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二 释怀

醒了睡,睡了醒,醒过来没一会儿又继续睡,陆士清以前从不知道自己如此能睡,不分时辰环境,不顾白天黑夜,更不想管时间的流逝。只觉得浑身疲软无力,骨关节酸痛发胀。想终日与软绵绵的床榻、暖和厚实的棉被为伴。

期间好像有人来过,给自己把脉、扎针、喂药、洗脸、擦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无数声的叹息,此时在他看来,都是让他头昏脑胀的元凶,他现在只想安静地睡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以后的晌午了,屋内充满了暖人的阳光,安神震痛的草药味,炉火的热气也恰到好处地散发着让人微微出汗的热气。半人高的竹子盆栽绿油油的,有序地布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让人赏心悦目……

竹子盆栽?陆士清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调息了好久才让气息平稳下来。整个门派上下,只有老主人欧阳天的内室才会布置竹子盆栽。欧阳天偏爱竹子,静竹轩的命名到布置,都是欧阳天的手笔。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裹挟着阵阵细微的风飘进来,那人将手中盛了热水的脸盆放到盆架上,拧了热手巾,准备给陆士清擦脸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陆士清已经坐了起来,不顾形象,不顾礼数地冲到床边跪地,激动地流着泪,抽泣着,“师叔,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陆士清终于看清了来人,此人正是露华阁的随侍弟子陆云,他一直跟在身边,胜似亲人,陆士清拍拍他的肩膀,张张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陆云,别哭,我没事。”

陆云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清水流进喉咙,犹如甘泉让人舒适,“我睡了多久?我又为什么会在这?”

“您睡了五天了。那日掌门去如君堂探望您后没多久,您就发起了高烧,一直昏睡不醒。老主人急坏了,连忙让人把您抬到这里,又喂药又扎针的。不合眼地照顾了您好几天,今日清晨实在是太疲倦了,才去偏房小憩一会儿。”

陆士清隐约地回忆起来,禁足那么久,欧阳泽的探望,谈心也只是杯水车薪,他走后没多久,便被孤独、失落折磨着,越想越烦,越想越难受,直到头昏脑胀,本想着睡一觉就好,没想到这一睡就是这么多天。

回过神,陆士清看陆云还隐隐地抽泣着,便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陆云恨恨地拍了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您的药一直在小厨房熬着了,这是差不多该好了,我这就去端。”

看着陆云急匆匆地跑出去,陆士清不禁莞尔,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心里又忍不住泛起阵阵酸楚,蜷起双腿抱着,任凭泪水润湿了棉被。

房门再次被推开,带着阵阵汤药味。陆士清以为是陆云回来了,他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也没抬头,闷着声音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人没做声,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陆士清无奈道,“你小子唉声叹息又是怎么回事?”说着,抬起头,“我又没死……”

话未说完,陆士清便怔住了,来人一袭深绿色长衫,满头白发,白色的胡须整齐地垂着,是老主人欧阳天。欧阳天看陆士清一直发呆,自行走到床边,又气又笑,“睡了几天睡傻了?”

陆士清这才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要起身行礼,被欧阳天一把按回去,“先把药喝了。”

一碗药下肚,嘴里弥漫着苦腥的味道,欧阳天玩味地说道,“当了师叔还是没个长辈的样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在为师面前流流眼泪就罢了,让他人看去成何体统?”

虽是责怪的话,语气里却充满了关心,再没有那日的疾言厉色和判罚时的无情,陆士清舒心一笑,眨了眨眼睛,“师父,您不生气了?”

“生气?”欧阳天被气笑,“生气就该把你打死!自己发的誓都能违背,还能让为师相信你说的哪句话?”

陆士清不禁内疚起来,十几年前,他迷上了毒药毒草及解毒法方面的事,后来更是不顾欧阳天反对,执意研究毒术,即便是罚跪、面壁都没能阻止他,欧阳天无奈,只能由着他的性子,但毒药太过邪恶,于是给他定了个规矩,无论将来面对谁,都绝不能给人下毒,更不能用毒术害人。陆士清大喜,连忙跪地对天起誓,如有违背,必遭天谴,可如今……

“弟子让您失望了。”

看着陆士清满脸病态,欧阳天再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打你是为了给你个教训,此事到此为止,为师也绝不会再提。你平日里胡言乱语,满嘴俏皮话,只要无伤大雅,为师皆可不管。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些场合还是注意的。”

“是。”陆士清低声应着,忽然想到了别的事,“弟子此去洝城,发现了横疆特制的腐肉散。”

腐肉散?欧阳天眉头紧蹙,“腐肉散又卷土重来了?”

腐肉散是横疆的制毒师研制而成,制毒师是两个人,黑翼和白羽,二人合称黑白双毒,当年黑白双毒用腐肉散祸害中原,闹的人心惶惶,后来由上任皇帝朱裕兴与横疆玉国皇帝,加上中原武林正派联手才控制住局面。但准备缉拿黑白双毒时,二人却销声匿迹,各路人士派出去的暗卫、探子、影卫、密探皆不能发现二人踪迹,二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后来江湖平静,再没有被毒药困扰,各路人士也就撤回了搜捕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没想到这次竟然卷土重来。

欧阳天叹口气,“你是怀疑黑白双毒再次出手了?”

“是,但只凭腐肉散还不能说明什么,具体的还有待查证。”

“难得看你这么稳重。”欧阳天眉头舒展,但心情并没有放松,随即收了药碗,“你先养好身子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师父…”陆士清看着欧阳天起身要走,忽然想起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讪讪地问道,“那佛经?”

欧阳天捋捋胡须,正色道,“等你把剩下的佛经抄完,为师便放你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