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欢愉,这对年轻的男女之间,多了一层关系。
天微明,兰汐就离开了丁易的房间。
丁易起身送走了她,又上床睡了。
折腾了大半夜,他实在有点累了。
晨光微露,白府的前院升起了炊烟。
伙计们汲水的汲水,劈柴的劈柴。
丫环们做饭的做饭,浣衣的浣衣。
兰汐的脸上挂着笑意,嘴里轻轻哼着歌儿。
兰汐自己没有察觉,一旁忙碌的丫环们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一个个抿嘴笑着。
这,原本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可是,风云尚且会变幻莫测,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料。
中午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惊起了满院鸦雀。
出大事了。
大太太手里的念珠断了线,佛珠撒了一地。
不久,矿上的管事老郑,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了。
煤矿塌了,百十个矿工都埋在下面了。
“你再说一遍,老郑你说什么?”
二姨太秀凤歇斯底里的叫着,攥着锦帕的手不住的颤抖。
煤矿的管事老郑垂手低眉,不敢看秀凤。
“二太太,煤矿塌了,我……”
老郑小心的回着话,不敢多说。
“怎么回事?你是干什么吃的?每月发给你那么多银子,你就这样回报白家的?”
老郑闻言,知道自己难辞其咎,一个劲的抽自己嘴巴子,一个接着一个。
过了一会儿,秀凤似乎也听累了,摆手让他出去,自己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白家完了……
这是秀凤此时的真实想法。
老郑出了秀凤的屋子,忙不迭的又去其他几房太太那里报信。
出了这么大的事,老郑做事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天上的太阳挂得很高,白府的一切却显得很阴沉。
大家的脸上都没了笑意,下人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
秀凤稍稍缓了缓,便叫来了老傅,让他差人去矿上看看情况。
其实,此时的万隆煤矿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除了没有下井的几个人外,其余的矿工都被埋在了百米多深的矿井里。
万隆煤矿,坍塌成了一片盆地。
下面,是百十个矿工的尸体。
白家很快将煤矿坍塌的事告知了军府,这样的大事,根本瞒不住。
军府的大将军一听,暴跳如雷,直接把报信的人枭了首。
很快,军府就派来了一位将军和十个军爷。
这回过来的将军姓钟,之前那关将军正是在他麾下效力。
钟将军白面微髯,身材不算魁梧,却很精干,据说跟军府的大将军沾着亲。
这么些军爷,一下子涌进了白府,府里的上上下下,都有些紧张。
此时的白家,面临着前所未见的危机,搞不好就会家破人亡。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正是白家人此时心里的真实感受。
钟将军带着几个跟班,草草的到煤矿坍塌的地方转了一圈,便回来了,他们实在不愿在那晦气的地方多待。
“白大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钟将军微微昂着头说道,眼睛看都没有看下面的人一眼。
白黎生跪在地上,腿若筛糠,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全……全凭将军发落,只求能保我白家上下性命。”
也许是见白黎生态度还算好,钟将军的脸色缓了些:“嗯!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们白家,只怪你们运道不好,触了天威。”
“是,是,是!求将军周全,白家上下一定感念将军的大恩。”
钟将军也不想与白黎生卖关子,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大将军生气得很,你们白家得平息了大将军的雷霆之怒才行。”
“这第一嘛,你这个从四品的官肯定是当不成了,另外,白家得拿出相当的诚意,来向大将军赔罪,最后,我再在大将军面前替你们白家美言几句,也就差不多了。”
“全凭将军吩咐。”白黎生见事有转机,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高了些,不过却跪伏得更低了。
“唔……你起来吧。”
白黎生跪在地上,再次朝钟将军施了个礼,才慢慢爬起来。
“这样吧,白家再捐三百万两银子吧,一来是为我大清分忧,二来也是为你白家上下赎罪,至于大将军那边,本将军替你们说说吧。”
“多谢钟将军,将军的大恩,白家上下必定铭记于心,子子孙孙感念将军的大恩。”
“好了,你先退下吧,我要休息一会儿,这一路也够累的了。”
“是!”
白黎生躬着腰退了出来
……
三百万两,对于白家来说,几乎是倾家荡产。
秀凤听到这一消息后,整个人都愣了,面色变得木然而苍白。
尽管内心有万般不舍得,但在这样的世道里,能保住命,保住白家就不错了。
当天晚上,二太太秀凤便到库里清点了银两。
白家的库里只剩三百一十二万两银子了。
这天杀的军府,真是吃人都不吐骨头啊,白家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些话,秀凤当然也只敢想想,却不敢真的说出来。
当天夜里,这些银子便被抬出了库。
第二天一早,钟将军起床时,院子里已经摆了几十个大箱子,箱子开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阳光照在这些银子上,有些晃眼,钟将军不禁抬手掩住了眼睛。
秀凤看着这满院的银子,心里在滴血,抽搐。
银子,很快全被搬上了马车,镖局和军府的人共同押运,白黎生也一同前往。
临走前,秀凤交待白黎生,悄悄塞给钟将军一张万两的银票。
钟将军自是欣然笑纳,直夸白黎生会办事。
三百万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一百万两,一下子掏空了曾经风光无限的青河白家。
白家的辉煌,终于落幕,曾经的青河首富,也成了落汤的凤凰。
白家的家业,仅剩一间惨淡经营的茶庄,白家的支柱倒了。
之前,一天好几拨人过来向白家小姐求亲,现在……
大太太依旧每天诵经礼佛,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随着银子被运走,二姨太秀凤,明显苍老了许多,鬓角的白发更多了。
白家的宅子还在,万隆茶庄也还在,万隆煤矿却没了。
军府的人走了,可还有一百多矿工的事,没有了。
白家,一下子陷入了困境,近乎无力回天的困境。
树上的鸦鹊,还在不停的叫着,可叫声似乎再也没那么动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