐客令。

“且慢!”天林一把抢回《奇兵总谱》,手提斩马刀,对黎光荣说道,“别玩花样,快把我三弟放了。”

“我都说了,人已经被猫耳岭的人接走了,去哪里给你放人呀,指不定,他已经回凤凰山了,你……你就别在我这里无理取闹了……”黎光荣很委屈地说。

“你的话可以骗人,但是,眼睛却出卖了你,”天林越来越觉得,黎光荣的眼睛始终不敢正视自己,说明他是心虚的。果然,他的眼神更加闪烁不定。特别是在黎道强端着洋枪出场后,他说的话更是苍白无力。

“别他妈的废话了,天孝已经被老子活活打死,嘿嘿嘿……”黎道强坐在轮椅上,发疯似的奸笑着。

“出来干什么?快回去,你疯了,”黎光荣对黎道强说着,叫张麻三把他推走,被他用力甩开。

“你……骗人……”铁牛不相信地说。

“我骗人?你说,我骗人了吗?”黎道强把身后的王老五拉到身前,不停地奸笑着。王老五两腿发软,吓得坐在地上,此时想起深山老林中狗蛋的遭遇,仍旧心有余悸。黎道强用洋枪口推了推王老五,接着说道,“没用的家伙,不就是见到了狼把人活活吃掉吗,不至于害怕成这个样子吧?”

天林很气愤,自己竟然被人戏耍而至今还被蒙在鼓里,顿时暴跳如雷,“黎家小儿,欺人太甚……”

“嘿嘿嘿……小子,你横得很,是吧,来啊!”黎道强真想一枪崩了他,以报断腿之仇;可是,他不敢,扶阳那边的人在没有鉴定《奇兵总谱》真伪之前,他不敢杀死天林。但是,他洋枪在手,有恃无恐,至少天林再伤不到他。

“把他,还有他,一起绑了。”黎光荣右手一挥,房内突然冒出数名打手,把天林和铁牛团团围住。天林本想举刀横扫,见铁牛已经迫不及待的样子,只好先行退到一旁观战。

“你妈妈的,来呀。”铁牛运足力气,挥舞着碗口大的拳头,生怕对方不找他打架,大步流星地抢占中央,呼拉拉和对方打斗起来。他本就人高马大,凭借的就是蛮力,对方虽然人多,又有凶器在手,但却奈何不了他。

只见两人同时片刀过顶,砍向铁牛的脑袋。他不慌不忙地双臂上抬,两柄片刀分别撞击在左右手的铁制护腕之上。

“铛、铛——”

刀刃砍在护腕之上,撞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铁牛还是积累了一定实战经验的。在对手发愣的瞬间,他双手同时外翻,分别扣住两人手腕,片刀落地之时,人已经在半空飞旋。随着铁牛身体的转动,两人无法抗拒地跟着旋转,众人纷纷退让,反应迟缓者则被两人的腿部碰上,跌倒在地。铁牛自己都不知道旋转了几圈,有些气喘,双手一松,两人瞬时被抛出数丈开外。其中一人,正好落在黎道强的怀里。

“啊……”黎道强被压到伤口,欲哭无泪。

众人见铁牛如此生猛,不敢大意,群起而攻之。片刀来自四面八方,笨拙的铁牛防得了左边,又防不了右,防得了前面,更防不了后面,变得十分被动,才一会儿功夫,已经大汗淋漓。

“铁牛,退下。”天林提刀急砍,杀退数人,把铁牛替下阵来。

打手知道,单打独斗,谁都不是天林的对手。所以,众人仍然采用以多欺少的伎俩,同时围攻。

“杀了他……”张麻三站在黎道强的身后,摇旗呐喊。黎光荣稳坐貂皮沙发,叼着水壶炉大口大口吸吮着。

天林已经杀红了眼,不再手下留情,挥舞着斩马刀,前后左右,急进急退,刀刀见血,几个回合过后,周围被打倒一大片,还有力量和胆识同他搏斗的打手,所剩寥寥无几。

“杀……杀了他……”张麻三紧张地看着天林,晃动着手中的片刀。黎道强气急败坏地用枪口逼着他,站到了天林对面。

“来得好!”天林提刀就要砍下去,吓得张麻三双腿瘫软,呆呆地跪到地上。

“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黎道强说着,端起了洋枪,向天林瞄准。

“大爷小心。”铁牛看到了恐怖的枪口,连忙提醒着。

人再厉害,很难快得过枪,特别是近距离射杀。天林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在枪口之下忽左忽右,不停翻飞,但凡天林每躲往一个方向,吓得周围的人都纷纷避让。好在黎道强坐在轮椅上,行动不太灵敏,他迟迟不敢扣动扳机。

黎道强的枪口一直摇摆着,突然,天林不再左右躲闪,而是朝着枪口的方向猛扑而来。

“妈的,我见过不怕死,却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黎道强歪着嘴,笑了,心想天林这次死定了,去他的扶阳朱家,去它的《奇兵总谱》,我偏偏就要开枪了,打死天林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砰——”枪声响起,天林果然倒了下去。不过,他是观察着黎道强开枪手指的动作和脸部紧张的节奏,在子弹射出的前一秒,顺势倒下去的。黎道强是左撇子,指头用力扣动扳机,其左手臂会不自然地往上抬起,这个很明显的坏习惯无人不知,所以天林才胆敢以身涉险。

枪响过后,还是传来了中弹的声音,接着就是黎光荣的呻吟。

所有人不敢相信,子弹居然离天林差之毫厘,却射向了处于远行轨迹上黎光荣的前腹。

原来,天林刚开始就是故意躲闪,扰乱黎道强的视线,麻痹他的思想,目的就是把他的枪口引往黎光荣时,让他失去正确的判断,自己再抓住黎道强开枪时所暴露出的坏习惯,有预防性的避开子弹,从而导演了一场儿子杀老子的好戏。

铁牛反应慢半拍,在所有人紧张地朝黎光荣奔过去时,他傻乎乎地扑向天林,到处查看。

“你在找什么?”天林被他逗乐了。

“大爷,你都被枪打中了,还有心情笑啊?”铁牛边说边找枪伤,却并没有收获,愣了一下,很失望地看着天林扫腿起身、行动自如,感慨地说道,“原来,你没有受到枪伤啊。”

天林没有和铁牛浪费时间,而是奔上前去,抢过黎道强手中的洋枪。

“黎家老儿,这是你作恶多端,罪有应得,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所杀,哈哈哈……”天林大笑着,叫上铁牛往外走。

此时,黎道强已经失去神彩地坐在轮椅上,一双死鱼眼睛欲哭无泪,任由天林从自己面前走过。卷缩在地上的狗蛋,害怕被跟在天林身后的铁牛踩到,连忙把路让开,然后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冒冒失失撞到了张麻三。

“滚到一边儿去。”张麻三把狗蛋踢开,继续关注着黎光荣的枪伤。伤口虽然被张麻三用沙布堵住,但是,鲜红的血水还在不停地往外渗漏。靠在皮椅上的黎光荣,眼看着天林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门口,他强忍伤痛,艰难地坐起身来,吃力地伸手把桌边的茶杯推到地上。

“嘭!”

这是茶杯破碎的声音,更是黎光荣事先约定的暗号。刹那间,隐藏在黎府内外的数名黑衣人,纷纷现身,手握武器,把天林和铁牛堵在黎府里。

看来,一场生死搏杀又要拉开序幕。

这些黑衣人,来自扶阳城,武功比黎府的打手要高得多,天林在猫耳岭已经领教过这些人的厉害。当然,这些人更忌惮天林的身手。所以,天林和铁牛背靠着背,与对方僵持了好长时间。

黎家堡的城门内,另外一队黑衣人也把天锡和丁东等十余人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