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虽然是很细的雨丝,但毕竟也是秋雨,陈曦重新换了一件带帽子的外套,戴着帽子将自己狗啃似的头发遮掩起来。当然还包括那夸张的绷带。
橘黄色的灯光照射着马路泛出点点水光,相比于晴天,马路上的人是少了一点,但却因为彼此撑着的雨伞显得更加拥挤了。
学校门口的马路两旁几乎被清一色的小吃店,小吃摊所占满,各种香味接连涌进陈曦的鼻子里,肉香,蛋香,奶油香,麻辣烫锅里的辣香,还有油炸食品的浓重的香料味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熟食店里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
陈曦撑着雨伞,猫,不,已经改名为小白了,嫌冷,躲在陈曦的衣服里,有些惬意地伸出爪子和脑袋,扒着陈曦的衣领。时不时地皱起鼻子嗅一嗅。
“天哪,那只猫,好可爱~~”
“好萌啊~~怎么那么听话啊。”
“白白的,好像上去摸一下啊……受不了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陈曦已经注意到了,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目光,还有各种女孩子的声音。突然被这么多人关注,陈曦感到有点紧张,心想早知道就不带它出来了。
“不过是被女孩子关注了而已,没必要心跳加快吧……”
小白开口。
“我没心跳加快。”
“你有没有心跳加快,我还不知道吗?”
陈曦低头看了一下小白。
“你恶不恶心?”
“他在对猫说话诶……”
陈曦听到有人在说话,伸出右手把小白的头按了下去。
不到一分钟,陈曦几乎是嚎叫着将小白抓了出来。
“都说了我要待在外面的,衣服里面太闷了。”
小白重又趴在领口,舔着爪子说道。
“那也没必要挠我吧!”
陈曦吸了一口气。
“给我买鱿鱼吃。”
刚走到鱿鱼摊跟前,小白就说道。
陈曦只好站住。
“老板,来两串鱿鱼。”
“好嘞!帅哥不给你的猫买两串么?”
老板问道。一边将串好的鱿鱼放在铁板上。
“呲啦——”
铁板上腾起一团雾气,陈曦捂住鼻子,皱起了眉头。
“这鱿鱼就是买给它吃的。”
“给自己也来两串吧,四串刚好十块钱。”
烤鱼的大叔热情地推荐着。
陈曦摆了摆手。
“我不吃鱿鱼,有点受不了。”
“真遗憾,铁板鱿鱼可是一道很香的美食啊!要不试试,吃一次,保证你下次还念叨。”
说着,大叔就从旁边拿了两串生鱿鱼。陈曦慌忙摆手。
“真不用!我过敏,吃不了。”
大叔遗憾地把生鱿鱼放回去。拿了个纸袋子,将烤好的鱿鱼放进了袋子里。
陈曦接过袋子,付了钱,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居然不吃鱿鱼,真够奇怪的。”
小白嘀咕着。
“我知道鱿鱼很香,但是一想到鱿鱼的样子我就受不了,觉得很恶心。以至于闻到鱿鱼的味道都觉得恶心,就好像自己生吃了鱿鱼一样。”
小白把下巴放在爪子上,想了一会儿说道。
“其实生鱿鱼的味道更为鲜美,等会儿给我买两串生的吧。”
毫不犹豫地,陈曦送了它一记滚头栗子。
“干嘛打我啊?!我是一只柔弱的爱吃鱼爱吃腥的猫诶!”
“你见过会说话,会疗伤,会剪头发,会缠绷带,会变成人的猫吗?!”
陈曦有些大声地喊道。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乎是所有人都停下来盯着陈曦看。
陈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下头,放低雨伞,从众人的目光中逃离。
“脑子不会是有病吧?”
陈曦听到有人这么说。
带着猫去店子里买了顶帽子,又买了点粥和包子。拎着这些东西,陈曦开始往回走。走到宿舍门口时又犹豫了,拐了个弯,朝教学楼走去。
“怎么不回去?”
小白问道。
“人太多了,有点烦。”
“鱿鱼凉了。粥和包子也要凉了。”
“凉了就凉了吧。”
选了最高的楼层和最少人去的教室,陈曦只开了一盏灯,整个教室的光线都很暗。小白很开心地吃着鱿鱼。陈曦掰开包子,把里面的馅儿掏出来,放到小白面前的袋子里。
“今天就先吃这些吧,明天去食堂给你打秋刀鱼。”
小白点了点头,没吭声。
陈曦盯着空空的包子壳,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过身,看着窗外,高楼,窗户,雨丝,心里好像也因为这天气的原因显得湿冷。还有闪亮着的广告牌和霓虹灯,色彩由浅入深从高到低依次加深,就像画出来的一样。明明地面上那么聒噪,可是城市的高处却带着一丝落寞的宁静。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吧?
太正常了。
生活每天不都是这样吗?
“去年,我们学校有学生跳楼自杀了。闹了好一阵儿,那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那个想不开的学生。这些谈论,有的是同情,有的是责备,有的只是单纯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扼腕叹息,还有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谈资而已。当然也包括我们班在内,虽然我觉得这样在死后谈论一个人是很不尊重别人的事情,但还是或多或少地有意或者无意地谈起过。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了死亡,终归死者为大,活着的人就应该让他静静地离去才好。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的想法变了。能被人谈起,记起,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证明他曾经来过这个世上。因为有的人,静静来去,甚至于都不会有人想着去谈论他。明明一条生命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但是生活却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常地运转着。这么一想,真感觉生命贱的可以。不论是生前还是身后,似乎一直得不到关注,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悲哀。”
小白咽下一口鱿鱼,顿了一下。
“喝粥吧,真的要凉了。”
然后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吃着它的鱿鱼。
陈曦头也没回地看着窗外,摸索着把粥端起来。
早上甚至上午的时候,镇伟几乎是大家谈论的焦点,仅仅是过了一个下午,他就不再是焦点了。还有昨天的车祸,仅仅只是一天,也没有人再谈论了。
“我会跟你去做驱灵师。”
正在吃东西的小白忽然停住了,但也只是一会儿,它马上又低下头去更满足地咕噜咕噜着吃东西了。
陈曦把碗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粥。
镇伟,已经不存在了。
当天夜里,医院里那具躯体的心脏便停止了跳动。
第二天下午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妇去了镇伟的宿舍,带走了镇伟的家当。陈曦逃了课,只是想看看镇伟的父母。
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他们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平静地带着镇伟的东西与陈曦擦肩而过,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类似于哀伤的东西,有的只是疲惫和麻木。
“等小浩考完试再告诉他。”
“嗯。”
原来不是麻木,只是过度的偏爱。
陈曦看着他们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