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生诗序

萧生蔚苍，都其生平所作诗若干首为一集，来求予序。

予因述古以谂之曰：诗，难言矣！自三百篇后，汉魏诸人鸣其盛，六代衰矣。李唐之世，李、杜、韩三家，焜耀当时，至今言风雅者归焉。然其所以传者，岂不以李之再造唐室，杜之饭不忘君，韩之勇夺三军，道济天下，其志不同，其人迥异，故能崛起词林，以成就此名哉！

生诗才清妙，颇近青莲①。然吾尝览青莲全集，文变风俗，学究天人。陆象山②所谓“李白、杜甫、陶渊明，皆有志于吾道者。”即其乐府，于三纲五常之道，数致意焉。虑君臣不笃，则有《君道曲》；虑父子不笃，则有《东海勇妇》；虑兄弟不笃，则有《上留田》；虑夫妇、朋友不笃，则有《双燕离》《箜篌谣》，而非徒见之于言也。其轻财好施，则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以济落魄公子也。其存交重义，则洞庭哭友，炎月伏尸，猛虎前临，坚守不动。数年复观，躬申洗削，裹骨徒步，负之而趋。初权厝于湖滨，后营葬于鄂城也。其养高忘机，则与逸人偕隐岷山。巢居数年，不迹城市，养奇禽千计，呼皆就掌取食，了无惊猜。广汉太守诣庐亲睹，举二人以有道并不起也。其乐序天伦，则《春夜宴桃花园》，与诸从弟秉烛为欢，开筵坐花，飞觞醉月，而有佳咏伸雅怀，令人不思金谷也。其知人善鉴，则客并州，识郭汾阳③于行伍，曰：“目光如火照人，不十年，当拥节旄此壮士。”为脱其刑责而奖重之。及汾阳功成，请以官爵赎翰林，而上许之也。凡若此者，皆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而后见之于言者也。况读书匡山不出者十年，系浔阳狱，尚读《贾侯传》。又周览四海名山大川，神林鬼冢，魑魅之穴，猿狖所家，鱼龙所宫，往往游焉。故其为诗，疏宕有奇气，盖仙才之夐绝如此。后之学者，不人其人而诗其诗，忽忽白日，嘐嘐古人，古人其可及哉？生欲存诗，亦求其所以传者而已。

著雍敦牂元月后浣道民吴觉 希甫序

注释：

①青莲：即李白。

②陆象山：即陆九渊，字子静，卒谥文安，金溪人。南宋著名理学家。曾居贵溪之象山，从游者众。自称象山翁，学者称象山先生。

③郭汾阳：郭子仪，华州郑县（今陕西华县）人，祖籍山西汾阳。安史之乱时任朔方节度使，在河北打败史思明。后连回纥收复洛阳、长安两京，功居平乱之首，晋为中书令，封汾阳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