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性上
古之君子,不言性而性之理明;今之君子,愈言性而性之说晦。非不言之能胜于言也,天下知性者寡矣!言性而不知性与言矣,而性非实有诸己,徒为是哓哓然悬揣意断于其间,则荒谬拘牵之失,有不得而避焉者几?何不滋人以惑也。
《中庸》之言性有曰:“天命之谓性。”则书所谓皇降衷于下民,厥有恒性之谓也。夫子曰:“性相近。”则少成天性之谓也。孟子断之以人性皆善,而复扩之以恻隐羞恶之端,设为孺子匍匐入井之观,所以牗一世之人,而不惜其说之详且尽者,初非有异于孔子、子思之言,盖恐天下异端杨墨者流,托为矫强近似之说,以乱吾真,故于此三致意焉。若夫荀子以性为恶,此又孟子所谓贼人以自贼者也。杨子以善恶混为性,则亦不知性者也。至昌黎韩子分性为三,而品之以上、中、下,诚未深是所发明,而生当千载后,倡明绝学,著为论说,以排荀子、杨子之议,其亦千古豪杰士欤?近代有宋诸儒,穷究天人,洞悉微芒,其言性也,兼为义理、气质之说,以调停折衷,冀为今古定论,非不足破荀、杨之妄,驾昌黎、韩子而上之,要其依附凑集,不若孟子性善之说之为简明了捷也。吁!性不易言,此子贡所谓不可得闻者。吾故曰:古之君子,不言性而性之理明;今之君子,愈言性而性之说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