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达吓得脸色如纸,不停地求饶。话仍未说完,又招来一阵乱棍,直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打完罗达后,那几个打手对那两个按摩女下毒手。
不一会儿,欧阳天高来到按摩房,冷冷地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罗达等人。曾子强有气无力地说:“天叔,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欧阳天高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道:“你们太多嘴了,到处打听情况。说!这个胖子是警察还是记者?”
曾子强说:“我已跟你说过了,他是一个生意人,跟我是老乡。”
“这么简单?”欧阳天高坐到一张板凳上,点起烟,颇为自恋地看着自己的皮鞋。那是一双鳄鱼真皮皮鞋,擦得光亮,可以照出人影来。
“我会带警察或记者来这里吗?”曾子强挣扎着爬了起来,刚刚站了起来,又被一个打手踢了一脚,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欧阳天高说:“你友仔挺会问小姐的嘛。看样子,他不是警察就是记者。今天你们不把事情说明白,就别想离开这里!。”
罗达艰难地呼吸着,说:“你看我像警察或记者吗?你到梨花县城去问问姓罗的是什么人。”
“你想从这个贱货嘴里知道些什么。”欧阳天高翘起二郞脚,抬起头朝天花板上吐出一口烟。天花板上用镜子粘贴着,他颇为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肤色。
罗达说:“我……只是随便问问,打发时间。”
欧阳天高说:“哼,装痴呀你!见了女人那个东东了,你居然还不开炮,是阳痿了还是早泄了?说吧,你是哪里的警察,是市局的还是分局的?是不是刚刚上任的那个局长派你来的?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罗达狂笑说:“我像警察吗?”
欧阳天高盘查般的眼光扫视着罗达,良久,他讽诮说:“看你像个记者,仔细一看又不像,记者哪里像你这样傻卵的!”
曾子强抹了抹嘴角边的污血,说:“天叔,我们跟你无冤无仇,而你却把我们毒打了一顿,这账我们跟你算定了!”
欧阳天高说:“你这话我听了两遍,耳朵都起茧子,你是不是当我是个傻瓜不明白你的话?哼,乡巴佬,你以为这里是你们梨花县那儿呀,随时随地,你都可以拉上几十号人来砍杀我!我在市里混的时候,你还在县城的街道无耻地摸弄那夜行的寡妇呢。就凭你那点料,还想把我按在地上不让我喘气?哼哼,做梦去吧!”
罗达见欧阳天高眼露杀气,急忙赔个不是,说:“我替强仔收回刚才说过的话。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刚才,我多嘴问小妹仔一些事情,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我想,天叔开的场子这么牛,管理上肯定是有一套的。我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了解一些信息对我来说,总不会是个坏处,说不定哪一天开起按摩院了,也可以借鉴的。”
欧阳天高说:“你这番解释还算说得过去。只是有件事情让我不解,你来了几次了,为何都不下注?”
“是不是来的人都要下注?如果是,我无话可说。据我所知,有时候,也有些客人先热身后玩牌的。如果你不想让我们从中培养下注的兴趣,那好吧,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踏进来半步。”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欧阳天高停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要不,我拿出我的大学毕业证书让你看看我学的是什么专业。”
罗达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欧阳天高说:“我会让你明白的。”
曾子强惊叫起来:“天叔,你放过我们吧!”
欧阳天高说:“除非你告诉我们你们的目的。”
曾子强犹豫着,口齿变得不清了,说:“我们真的是来玩牌的,别人你可以不信,但我是个什么人,你总该很清楚吧。”
欧阳天高说:“这是一个连自己老婆都信不过的年代,你的话能叫我相信吗?”
曾子强说:“凡事不要做得太绝了。”
“那我就做一回看看,是不是要遭到天打五雷轰。”欧阳天高站了起来,把烟头扔掉,走到曾子强面前,啐了一个口水在他的身上,说:“你在县城那儿可以称王,在市里,你什么也不是。”
曾子强说:“你也别狗眼看人低。我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欧阳天高说:“恐怕你不会有那一天了。”
曾子强脸若死灰,颤声道:“危哥是我的兄弟,你不给我面子,可以给他面子吧。”
欧阳天高一愕,道:“很多人被欺侮时,都会推出危哥这个金字招牌。前段时间,有一个小混混被人殴打了一顿后,也说他认识我,说我是他的大佬。为了证实你的话,我现在就给危哥打个电话。”他取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跟电话那端的人闲聊了几分钟,之后把手机递给曾子强,说:“危哥有话要跟你说。”
曾子强吃力地接过手机,如获救星一样,哭丧着嗓门说:“危哥,我是强仔,跟你吃过两餐饭。第一次在花月饭店,第二次在慕名酒店。花月饭店那一次是我请的,而在慕名酒店的那一次,则是一个朋友请的……”
那两次饭局,曾子强是见过危多利。危多利仅仅坐了一会儿,就像惊兔一样离开了。那两次饭局,是曾子强一个做毒品买卖的朋友请的,朋友怕黑吃黑,就请他“作陪”了。那两次,危多利一见曾子强,以为是警察,不敢久留。此时,曾子强之所以搬出危多利,那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在黑道上的份量,只要把对方抬出来,欧阳天高无论如何也得给个薄面。
危多利在电话里唔唔地说:“印象中,我见过你,但却想不起你是谁了。啊啊,我想起来了,你的相貌就像个条子,就坐在平头的右边。嗯对了,你的嘴角边有一块斑点。”
曾子强说:“对,坐在平头旁边的人就是我,他们都叫我做强仔。天叔也像你一样怀疑我和我的朋友是条子或记者,现在想要我们的命。求求你,给天叔说句话吧。你的大恩大德,我们终身不会忘记!”
危多利说:“那你把电话给天叔。”
欧阳天高接过手机后,又哼哼哈哈着应答着,也不知道电话那边的危多利在跟他说什么来着。几分钟后,他把电话给挂了,说:“危哥说了,你们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反正这事跟他无关。我想,既然你说你是平头的朋友,念平头在边境地区死得凄惨的份上,我放过你们。”
平头是曾子强的朋友,跟危多利做过毒品生意。有一次,平头到边境地区贩卖毒品时,交易时被边防警察围住了,他垂死挣扎,当场被警察击毙。这件事,欧阳天高也知晓。
欧阳天高又坐到板凳上,见躺在地上的两名按摩女痛苦地叫喊着,他便又站了起来,便朝她们各踢了一脚,骂道:“贱货!客人刚给几块小费,你们就把衣服脱光,肚子里的什么话也藏不住了!”
见逃过此劫,罗达暗自高兴之余,居然一下子昏厥过去。而曾子强此时也是大汗淋漓,精神恍恍惚惚的,如同做了噩梦刚刚醒来一样,仍旧心有余悸。
4.
罗达和曾子强捡回一条小命,但却遍体鳞伤,元气大损。伤势稍微好转之后,他们商量着如何要雪此深仇大恨。曾子强主张回县城拉来两车要钱不要命的弟兄来帮忙,血洗天叔的赌场。罗达则认为,这样做不妥。双方血战时,各有所伤,还会惊动警方。
曾子强挥舞着双手,说:“总不能这样老老实实地看着他掏出鸟枪对着我们的鞋面撒尿吧!”
罗达说:“这事得动些脑子。”
曾子强说:“对付天叔这样的人,只有使用武力。”
罗达说:“跟他硬碰硬,没有胜算的机会。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写一封匿名信寄给市里各有关部门,让他们查处这个黑恶势力。”
曾子强说:“没有用的。也许有些部门的官员还跟他们称兄道弟哩。”
罗达踌躇着,说:“要不,我们直接给车荣福写封匿名信。我太了解他了,他刚调到市里来,肯定也想弄些成绩来。”
曾子强说:“到了最后,天叔也会怀疑是我们干的。”
罗达说:“只要不把我们被打的事情写出来,随便写他们如何借开赌场敛财、害是很多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就可以了。还有,还把一些领导干部参与赌博的现象也写进去,沙井赌场就会有灭顶之灾。”
曾子强说:“你若这样写了,天叔更加怀疑是我们干的了。”
罗达说:“写匿名信得有个技巧,我们就不仅仅写天叔这个场子,还要写写其他黑恶势力存在的事情。巴爷、姜锋、狗仔等人的事也顺便弄一弄。只要把他们弄下去,到时我们的场子就不会有竞争对手了。还有,我们还得请个记者制造一些混乱局面,让他们狗咬狗。”
曾子强说:“你这是……”
罗达诡笑道:“曝光他们的场子。只要我们搞得像同行竞争一样,谁也不会怀疑是我们干的。”
曾子强说:“就这么干!你有文化,你来写信吧,我来寄。”
罗达打开手提电脑,开始在上面敲字了。一个小时后,曾子强见到一个标题为“黑恶势力横行桃源市有部分警察参与其中”的举报信。署名为“一名正义的市民”。他不禁笑出声来,说:“达哥,你还真有两下子,高!不过,有条子参与其中的事说得也太玄虚了点,没有实在的证据。还有,巴爷等人的场子是不是有条子罩着,我们也无从说起。”
罗达阴笑道:“管它呢!这么写,也就是哗然取宠而已。这举报信有没有效果,我不敢保证。但我相信一点,只要有人收到信,肯定会过问的,或多或少也给天叔等人一个下马威。据我所知,很多告状信、举报信都是这么夸大其词地写的,如果不用夸大的笔法,人家是不会受理这东西的。我有一个朋友在一个单位供职,很有才华,就是脾气有点怪,有人为了把他排挤出局,并取代他的位置,就到处写告状信,弄得他灰头土脸。”
曾子强眨巴着一对鼠眼,问:“怎么叫记者弄这事?”
罗达说:“你去找个信得过的托儿,然后让他带着记者去踩点。别让记者知道我们在背后捣搞这事。完了,你还得在道上放出风来,说他们狗咬狗,把注意力转移。”
曾子强说:“这事我会做的,做得不露痕迹。”
5.
桃花歌舞厅劲舞如雷,震入心房,两个人就算是在并肩而行,也几乎听不到对方的说话声。舞池里人山人海,人人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摇头跳舞。领舞的几个半裸女郎,像蛇一样缠在舞池四周的钢管上,挑逗着在座的客人。一个不知名的歌手站在舞台上放声歌唱,听不出是他的声音还是CD唱机里的原音。他随着节奏扭动着屁股,声嘶力竭地喊着,浑身大汗。
罗达和曾子强选择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后,便盯着穿行在过道上的屁九九。舞池上下两层的过道上,设有不少的小桌子,供客人喝酒欣赏劲歌热舞。过道上,同样人满为患。屁九九从第一层过道窜到第二层过道,又从第二层过道窜到第一层,好像在忙着什么。
屁九九订的席位在二楼的过道上,而罗达他们订的则在他的对面。罗达他们早就进来喝酒了,喝了不少的啤酒。此时,屁九九朝他们瞟了过来。罗达急忙暗示曾子强不要正视屁九九。屁九九似乎没有明白曾子强躲避他的目光的意思,仍然不时向曾子强求助着什么。
罗达怒骂道:“你这个兄弟是不是脑子生锈了,一点儿也不醒水!”
曾子强道:“来之前,我就交代他几回,叫他别跟我打招呼,可这家伙就是那么木,是不是刚才掉粪池里去了,一身脏臭把他搞昏了!”
罗达问:“屁九九是不是在找记者?记者是不是还没有来?”
曾子强说:“记者来了,我都见到他在工作了。”
罗达说:“那屁九九要做什么?”
曾子强说:“不知道,可能是在找粉友吧。”
罗达说:“在这种地方找什么粉友,发癫呀!”
“看到了没有,那个记者就靠在左边的那个柱子,保安朝他走过来了。”曾子强用脚轻踢了一下罗达。罗达往舞池那儿望去,果然见到一名手持橡皮棍的保安朝一个戴着茶色眼镜的男子走去。
罗达吃惊不小,示意曾子强撤离。他看到记者拿在手上的微型数码录像机了,那玩意儿就像一支黑色的进口打火机,小巧玲珑。记者不时端着它朝舞池或各个角落扫去,有时他还把“打火机”朝一些亲密接触的男男女女的身上扫去——他们可能正交易着摇头丸或毒品。
进入娱乐城之前是要经过安全检测门的。娱乐城也严禁客人携带相机、摄像机进入,用娱乐城的话来说,严禁客人拍摄歌舞厅里面的一切设备、图像、活动等,完全是出于保护知识产权的需要,其实他们是担心有客人把里面的违法活动摄录下来。
在资讯十分发达的今天,娱乐城这样限制实则多余。现时的手机、MB4、MB5等数码产品,都有摄像功能,只要客人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机,就可以把歌舞厅里的各种场面拍录下来。也正因为知道手机、随身听等东西具有如此功能,所以歌舞厅加强了保安的巡查工作,几乎在每个角落都有三五名保安站着,明是维护现场秩序,实则是监控着客人。
罗达暗暗咒骂,这记者咋这么大胆,明明看到保安就站在不远处,居然也不找个掩护偷拍。他完全可以回到座位上,把包包放在桌子上,再把镜头对准着舞池或过道上的人就可以了,何必要冒那么大的险。
曾子强急忙暗示屁九九赶紧去解围。屁九九刚好走到一楼的过道,见有保安朝记者起来,他便如箭般冲上去,挡在保安面前,并拉起记者的手说:“兄弟呀,你怎么没像个男人,喝了一半就跑了,是不是怕我把你废掉?你的酒量太差劲了……来来,我们再玩两局骰子分个胜负。”
那保安仍未明白怎么回事,屁九九已把记者拉到了二楼的过道上。路过罗达他们身边时,屁九九得意地看了一眼曾子强,曾子强低着头,摇着骰子,对着罗达说:“来吧,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