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够开始识别身体的感觉,那么你就能将其确定为一种情绪。反过来,这会帮助你发现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以及它们与你的思想和行为有着怎样的联系。
把聆听身体的声音变成一种习惯
回想一下上一章内容以及你刚完成的画图练习,如果你还没完成,也可以试着想象一下。你在人像身上写了什么?他/她内心有哪些压抑的情绪在像漩涡一般翻涌(一般的反应是:愤怒、怨恨、不友好、无兴趣、自私、恐惧、残忍、狂怒等)?完成这一步,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向这个世界隐瞒了什么和丢弃了什么了,也知道是什么在暗地里翻涌。
接下来,你要面对的下一个挑战就是,你要定期聆听自己身体的诉说,逐步确定你的感觉是什么时候通过身体表现出来的,又是怎么表现的,以及这与你所想(想法)及所做(行为举止)有怎样的联系。
当我第一次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前来咨询的人们时,没有人真正明白我在说什么,这个概念似乎太模糊。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从我自己的经验出发,部分“圣母诅咒”就是让我们无视身体不断发出的信息。如果我们能够“调好频率”并接收到这些信息,我们就能打破这个“诅咒”。其实,我们一开始就听到了这些信息,但却忽略了它们;之后,这就可能就变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我们甚至连听也听不到了,或者,它们变得像小幽灵的声音一样,不停地低声盘旋在我们的耳边。
在这一章中,我希望你能够把聆听身体的声音变成一种习惯。我们可以称之为:你的实相。此时此刻,我并不期待你试着去改变什么;但我希望,在以开放的思维读过后面几章内容之后,你将能够尽可能做好充分准备,然后试着去做些不同的事。
及时检视自己的身体
以本书开头时我手臂受伤的故事为例,从跳谷仓舞时摔倒,到最终去医院拍X光,在10天的时间内,我的身体其实发出了很多信息。首先是疼痛。活动幅度太大时,手臂就疼得很厉害,而且平时也会觉得麻木和抽痛。有时候,我隐隐觉得恶心,却不知道为什么。晚上辗转难眠,因为总是找不到一个舒适的睡姿。或者,即便我调整好了姿势,也会被痛醒。因此,我极度失眠和暴躁。这些信息很明显,它们在告诉我什么,但我却没有听到。
现在看来,这显然是一个非常极端的例子。但我想,我们其实都在不断收到自己身体发出的重要信息,而大多数时候,我们只是忽略掉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听到。就像正在播放的电台节目,频率太过模糊不清,以至于我们的接收器无法收到。很多咨询者头脑都很好,他们十分善于分析、聪明且细心,但依然完全阻断了身体向他们发出的信息。
你在呼吸吗?是的,你当然在呼吸,我知道。但是,请花点儿时间注意一下你的呼吸。你现在是否正坐在桌子旁守着电脑工作?我近来阅读的文章上说,很多人在回复邮件时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或放缓呼吸的速度。你会这样做吗?或者,你的腹部会随着呼吸的一出一进而起伏吗?你是否会轻微地屏息?现在,快速地检视一下你身体的其他部位,从脚趾开始,想象着一直向上移动,直到你的头。你会发现什么?哪里热?哪里冷?哪里僵硬?哪里疼痛?饿吗?渴吗?疼痛吗?需要去厕所吗?或者,需要新鲜空气吗?这一刻,你忽略了什么,或者,你忽视了身体的哪些信息?开始聆听这些信息是重获选择权和幸福的途径之一。
第十章中有一个呼吸训练,到时候你可以试试。现在,你可能只是想熟悉一下自己的身体,弄清楚它想告诉你什么。
杰西卡及小便的需求
杰西卡这位“圣母”型同事总是想在工作(及生活)中显得更有冲劲儿。当我和她聊到聆听自己的身体这个话题时,我的话马上引起了她的共鸣。我说:“有这样一种情况,当你与一群人在一起时,虽然你很想去厕所,你却不敢说出来,也不敢直接起身走开,因为你不想打断谈话,或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接着说:“这是个很好的例子,你会这样做吗?”她看起来很吃惊,然后尴尬地说道:“我想我一直都这样,这完全是我的准则。”
现在,我们都诚实一点儿,你们中有多少人在点头表示同意?自从那次与杰西卡谈话后,我问过很多人相同的问题。有趣的是,很多人都承认他们经常忽略身体发出的、需要去厕所的信息,尤其是在与其他人在一起时。他们还承认,有时候,甚至经常,他们会无视身体发出的口渴、饥饿、疲劳或感到压力的信息。但是,你可能在问自己:这有什么重要的?
你可能会想到医学上或者运动中提到的“聆听身体”的概念。通常,瑜伽或健身教练会告诉你去聆听自己的身体,以便不会过度消耗体能,或拉伤肌肉和韧带。关注身体的感觉还能够帮助你捕捉并识别各种情绪。人们总是觉得识别并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件很难的事;毕竟,这通常不是我们能在学校或家里学到的本领。但情绪是非常依赖于身体的(因此是能“感觉”到的),如果你能够开始识别一种身体感觉,那么你就能够将其确定为一种情绪。反过来,这会帮助你发现这些情绪意味着什么,以及它们与你的思想及行为有着怎样的联系。
最早被识别出的情绪可能是“焦虑”。这是人在感觉到周围环境中存在的威胁而产生恐惧感时做出的一种反应,即便这种感觉到的“威胁”实际只是我们脑海中的一种想象(如一段记忆)。这种反应是在原始的“战斗、逃跑或冻结”反应模式(身体在意识到威胁时产生的生理反应)的支配下产生的。下面的内容显示了莫妮卡是如何确定她的焦虑与她的想法及行为之间的联系的。
接收来自身体的信息
每天检视几次自己的身体。有个很好的办法,就是在你常用的东西上粘上一个彩色的贴片。例如,你可以贴在水壶上、电脑上或浴室的镜子上。当你看到某个物品上的贴片时,深呼吸,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体上。
哪里感觉紧张、疼痛或紧绷?哪里觉得温暖、寒冷、干燥或发痒?你注意到了什么,它又和你能够确认的情绪有何种联系?这些全都是非常有用的信息,你会开始更多地关注你身体的状况,关注那些之前你可能已经完全忽略的东西。
莫妮卡:转移不安情绪
我们前面提到的“1000瓦的灯泡”莫妮卡因工作要去参加一个为期一周的寄宿课程。到达美丽的乡村别墅时,她很兴奋:这一周都不用像在家时那样生活了,还有比一天做三顿饭更糟糕的事情吗?第一晚,她坐在一张大餐桌前,和大家一起聊天,享用美味的家常菜。她觉得有点儿吵,决定趁这个时间检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注意到,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运转,嘴巴也很干。她还意识到,自己在一杯接一杯地喝水,然后又一次次地将水杯添满。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后,莫妮卡开始回想自己的行为。在家的时候,她吃完饭后几乎不怎么喝水,更不会一连喝五六杯。
突然,一个鲜活的画面跳入她的脑海。她正坐在餐桌前与家人一起吃晚饭,其中包括爸爸、妈妈和哥哥。她总是把自己的水杯添满,以至于爸爸开玩笑地说应该直接在桌子上安个水管。妈妈则看起来比较厌烦,起身去把水壶加满水,尽管莫妮卡已经说了她会自己做的。气氛非常紧张,妈妈经常生爸爸的气。她尖刻、愤恨地抱怨自己为了照顾这个家做了多少事,而爸爸则总是以玩笑来回应她。莫妮卡听到他的玩笑笑出了声,这是爸爸最喜欢看到的,但妈妈却似乎更生气了。莫妮卡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只记得自己不断地往杯子里加水。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转移不安情绪的行为。
真相突然一目了然:坐在餐桌前和一群不了解的人一起用餐时,莫妮卡不自知地回到了儿时在家吃饭时的紧张状态。她觉得不安,反应就是不断地喝水。别人开玩笑时,她就放声大笑,手舞足蹈,就像小时候那样(这样很容易撞翻东西,而这当然会加剧紧张和不安)。
莫妮卡决定不做大的改变,而只是在自己感到心跳加速时放缓呼吸。她意识到,此时的反应与她在更大型的社交场面中的反应十分相似。一点点不认可或紧张的信号,就能让她赶紧点亮“1000瓦的灯泡”。因为不安,她会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就过度表现并释放能量。
身体对不安的表现与其对愤怒的表现相似。《星球大战》中的尤达大师说:“恐惧会变成愤怒。”这一点儿也不离谱。
哈米什:莫名的愤怒和怨恨
“圣母”型男人哈米什越来越觉得气愤,因为他的妻子总是把未洗的粥锅放在厨房的柜台上。一连几个月,哈米什都默默地、勤勤恳恳地将锅刷干净。已经变硬的粥块粘在锅边上,黏糊糊的,他必须用洗刷器使劲儿地刷才行。他的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愤怒和怨恨在暗自蹿涌,但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前,他根本没想过除了抑制之外的其他的选择。于是,这股愤怒只会在某些时刻出乎意料地泄露一些。例如,他发现,当妻子建议他们可以一起看《厨艺大师》时,他会以一种不适当的口吻厉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种节目,那简直是毫无意义的垃圾!”他的抨击令妻子震惊不已。或者,在上班的路上,他会咆哮着怒骂加塞的司机。(有趣的是,我发现,这是“圣母”常用的一种用于宣泄莫名怒火的经典方式,安全且没人认识你;至少在对方下车过来反击之前是这样。)
每周,我都督促哈米什注意自己的身体在不同时间发生的变化。见面时,我常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发生在哪个部位?”这对他来说确实很难,就像对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一样,尤其是,如果当我们从小就认为某些(或全部)强烈的感觉是不好的或错误的东西时,我们会学着放下(抑制)它们,直到我们不再注意它们。但是,它们当然始终都在,而且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出来影响我们。
有一周,哈米什说他有了顷刻的顿悟。
“我和妻子发生了争论,”他告诉我说,“我可以感觉到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在蹿涌。”
“太棒了。”我说(当然不是指他们的争吵)。“做得很好,你注意到了。这种肾上腺素蹿涌的感觉是怎样的?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紧张不安,当我看向自己的双手时,它们在微微发颤。我只想尽快离开房间,免得说出一些可怕的话,但我妻子继续不依不饶地问东问西。我想,如果我张嘴,一切就完了,不会再有退路。但我妻子先爆发了,一边哭一边大声斥责我是个冷酷的混蛋,说我的脸仿佛带了张死气沉沉的面具一般。”
随着哈米什越来越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越来越好奇这些感觉是如何随着他的想法而变好或变坏的。当他对自己做出苛刻的评断时,如“你正变得像你爸爸一样!既讨人厌又冷酷。玛利亚终究会发现并离开你”,他总是感到难以承受的压力,觉得自己仿佛被冻僵了一样(就像草丛里的兔子一样一动也不能动)。这只会让玛利亚更生气,让她觉得他的感情淡漠了。但是,当他能够冷静地告诉自己及妻子,他害怕成为他父亲那样时,她开始安慰他,夫妻之间变得更亲密了。
在下一章中,我们将进一步研究我们的思想(尤其是我们内心的批判性对话)对我们的情绪及行为举止的影响。
如何应对愤怒爆发
一位朋友听说我在写这样一本书后给我发了一封邮件,邮件中写道:“你能解决我们在感觉到自己的愤怒积聚到一定程度时的那种恐惧吗?我被自己的愤怒所产生的力量及其对别人的影响吓到了。它们无一例外地会导致一种‘后爆发’,先是对自己竟然能够如此爆发而感到震惊,然后是因自己的愤怒所产生的辐射作用而难受至极。”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经典的“圣母”行为是,因为害怕与别人起冲突而压抑自己所有的愤怒。但是,这最终会导致你无法承受,然后愤怒会以一种看似不受控制的方式表现出来,令我们自己及其他人感到害怕和震惊。阿曼达设计的用于她的男友及男友的儿子的“愤恨计”同样适用于我们所有人。它能让我们在愤怒尚处于温和范围内时就识别出各种相关感觉(如厌烦、失望、受伤等),并选择在这些感觉发展成上述不适当的暴怒和爆发之前做些改变。鲜有的怒火发泄会带给“圣母”很深的伤痛,以至于他们会努力去防止这类事情再发生,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向所有的人(包括他们自己)隐藏其所有与愤怒相关的感觉(就像哈米什那样)。因此,他们总是不善于或完全无法应付那些难应对的人或事。
我们需要练习,好让我们知道,我们其实有应对这些人或事的技能,而且,我们那些如临大祸的可怕预测未必是真的。(关于相关技能及行为实验请参见第七、八章)
有一个咨询者给了我一个更为直观的比喻。她把愤怒比喻成烤箱里可爱的面包屑顶层下面烤得正在冒泡的热苹果馅儿。她必须看好馅儿的热度,以确保泡泡不会越过顶层并破坏整个甜点。如果需要,她会采取行动,例如将其从烤箱中取出来(就像她会自己远离“热源”/厌烦之事),或冷静地对着问题的源头说些什么。
把“删节内容”记录下来
对于哈米什来说,下一步便是开始关注,当他的妻子或同事令他感到愤怒时,他没能说出口的话,我称之为“删节内容”。当我们想要探究我们是怎样看待那些左右着我们的情绪反应及行为举止的想法(尤其是那些陈旧的规则和观念)时,这些信息确实很有帮助。
看看你能不能试着监测你在生活中竭力不想对别人说的话。你可以只是留意你脑海里的独白;或者,作为临睡前的最后一件事,你可以试着把它记录下来。记录有利于提高我们的洞察力,但是,你只需要选择你认为最舒适的方式。下面是一些咨询者的案例,记录了他们留意及监测“删节内容”的过程。
艾拉删除了真正的自己
青少年时期被别人嘲笑、拒绝及排斥的痛苦经历对艾拉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使出了超人般的力气去维持一个庞大的社交圈,却总是像妄想狂似的以为别人在背后议论她,并在某些活动上排挤她。“我不是任何人最好的朋友,”她会叹息着说,“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当过伴娘或教母,我总是最后的选择……”
有一天,我让艾拉试着做一星期的监测,看看当她与朋友在一起时,有什么话是她心里想说却不曾说出口的。结果很说明问题。艾拉意识到,她几乎删掉了所有让她觉得与说话人意见相左的内容。于是,当他们说喜欢(或讨厌)某部电影或电视剧时,艾拉就会点头应和,即便她的真实想法完全不同。当其中一个女孩儿抱怨自己缺钱,并说自己多么希望能够有钱去温泉浴场玩儿时,艾拉会表示同情,却不敢提及自己周末刚去过!甚至当她意识到,她当时背的正是带有那个温泉浴场商标的包,她开始想如何才能把包藏起来,或编个故事来解释她为什么背着那个包。“后来,当我将所有这些写在日记上时,我开始联想到一些有趣的画面。”她说,“我想,如果是在动画片里,我可能会把包塞进嘴里,吃掉它,好毁掉证据!”
对“删节内容”的密切监测让艾拉知道,十几岁时的想法至今仍控制着她的行为举止。这个想法就是:只要她能够把真实的自己藏在雷达的探测范围以外,她就能适应并融入那帮“酷女孩儿”——一起参加各种聚会,并和男孩儿们打成一片。只是现在,他们都已经三十出头了,这种做法已经不灵了。艾拉反而觉得孤独,没有任何深交的朋友,因为她从来没有展示过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感觉。
我们会在第八章中再次见到艾拉,看看她在慢慢改变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我真的很不喜欢“共谋”这个词,因为我觉得它是个否定并带有批判性的词,而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一直在努力避免使用评判性的表达。但是,我确实想不出其他更准确的词来形容我将要提及的这种情况。我指的情况是,我们不敢说出我们与别人的不同意见。这还是“害怕冲突”的问题:当你能够忽略自己的真实想法并享受和睦时,你又何必冒险引起愤怒与不和呢?但是,这是需要我们自己付出代价的。再次重申,我们不敢显露真实的自己,包括我们的价值观、信仰、品味及意见,所以其他人也就永远都无法了解真实的我们是什么样子。这种情况下维持的关系会有问题,因为它并非百分百真实。我们的自我感知也会有问题,因为我们并不相信别人是因为我们自身的样子而喜欢我们,而是以为他们喜欢我们只是因为我们与他们意见一致。
我并不是说你应该立刻说出真话,也不是要你将真话和盘托出,或只说真话;不要等着我告诉你“应该怎样”,然后再把它添加到你的“完美主义者挑战清单”中(见第四章)。这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鼓励你现在就开始注意你脑海里的真实反应,然后采取相应的行动,那是我们后面要做的事情。下面,“可爱”的妈妈科斯蒂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例子。
科斯蒂删除了她的真实感觉
有一天,科斯蒂的母亲顺道来喝茶。她先是把整个屋子巡视了一遍,给出的评论是不够整洁,接着又说麦克斯没养成良好的上厕所的习惯,然后又抱怨茶不是叶茶。之后,她开始长篇大论地说起儿媳妇安吉拉的坏话。那一刻,科斯蒂脑海里的独白是这样的:“得了吧,你真是个难伺候的老人。你只是嫉妒安吉拉,因为你儿子最终娶的是她,而不是你为他挑选的那个女人。我其实很喜欢她,娶她是你儿子一辈子做过的最对的事儿,我不会听你这么诋毁她。”然而,科斯蒂实际做的却是,带着牵强的微笑听她恶毒地冷嘲热讽,只在实在听不下去时微微地反驳一下(如“哎,妈妈,我想她对孩子们已经尽全力了”),她想要提出不一样的观点,但无论是语气、音量或是肢体语言,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并不是在批评科斯蒂。在她母亲面前,那个住在她内心里的小孩儿被强有力地激活了。因此,即便只是说出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她已经非常勇敢了,并且已经是在挑战她的恐惧等级的极限了(我们会在第八章中再讨论这一点)。而对科斯蒂而言,注意自己内心表示异议的独白是奇妙的第一步,接下来一定会发生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只会发生在适当的时间而已。
阿曼达删除了她的真正渴望
我们在第二章中提到了“圣母”型伴侣阿曼达。在胃出现问题之后,她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传递的信息。最终,她认识到,胃的问题与她一直不曾表达出来的愤怒有关,就好像她一直在“吞下”她的愤恨,任其在她的喉咙和胃里一个劲儿地燃烧。
她开始监测我们所谓的“愤恨计”,留意身体在下列情况下做出的反应:当她对自己原本不同意的事情表示同意时;当她主动提出要做那些她其实不想做的事情(如熨衣服、做饭等)时;或者,当她晚上明明想偎在床上抱着一杯热巧克力看电视,却任由一个电话持续两个小时时。
我叫她试着注意脑海里未曾说出口的话,然后记下来。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被她删除的东西。例如,她想对男友那十几岁的儿子说:“请把湿毛巾搭在晾衣架上”“我今晚不想玩《使命召唤》”“我想和你父亲单独待会儿”或“我觉得你讨论女孩子的方式很不礼貌,请不要在我面前这么做”。而她没有对男友说出的话,比如“我能在《谋杀》播完后再回你电话吗?”“我这周末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下周末再去找你”“我不喜欢你在晚上11点拍着我的肩膀叫醒我和你做爱,如果你能不那么做,我将非常感谢;还有,女人需要前戏和挑逗”。
通常,在我的诊室里,因为能感到一种安全感,咨询者们会说出他们真正想对伴侣说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让你能够把其中一些想法说给伴侣听?”我会这样问。通常,对方的反应是,猛地吸口气,然后使劲儿摇头。“天哪,不,我对他/她根本开不了口。”“为什么不?你害怕什么?”我接着问道。他们通常会怯懦地说:“他/她会立刻甩门而去(诸如此类)。”看起来,因为害怕失去他们的伴侣及/或伴侣的爱,他们会一忍再忍,但内心仍然充满怨恨和愤怒。然而,正如我一直强调的,这些怨恨和愤怒终将会像毒气一样渗漏出来。到那时,一定会给他们的伴侣留下深刻印象。
在第八章和第九章中,我们会给出一些办法,让你能够勇敢地说出原来不敢说出口的话。放心,这些办法是安全的。现在,只需要弄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删除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原因很多,也很复杂,归根结底可以总结为两个主要推动因素,即我们在第五章中提到的:避免愤怒和寻求认可。对于科斯蒂来说,两者兼有,她既想避免母亲的不认可和不高兴,又想让她更高兴并认可自己更多些。而阿曼达则在尽全力做所有她认为必要的事情,为的是赢得并维持男友的爱。但有时,我们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人,他们会让我们觉得,我们没有权利感受和表达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消极情绪。
“悲惨竞拍”
我的咨询者中有一个叫阿德里安娜的人,她想出了一个很好的词,即“悲惨竞拍”,用以纪念作家安东·契诃夫,他对19世纪晚期俄罗斯生活进行了精彩又阴郁的描述,并计算出人类悲惨的重量。
我第一次见到阿德里安娜时,她生活得极为辛苦。她是一个身在异乡的单亲妈妈,无论是她的家人还是孩子的父亲,都不曾给过她任何帮助,她一个人努力赚钱养家。此外,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她最重要的人际关系之一)还需要她的帮助(包括金钱上的和精神上的),而在她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方却连倾听都做不到。这让她十分痛苦和受伤。当阿德里安娜两眼含着泪叙述她与朋友间的对话时,我发现,这位朋友似乎一直与阿德里安娜做比较,让阿德里安娜觉得这位朋友的悲惨“胜过”自己。例如,这位朋友会说“唉,是啊,但至少你还有个妈妈,我妈早就死了”,或者“但至少你还有个孩子,我却连个男人都不曾有过”。
同样的情况下,那些不在“圣母”行列的人会疑惑地摇摇头,心想:我们究竟为什么要为这些所谓的朋友付出?他们会带着霸气而确定的语气告诉我们,别理他们,再交些新朋友就是了。然而,这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某种程度上,“圣母”通常会相信这种在“悲惨竞拍”的朋友,因为觉得自己比他们“幸运一些”而愧疚,并用单方面的友情作为补偿,其中包括没完没了的同情、聆听及有求必应的支持等,用尽各种方式(通常是下意识地)让朋友好过一些。
如果你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的童年,这种反应通常是有历史渊源的,背后支撑它的是一系列规则和观念,而它们的形成都与当时对你的人生起到重要影响的成年人有关。其中一种观念可能是:如果我能够让这个人更幸福一些,那么他/她会对我很好。
真正对阿德里安娜有帮助的做法是告诉她的朋友:“我认为精神上的痛苦是没有等级的。”好心的人总是通过提醒你现在所拥有的美好的东西来宽慰你(“好吧,至少你还有一份工作/一个家/一段婚姻/你的双腿……”),或是让你想想非洲仍在忍饥挨饿的孩子们,或近期自然灾害中受难的人们,让你意识到自己过得多么幸福。但是,他们这么做只会让你感到羞愧,让你觉得你不可以觉得自己不幸福,它在那个想象的痛苦等级体系中没有相对价值。对于一个“圣母”来说,这通常迎合了你脑海里的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通常形成于童年时期),即你自己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你才会承认,你的痛苦比不上别人的痛苦。阿德里安娜发现这样一想的确能起到让她获得解放的作用,她开始觉得自己有权反抗那个好支使人的朋友(并向孩子的父亲要求经济上的资助)。
于是,我们一起修正了她的比喻:在“悲惨竞拍”中,她选择不出价,而是将她的拍卖品拿回来自己处理,也不再为她朋友的拍卖品感到愧疚。
“圣母”呕吐症
这个过程是这样的:我们对某个人产生了真实的想法,却把它删除了,因为我们很快便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不好意思、内疚和惭愧。接着,我们便会进行过度补偿,要么建议做些我们自己并不想做的事(如“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或者“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吧!”;或者“为什么不让我帮忙呢?”),要么就是说些并非你本意的话(如“哦,可怜的人,那太可怕了”;或者“是啊,他们怎么敢那么对你?”)。
对此,丽贝卡(我们将在后面详细介绍的人)给出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这就像我患上了‘圣母’呕吐症,我无法控制东西从我口中涌出来。当我意识到自己需要控制时,太晚了,话已经出口了。答应做某些事时,我其实根本没想好这是否是自己的意愿。通常,我几乎是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并不想那么说或那么做,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我想,很多人都会认同丽贝卡的这个比喻。它让我们对自己一直在努力打破的这个根深蒂固的习惯多了几分理解,而非一味地羞愧。但是,我们怎么做才能阻止嘴巴自行其是呢?我们需要一个停顿、一个间隙以及某个小空间,让我们能够使用理性思考能力。最好的办法是,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呼吸上,做一下呼吸练习。这有助于我们发挥理性思考的能力。例如,对于丽贝卡,她会听到内心在说:“不要邀请你的合租室友一起去公园。你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如果你说……你很快便会后悔。”
小结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该如何通过定期接收自己身体发出的信息去识别自身感觉到的身体反应,而这些反应又与我们的所想所为有着怎样的联系。
开始停止忽视身体发出的信息。
用前面提到的练习检视自己的身体。
查查看你都“删除”了什么。在你开始识别出自己不想做的事或不想说的话的同时,你能否可以开始重视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