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困。”
“你睡吧,我帮你换件衣服。”权珒说着,微微抬起她的身子,抬手给她换上了一件干爽的格外宽大的中衣。
那中衣是权珒的,松松垮垮的裹在苏甜身上,她里面没有穿女子的主腰,半开半掩的从交领处露出一抹艳色,像是揉碎的桃花瓣抹在了白玉上,分外夺人眼。
权珒隔着衣襟轻轻抚过她身上惹眼的红痕青紫,眸光复杂又温柔。
苏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仿佛一滩烂泥一样躺着,浑身上下痛的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一抬头,就对上了权珒那双漆黑不见底的桃花眸。
他端着一碗棕色的泛着苦涩药味的汤汁,轻声哄她:“醒了把药喝了。”
苏甜毫无怀疑的去接碗,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我喝药习惯性反胃,要……”多备几份。
她虽然喝不惯汤药,可这是权珒给的,哪儿能一样?
话还未说完,权珒已经回答了她,丝毫未隐瞒:“浣花草,对身体没有伤害。”
苏甜浑身一僵,有种冷从心底蔓延到了全身,她牙齿打着颤,勉强与权珒对视:“什么意思?”
“怀孕了会很麻烦。”
“权珒你混蛋!”屈辱从心底蔓延到全身,苏甜气的发抖。
任谁都能看的出,她心底正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权珒自然知道她不高兴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会不高兴?可是他却没有退步的打算。
手指按着苏甜的肩头,权珒声音沉着:“你先冷静。”
“我冷静,你说。”苏甜死死咬住嘴唇,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权珒。
权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想一想现在的时局,苏甜,你若真有了孩子,就是千秋嫡出的皇长孙,可孩子身上还带着一半北明人的血脉……如今这时局,我说句难听的,偌大的千秋可容得下这样的孩子?若是北明再发战乱,你将孩子置于何地?”
苏甜正正的看了权珒一会儿,心底生气,却又发不出脾气。
“是,你深谋远虑,权珒,你为了避免一切意外,率先掐灭了所有可能。”苏甜红着眼睛:“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阿珒,我不想逃。”
权珒目光微凉:“听话,如今还不是时候。”
“那你来告诉我。”苏甜攥住他的衣袖低吼道:“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权珒沉默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几次,最后只道:“至少不是现在。”
“绝不可让驸马与太女有嗣。”苏甜突然说。
权珒微微愣神的看着她。
苏甜一字一句的开口:“阿珒,你不知道吧,这句话是父王曾经颁给长乐宫内务府总管冬至的秘旨,父王他连我都没说,只让冬至暗中做手脚。”
权珒果然眸露惊讶。
只不过他不意外千秋王对自己继承人的防备,他只是惊讶苏甜并非有像看起来那样没心没肺。
她懂得安插眼线,懂得藏拙,懂得装傻。
苏甜继续道:“只是父王不知道,冬至早是我的人,权珒,你考虑的这些问题我都知道,连我父王都暗地里做手脚,不愿我怀上你的孩子——可我不怕这些,有什么阴谋诡计冲我来好了!”
权珒敛着眉,无动于衷,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冰冰的,好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她的话没说动权珒。
苏甜突然没了力气,重重的躺倒在床上,满心的怨恨委屈让她的声音发哽:“权珒,你知道吗,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特轻贱。”
她耍着算计,送上门,他都不愿意给她一个孩子。
她疼阿。
分不清是心里疼还是身子疼了,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地方是舒坦的,这所有的难受,都是权珒所赐予的。
半晌,苏甜才从榻上爬起来。
权珒看着她。
看着她有些痛苦的起身,从床榻上下来后撑着榻沿停顿了片刻,才缓缓直起腰,背对着他,字字诛心:“是我自作多情,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若是两厢情愿,她之前那些举动便只是两人的小情趣;若权珒从一开始便是不愿的,那她之前那些举动才真真是下贱。
太自以为是,是她错了。
苏甜这句“对不起”简直像是扎在权珒心口,把那些苦衷扎的支离破碎。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亵衣,踉踉跄跄走到桌边,端起桌边已经放凉的药碗,闭了闭眼眸,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在喉咙口弥漫开,让人作呕。
苏甜捂住嘴,恶心反胃的感觉连带酸涩的哭意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娇气的太女殿下第一次喝药没有吐出来。
饮尽,苏甜将药碗轻轻放下,没有去看权珒一眼,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倔强的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出八凤殿。
“太女殿下,您……”有宫人看到苏甜穿了一身明显宽大的男式中衣便跑了出来,顿时吓了一跳。
“都给我转过身!”苏甜厉眸一扫,将人吓的埋下了头。
她是千秋的太女殿下,绝不允许自己在旁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狼狈来。
苏甜独自一人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路过了花园,循着花香苏甜才猛的抬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
她让人静心料理的一院子佛手柑。
之前还打着骨朵的佛手柑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尽数开了,微带紫色的白色花瓣极漂亮,空气中散着着淡淡香甜,在此时却有些讽刺了。
苏甜攥着衣襟,抑制不住的吐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不知九里香从哪儿得了消息,带着轿辇过来接她。
苏甜浑身上下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扶我一把,我没力气了。”
九里香心疼的看着她:“是,殿下。”
今日的轿辇走的很稳,速度却不慢,只一会儿便将她送回了崇仁殿。
宫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得了吩咐,全都埋着头,生怕与她对视一样,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苏甜没理会他们,被九里香搀扶着回到殿里坐下,轻声问:“殿下可要沐浴?”
苏甜僵硬的动了动眸子,这才察觉自己一身干爽,意识里好像有人抱着她洗过了,她摇了摇头。
“那奴婢帮您换身衣服吧。”九里香看向她身上不合体的中衣。
苏甜沉默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