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32]

婚后的生活和以前相比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林恩冉期待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那天她出门去参加姐妹聚会,碰到了方乾正,他的旁边……就是姬西琳。

看两个人的言行举止,完全是情侣做派了。

林恩冉震惊了。虽然看小说也看见过作者强行配对的傻事儿,但是如果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就太魔幻了。

她上前打了个招呼——主要是想借机获取一点情报。

方乾正满面红光,一副营养过剩的猪头样儿:“总裁夫人!我正和小琳说着要找个机会好好地感谢一下您呢,要不是您和总裁从中穿针引线,我和小琳恐怕还没机会遇见彼此……”

林恩冉腹诽:不愧是小说世界,人物之间感情生发得迅速又自然,一不留神就海誓山盟情深义重了。

不过。林恩冉走出去很远后又回头看了看他们,这对小情侣正在甜品站等待圣代,姬西琳不知道说了什么,方乾正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回过头,攥着包走得很快。

——内心深处的失落和快乐又要怎么解释呢。

复杂情绪的对碰直接导致林恩冉在姐妹聚会上喝醉了。

上回喝酒还是在结婚那天的晚宴上,唐晓翼帮她挡着,林恩冉也没真醉。但这回是姐妹聚会,又没人拦着,林恩冉也就喝了一杯又来一杯,喝了一瓶就开下一瓶,直喝得姐妹们都看出她有心事了。

结婚了嘛,心事也很好猜,多半是和家里那位的问题呗。

本以为醉了酒的林恩冉会很好套话,不料都倒在桌子上了,林恩冉还能晃手打太极:“哪……哪有啊……我和他……好得很!你们……你们不要瞎说!”

口气坚定得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仔细想想,她和唐晓翼之间还真的没发生过什么大矛盾。一方面是他真的很忙,有时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面;一方面是在两人关系中,唐晓翼很擅长让步,往往林恩冉还没来得及生气,他就已经服软了,不给她生气的借口。

那么,这就算是“没有问题”了吗?

虽然结婚前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工作:这只是契约婚姻,双方看到的都是利益而不是感情,所以她就不要奢求能在丈夫身上得到男女之间的温情。

但人心是肉长的,唐晓翼对她这么好,纵然是清醒客观的林恩冉有时也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喜欢我呢?

这种念头转瞬即逝,刚刚出现就被自己快速否决,到底是知道绝无可能还是害怕……害怕直面内心的渴求?

就,心乱如麻。

唐晓翼接到电话过来时,看见的就是一个醉倒在酒桌上的林恩冉。

小姐妹是第一次见林恩冉的丈夫,知道他高大俊美,但真人的心动指数也太爆炸了,小姐妹话都说不顺溜了:“是我们没注意,一不留神就让她喝高了,这么晚了,让她自己回去肯定不安全,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打了你的电话……”

会开到一半被电话打断、中止会议出来接林恩冉的唐晓翼:“没关系,这么做是正确的。”

他把林恩冉扶起来:“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妻子都在做什么。”

聚会地点离家并不远,夜风清凉,唐晓翼决定带着林恩冉散步回去,正好也让她醒醒酒。

林恩冉挣开了唐晓翼扶住她的手臂,她沿着沿江风光带走着,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赤脚踩在凹凸不平的盲道上。风卷起她长长的黑发,传递来她身上的香水味道,是祖玛珑的红玫瑰,风尘又古旧,像是回到了夜上海,在霓虹舞台上唱歌。

酒精上头的人走路能有多稳,没几步她就又歪在了唐晓翼身上。

唐晓翼扶着她的腰不让她摔倒,被她勾得也东倒西歪,勉强往前走。

林恩冉突然笑了,醉醺醺的,又含有某种唐晓翼无法解释的冰凉与难过。她仰起脸,说话时唇齿间都是浓烈的酒气:“你为什么不试着喜欢一下我呢?”

河上的风很凉,身畔的人很热,唐晓翼却骤然感到无力回天。

他说:“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一回到家,唐晓翼就把林恩冉丢进了浴室。

浑身无力的女人软软地倒在角落里,两颊酡红,像一颗熟透的樱桃,令人垂涎欲滴。

总裁对活色生香视而不见,把水调到最冷,拧开阀门,拿着花洒就往林恩冉身上喷。

高压裹挟着冷水冲刷着林恩冉全身上下,低温成功将她从酒精中解救出来,她刚想“喂!”一声就被呛了一口水,急促地咳嗽起来。

猛烈的咳嗽令林恩冉眼角渗出生理眼泪,她捂着喉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在干什么啊?!”

他在发什么疯?

花洒移开了,哗哗不停的水声当中,她听见唐晓翼说:“那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

“砰”地一声,花洒被暴力地丢在了地上,他走出了浴室。几分钟后,别墅大门关上的声音几乎要震碎林恩冉的耳膜——唐晓翼离开了家。

林恩冉蜷缩在浴室的角落里,浑身湿透。她感到冷,双臂抱紧了自己。

她到底,说了什么啊……。

林恩冉认真检讨反省自己,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唐晓翼发那么大的的脾气了。

人都有脾气,只是唐晓翼比较能忍。弹簧压得越久反弹得也就越剧烈,唐晓翼压抑了这么久,一朝爆发出来当然会很吓人。

两个人几天都没见面,林恩冉不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打电话给林恩冉,孩子气地互相怄着气。

几天之后就是林恩冉的大学卒业典礼,按理说她的家属应该出席,偏偏父母身在国外,三个哥哥也都已回归工作岗位或学校,她又和唐晓翼——算了不想提他——于是林恩冉的家属席悬空,没人来。

毕竟是对人生某个阶段的告别仪式,没人来陪她,林恩冉还是很低落的。

不想去打扰父母和哥哥,打电话给唐晓翼吧又觉得掉面儿,林恩冉一时赌气决定:不就是一个人毕业吗!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点小场面?

可是当林恩冉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坐在毕业生里时,心情依然没有见晴,眼睛四处乱瞟——她不能免俗,有着小小的期待,期待着心里所想的那个人可以突然出现。

一直到她这个班上台拍卒业照,林恩冉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胸口堵得慌,林恩冉低下头。

辅导员大声说着“抬起头抬起头,照相了”,林恩冉再度抬起头,闪光灯过后,她忽然看见了他。

唐晓翼站在围观拍毕业照的人群里,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所穿的那套黑色西装,隔着无数个人,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唐晓翼举起了相机,林恩冉在他的镜头中骤然绽放了最灿烂的笑容。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林恩冉接过醉酒的唐晓翼时,内心如是说。

把这个身高腿长体重可观的男人从车上搬下来、拖到家门口的一系列活动已经耗尽了方乾正的体力,他扶着门框喘气如牛,林恩冉于心不忍,半客套半真情地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方乾正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小琳还在家里等我回去,我就先告辞了……”

目送着方乾正上了车、还算平稳地开走了车,林恩冉关上了门,转身把唐晓翼扶起来。

这家伙酒品还不错,喝醉了安安静静地待着,不吵也不闹,乖得很。林恩冉扶着他,对他耳语道:“现在我要把你搬回你的房间了,我肯定扶不动你,请你自己懂事一点,别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施加在她肩膀上的力道果然轻了许多。这人酒品也太好了,这都听得懂话,真好。

林恩冉扶着他走上楼梯,一步一步走得慢,怕把握不好重心让两个人都摔了。他是真的高,压在她身上的身子略显局促,脑袋搁在她颈窝处,有如寻求母亲温暖的婴儿。

唐晓翼小声地呼吸着,嘴里模糊地呢喃着,林恩冉也听不清,随便他嘀嘀咕咕。他忽然捧住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大堆,林恩冉只听清了最后几个字——“……我喜欢你。”

呃,他酒品也不好,容易酒后吐真言。

“嗯嗯嗯知道了,”林恩冉敷衍道,把这个男人搬进了主卧,“走你!”

她把唐晓翼甩上了床,也不想帮他脱衣服脱鞋袜了,直接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看着唐晓翼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躺在床上,脚还悬在床沿外,林恩冉觉得这个睡姿委实危险,很担心他会半夜滚下去,又懒得调整他了。

她决定就在主卧的扶手椅上挨一晚,好及时把他搬上床。

又想起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的确很危险,于是林恩冉又去楼下厨房取来菜刀,抱着菜刀往扶手椅上一坐。嗯,安全感满满的!

她想,要是唐晓翼敢仗着醉酒对她动手动脚,那就别怪她的菜刀不客气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不会手软的!

事实证明林恩冉就是色厉内荏,因为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抱着菜刀睡着了。

林恩冉醒来时,她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身边空无一人。鸡汤的香气从半开的门缝里飘逸进来,于是林恩冉的视野里仿佛都氤氲着黄金色的雾气,她还有点睡梦的余韵,迷蒙却又下意识地感到满足。

门被人完全打开了,系着围裙的唐晓翼走了进来,把她手中的菜刀抽走了:“先借我用一下,等会儿再给你玩。”

他俯下丨身,在林恩冉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有如春风拂过青草、天鹅划过水面,清澄至明,亦或是敦煌舞女脚尖轻点鼓面、神佛兰花指拈起花瓣,神圣瑰美。他以一吻封缄戒指、婚姻、人生,以及他的妻子。

林恩冉闭上眼。如果这就是平凡的幸福,那么她愿意成为平凡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