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秦淮上学的日子,罗裕拿着到期的请假条回到了科研中心。
来来往往的人诧异的看着他,在思考这个尖耳朵的小屁孩儿到底所为何物。
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卡,如同是演《斯诺登》,一山放过一山拦。认识他的人都不免诧异的望着他,有些人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倒计时仍在继续。”
倒计时仍在继续,这是罗裕听到的第一句话。一切发生的经过他已经明了。“太阳系模拟器”。
现在基本不需要多少人力,轨道电梯项目板上钉钉,各种科技已经克服。总长3.6万米的纳米管,罗裕负责看一眼,一年的时间建造,罗裕假期就增加一年。
怎么来怎么回,罗裕逛了一圈,又拿着新的请假条走出了科研中心。天上一团糟,乌云像是浑开的墨汁,在慢慢散开。凉风灌进罗裕的脖子里,激起他的鸡皮疙瘩。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他面前摇下车窗。
是秦淮的父亲。
他冲罗裕点点头,“进来。”
载着罗裕在江边逛。他没说要往哪儿去,罗裕也没问。直到雨滴打下来,他把车停在了咖啡馆边。
看到熟悉的店名罗裕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店长对罗裕印象深刻。“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他忽略了前一步走进来的秦淮的父亲,对罗裕挑了挑眉头。
秦岭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看了罗裕一眼,大概意思不言而喻。罗裕解释道,“一个玩笑。”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一杯红茶。你要喝什么?”
“牛奶。”罗裕说。
“呵……”同样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秦淮和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让罗裕多少觉得他有些幼稚。
坐定。四目相对。雨飘得厉害,仿佛天地间就全成了白色。雨的白色。
他无所事事的望着窗外。罗裕想翻出手机,但是又克制住了。窗外只是一片茫茫的雨,间歇着开过车辆,激起的水花绽开很远,飘到了人行道上。
罗裕也望着窗。谁也不打算先开口,这不是默契,而是打雷的时候,雷是从地上飞上天去。
牛奶放在了桌上。比起牛奶来,对面茶杯里滚滚的热气极具侵略性,像马在喘气。
秦岭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倒不是优雅什么的,只是太烫嘴了。“哈……真烫,”他说。
“我听到了学校的传言,你们在谈恋爱?”
“是这样。”罗裕说。
“为什么?她不过十七岁。”他问。
“这么问,好像我是个恋童癖?”罗裕摊摊手,“上个月的时候,我也才十七岁。”
“听说你说服了学校校长,他同意你们谈恋爱?”
“嗯,保证每次考试考前一二名。发了宏愿的。”
“呵……你的底气在哪里?这双耳朵?”他语气轻佻,但是神色自若,不难看出这番作态并不是罗裕独有。
“没错。”罗裕说。
这下轮到他吃惊了。他没有想到罗裕会轻飘飘的将真相摆在他眼前。作为一个走在社会前沿的校长他当然知道,在他们之间有一个被外星人“宠爱”的中学生。这个家伙长出了一双尖耳朵,并且发起了“轨道电梯”项目。说起来居然还是国家的功臣,颇受一些人的重视。
但那是其他人要关注的事。作为一名父亲,他要做的事要严肃得多。
“你觉得怎么样?我女儿?”
“无与伦比的美丽,成熟稳重,但是有时候又不失可爱。”
“我和她母亲很早就分开了,”他点头,“从小她就跟我过着,对于她母亲的事一直很介怀,也不太爱说话。她状态很让人担心,一直都挺孤僻。”
“我也总被这样那样的事给缠着,小时候没怎么陪她,以至于现在我们也没多少话头。她很难得信任一个人,但是却和你非常亲近,虽然我很希望能多陪陪她,但是有些时候总是差强人意。”
“她很爱你。”罗裕说,“对你这个父亲,她的爱可能并不那么露骨,但是有些事是真切存在的。”
秦岭耸耸肩,不置可否。“我看了她的日记,她非常信任你。”
罗裕不由得感到恶寒。但是出于对方的身份,也并不愿意多说什么。有些人你无法去说服他,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只信任他们自己的那一套。跟他们说得再多,也不过是风吹鸡蛋壳,毫无用处。
“我希望你能多陪陪她,这样我也能放心的去上班。”
秦岭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支票,那上面写了五万元。
“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时间随你定,只要她同意。总之你和她时不时的聚一下,一次五万。”
罗裕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再一次说明,我不是恋童癖。我和她约会,也不是为了钱。只要她愿意,只要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你没必要做这些。”
秦岭摇摇头,把支票推到罗裕面前。“钱在这里,拿着就是了。我也放心。”
罗裕好整以暇的打量他,想从他淡然的神色里发现一些端倪。但是他一直很坚定,面对罗裕的打探十分从容,甚至还勾起了嘴角。
那副表情,就像是他在面对商业对手时露出的得意神情,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高高在上的心态。
罗裕强忍不适,同时为秦淮感到悲哀。“有这么一个虚伪父亲,真让人头大。”
秦岭起身离开了。罗裕抱着胳膊,看着他走出店门,走进雨里。他冲罗裕挥挥手,上了车。
汽车发动。
罗裕在玻璃的这一面望着车后溅起的水花,陷入了沉默。
还是给秦淮打个电话吧。
他想,首先是要解释一下。但是他又纠结于言辞。如果就这么讲出来,会不会破坏他们父女俩的感情?
“喂?”
“是我,出来吃个晚饭怎么样?有些事要和你交代一下。”
“在哪儿?”
“小面馆吧,你们学校附近那个。”
“好的。等一下,我去请个假。”
罗裕放下手机。
外面雨小了不少,咖啡厅的生意慢慢好了起来。天色昏暗,看起来又是一个讨厌的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