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时事疏

今之议者，皆曰外夷为患，不知非外夷，乃内民也。皆曰外夷诱内民为患，实乃内民诱外夷也。内民何以思乱？敝在有司之权轻，不足以扶翼良善，而为莠民所制。夫莠民者，未有不好乱者也。议者皆知洋之祸，由于严禁鸦片烟而起。夫严禁鸦片烟足以激变，莠民而岂无所以待之？

以臣生长江西，与浙、闽、粤接壤，深知其情。夫此数省者，其良民未有不愿严禁鸦片烟，而莠民不愿。莠民之势，非多于良民也，恃有司之权，以为胜负而已。然鸦片烟有必不可骤禁者，凡吸食与贩鸦片，皆富人大贾、仕宦子弟。平日有司遇事，方且资其权力，以集众赴公，一旦掩捕其隐匿，寘以重辟，可乎？于是为限内劝缴烟具，不问所从来之说，冀以恐吓而改之，而国家之法固已有所不行矣。恐吓之不动，则掩捕小民之开设烟馆及偶尔夹带牟利者，取寘之法。夫避富而取贫，避强取弱，则有司之懦，愈为莠民所窥，而受罪者乃不服，于是结党以图抗法，此所以愈禁而愈炽也。然则遂弛其禁，足以解散之乎？夫不禁则已，禁而复弛，则莠民益得志，良民益夺气。故为今之计，惟有使良民伸而莠民屈，庶几乃可定也。

夷人为祸一年矣，所至六七省，攻陷城池，如入无人之境。且其所陷之地，旋据旋弃，不敢远离船舰，深入腹里。此不惟畏中国，且不敢信莠民之从者，故乘间逐之，易易也。惟中国之莠民，愈聚愈众，夷至则为之助，夷去则无所归，大者将为寇，小者将为窃。

窃谓当重地方有司之权以治之。择人而任郡县，假以便宜，一曰使自用财，二曰使自用人，三曰使自行法。夫亲民莫如郡县，国家惧其虐民，故设监司以督察之。然无事之时，其民本静，虑有司藉权为之扰也；有事之时，其民易动，须有司得权为之制也。且无事则督抚坐镇千里而有馀，其权宜合；有事则郡县因地制宜而不足，其权宜分。圣人之道，贵在时中，岂有定哉！窃闻沿海浙、闽、粤俗，皆轻剽易动，民稠而土不足以养。又近海多奸利，今为患者，外夷止十之二三，内奸则十之六七。不急思所以靖之，徒多兵防夷，兵愈多，民愈困，汉奸愈有所藉，以为煽诱，深可虑也。请令三省所属府，分地方紧要之处，皆予便宜行事，权同两司，略如今台湾道府之例，仍分最要、次要。凡地方钱粮许免解十分之五，以为本地办公之用，地方绅耆许令给予图记，派管保甲、团练、壮丁。地方匪类审实，许令即与定罪。如有通夷、煽乱各情，即令就地正法。所办事件，仍一面申详督抚备核，如办理未善，听督抚揭参。若地方匪民控告，不得轻听参撤，致令事权堕废。总以一年之内，城池修理，保甲举行，各属安静，烟禁杜绝，为该员称职之实。不称职者，立予黜革。慎选而重任之，严法以随其后，如是而不思尽心为国家安民者，未之有也。内民安而外夷绝望，虽欲诱之为乱，夫谁从之哉！臣区区愚诚，未知有当否？伏乞皇上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