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问题的提出

时间与空间是自然界物质运动的存在方式,也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前提。然而,长期以来,哲学家们关注时间胜于关注空间,当时间被放置在思想的舞台上备受瞩目时,空间却被遗忘在黑暗的角落里。正如福柯所言:“这是起始于柏格森还是更早的时候?空间在以往被当作是僵死的、刻板的、非辩证的和静止的东西。相反,时间却是丰富的、多产的、有生命的、辩证的。”[1]福柯认为,19世纪沉湎于历史,“而当今的时代或许应是空间的纪元。我们身处于同时性的时代中,处在一个并置的年代、比肩的年代、星罗散布的年代”[2]。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空间已经凸显为当今时代的主题。

值得注意的是,以往人们对空间的研究仅仅局限于对自然空间、地理空间、建筑空间等具体空间和数学空间、哲学空间、精神空间等抽象空间的研究,无论是伽利略关于地日空间的新发现,还是欧几里得几何学的空间定理,或者绘画技法中的透视法空间的应用,乃至康德所谓的作为先天直观形式的空间概念均未超出上述范围。由此可见,长期以来鲜有从社会空间的角度对空间问题深入研究的理论出现,直至法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列斐伏尔的重要著作《空间的生产》一书出版后,才开创了对社会空间问题研究的新趋势,使得空间问题逐渐成为社会科学领域的中心问题。

列斐伏尔重新解读了马克思主义的空间思想,他把社会空间与政治经济学批判勾连起来,构筑了一座宏伟的“空间生产”的理论图景。列氏的空间理论为20世纪下半叶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状况做了准确的把脉,他诊断出资本主义之所以得以幸存的原因是凭借空间生产而改变了自身发展的模式,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资本家通过房地产和城市更新获得暴利的本质。当然,列氏虽然超越了马克思、恩格斯对19世纪中叶欧洲社会空间状况的判断,但历史的前进速度往往超乎人们预期,20世纪末全球化的浪潮蜂拥而至,电脑网络的应用与普及催生了虚拟实践的流行,全球化空间、赛博空间、都市空间、超空间等新的空间形式交织重叠在一起,当代社会人们置身于被各种空间关系所环绕的境地中,因而会产生一种“空间的迷向”,空间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紧密地与个人的生存体验相关过。新马克思主义者哈维、苏贾、詹姆逊等人基于当代社会现实,敏锐地洞察到社会空间的新变化,把马克思的社会空间思想引向深入,为解答这些问题提供了新的理论支撑。本质而言,现代性是社会空间得以凸显的时代语境,当代社会一系列空间问题的产生和显现都与现代性的催生有关,如果将对社会发展的考察建立在一种历史性溯源和现实性批判的基础上,并且试图寻求一种普遍有效的社会认知方式与发展路径的话,社会空间研究无疑提供了最具反思性和前瞻性的理论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