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一路奔逃,眼看临泾城近在咫尺,然而匈奴铁骑追赶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临泾城内仅仅只有两百老弱郡兵,他们蜂拥至城墙之上,远眺战场,却无能为力。
对于楠晏而言,眼下只有鱼死网破一条道路了。
正当此时,西方的天空中传来阵阵呜咽号角,一支骑兵大军从远方徐徐而来。
晋军将士惊恐万状,喊道:“胡人竟然还有援军!”
“这……”诸葛离难以置信,他怔怔地遥望着西方的天际,叫道:“不可能!胡人在我们的北面,他们的援军更是在临泾城的东方,他们绝不会从西方出现!”
众人闻言,军心才不至于崩溃。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西方,想要知道这来者到底是何人?
远处的大军稍稍靠近,骑马奔驰在最前方的是大批身穿青黑铁衣的马上骑士,在他们身后,无数骑手手持长刀劲弓,从两侧汇集到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锥形阵型。
晋军依然激战不止,然而楠枝早已被西方的军队深深吸引,她惊讶地叫嚷道:“胡人不会摆出这样的阵型,那好像是晋军!”
转眼之间,西方大军旌旗摇曳,奔流而下,如同黄河涛涛,气势逼人。
匈奴骑兵被这支出人意料的军队惊住了,他们手足无措,四处奔逃。另外一些匈奴人集中起来,向西面冲去。
众人惊讶不已,等到西方大军靠近一些,人们才看清楚他们的军旗。
“是凉州人的军旗!”晋军当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凉州!
楠枝心中惊喜万分,她双腿使劲加紧马的肚子,身体努力地伸长,探出头来,往远方眺望。
只见凉州大军漫山遍野,约摸有一万铁骑,他们排成一道尖锐的锥形阵,铺天盖地而来,直插匈奴人凌乱不堪的队伍。
那些骁勇无比的凉州铁骑轻而易举地将匈奴人的军队一分为二,接着挥动起手中的武器,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匈奴人的武器远没有凉州人精良,他们大多数只是草原上的猎手和牧民,更不是训练有素的骑士们的对手。
激战进行了半个时辰,匈奴的轻骑兵们很快用完了他们的箭矢,只能向北方逃窜而去。
楠晏老泪横流,他庆幸天无绝人之路,如今上苍眷顾,重获生机!
凉州人的骑兵一路奔驰,来到临泾晋军的阵边。
“喂马!重整队形!”一名年轻的凉州将军呼喊着,“切勿追击,我们先入城!”
楠枝劫后余生,面容憔悴地看着周围,匈奴人、晋人的尸首到处横陈,呼喊声、欢呼声、悲鸣声此起披伏,不绝于耳,一片惨绝人寰的景象。
年轻的凉州将军骑马而来,径直走到楠晏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又看到将军身边的楠枝,竟然欣喜地哈哈而笑,他豪爽地伸手揭下鳞片铁甲包裹的头盔,欣喜地喊道:“楠家小娘子!好久没见了!”
“张公子!”楠枝也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名英姿勃发的青年将军竟是张茂!她惊讶地问道:“张公子为何在此?”
“说来话长,我们日后再说。”张茂挥挥手,“楠将军和小娘子最好快些入城避难,我一路而来,胡人异动不断,恐怕再下去,我们凉州人也快要对付不了了!”
诸葛离这时也凑过来,望了望天际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胡人今日未必会攻城!”
“张公子!”楠枝行了一礼,正色道:“请张公子帮助我!我需要一些骑兵北上!”
“北上?”张茂身边的一名副官大吃一惊,他面露难色,说道:“我们凉州人的这支军队并不是成逊公子统帅,少府杨司马才是将军。而且我们只是一支偏师,人数尚不足万,正准备南下渡河,而后东进与主力会师!北上胡人众多,恐怕……”
张茂不耐烦地呵斥副官:“你也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说着,他看着楠枝,拍拍胸口,说道:“楠家小娘子以前舍命救过我,小娘子有事直说,我张成逊自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楠枝说道:“我并不是要与胡人决战,我只需要些许精锐即可……”
“楠娘子……”诸葛离拍拍沾满尘土的衣裳,“楠娘子切勿冒险,如今胡人南下汹涌,临泾城也朝不保夕,此时你要北上做什么?”
“我要寻找一个答案……”楠枝说道,“你们都不要再劝阻,我心意已决!”
说着她望着几乎正在瑟瑟发抖的临泾城,对着楠晏说道:“爹,如今形势紧急,请让城中百姓随着凉州军一起渡过泾水南下避难!临泾城经不起围城之难。”
楠晏点点头,命令道:“让军队帮助百姓南下避难!”
他仍是不放心楠枝,口中仍是念念道:“枝儿……你也最好和百姓一起南下,你实在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楠枝摇摇头。
张茂提起长枪,器宇轩昂,说道:“楠将军放心,在下张成逊,出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吾亦同去,定能护得楠家小娘子周全!”
诸葛离拜了将军说道:“楠将军,诸葛离也同去!”
张茂仔细地打量了面前的这个男子一番。
此人衣着简单,没有穿军装,亦没有携带武器,看起来不像是个能勇闯战场的武将。他嘴中嘟哝道:“你倒是自个小心为上,我可护不了你!”
诸葛离也打量着张茂,只觉得这凉州公子如同其他豪门士族子弟一般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他一撇嘴说道:“你这个凉州少年郎,思虑单纯,只知道以蛮力取胜,我可不放心让楠娘子与你同行!”
张茂刚想再说道几句,却被楠枝阻止,“张公子不要嘲笑诸葛先生,他是我爹帐下参军,也是我的老师。”
“失礼……”张茂这才作揖道歉,“成逊不识诸葛参军,多有得罪!”
楠晏看在张茂的武力和诸葛离的才智上,才勉强放心一些,他再三嘱咐楠枝小心为上,才依依不舍地和其他军士返回城中,安排百姓渡过泾水,南下避难去了。
张茂亲点了一百骁勇轻骑,和楠枝、诸葛离趁着黄昏的阴暗,一路向北而行,直扑清晨的战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