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把三幢楼房连成一块后,欧阳天高并没有拆除各个楼房的承重墙,而是在外面用红砖砌起来,再贴上与其他三幢楼房一样的瓷砖,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墙体与墙体之间是红砖封砌起来的,里面是空的。
就是利用各个墙体之间的空隙,欧阳天高把它们修成了暗道,再往地下深挖一条地下通道。地下通道的尽头就山坡外一个树木中。遇到紧急情况后,他们可以钻进暗道后,再沿着地下通道迅速逃离赌场。在地下通道,欧阳天高还修建了几个房间和卧室,供他们暂时在此躲避及休息之用。如果警察到赌场查处,没有发现异样情况,他们就不急于从暗道离开。房间里设有监控录像,可以看到楼房内外各个角落的情况。警察是否离开,是否继续查处下去,他们一目了然。
当然,修建这个暗道的主要目的还是,利用监控录像,遥控指挥各个房间的庄家。换言之,他们的庄家或赢或输,均在他们的一念之下。
赌场的监控设备是先进的,不仅监控到各个房间的情况,还可以看到三幢楼房几百米以外的地方。有谁进入赌场,是什么车牌号以及长相如何,无不尽在掌控之中。当晚之所以让范韵汝和齐哈哈胡乱闯了进来,且迅速撤离赌场里面的人员,就是因为四周太黑暗,各个摄像头截取的画面太模糊,且听到枪声后,欧阳天高来不及思考,便下了撤离令。
地下通道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毕竟下面设有监控室,一旦传了出去,让赌徒知道了,赌场根本就开下去。输了钱的赌徒不仅把赌场砸了,还会追杀老板。
范韵汝和齐哈哈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突然,他们看到右侧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正在惊愣之际,突然闯出几个人,手里拿着手枪、砍刀挡住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慢慢走近前,眼露凶光杀气。
这人就是欧阳天高。他们迅速钻到暗道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监控室观看赌场内外的情况。见范韵汝与齐哈哈到处乱闯,知道他们并不是警察,他便指挥打手返回赌场,要把这两个杀掉。这两个不速之客把赌场搞得鸡犬不宁,生意大受损失,他岂能放过他们。他们到了什么地方、躲在哪里、用什么顶住门口以及如何进入暗道,他在监控屏幕上都看得个真切。当他们走近监控室时,他便带着人挡住了去路。
欧阳天高恶狠狠地说:“你们把赌场搞得一团糟,真是不想活了!”
范韵汝和齐哈哈没想到通道下面还会有人,吓得手脚冰冷。范韵汝颤声道:“我只想找回儿子。”
“你儿子没有救了。”欧阳天高冷笑道,他回头朝身后打了一个榧指,便见一个男子把范高远从监控室押了出来。范高远面容枯槁,浑身是伤,气息奄奄。那男子就是阿明。见儿子被人打伤了,范韵汝心胆俱焚,趄趔几步猛扑了上来,要抱着儿子,却被欧阳天高飞起一脚,踢倒在地。
“妈妈!”范高远大叫,欲想挣脱阿明的手,却被对方死死地按住脖子。他已被殴打得体无完肤,气力全无。
原来,自从与生父袁非多见面后,范高远深受打击,不敢接受这无情的现实。“生父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他反复问着自己。他神思恍惚,一下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这个世界怎么这样复杂,这个社会怎么这样黑暗。父亲是个伟大的词语,在他的意念中,未曾与他相见的父亲,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抛弃他与母亲,那怎么说也算得上个男人。得知父亲的过去,他悲观绝望了。无法排遣郁闷与愤懑的情况下,他便通过上网来排遣、宣泄。而此时,天叔已偷偷派出阿明来到沙井镇,盯上了他与母亲。见他经常上网,阿明心头狂喜,便偷偷尾随,伺机下手。
这一天上午,阿明见范高远又去上网,便在他常去的那家网吧门口附近,和几个打手把他绑进一辆面包车内,然后把他带到赌场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早已安排着两名风尘女,见到他,她们就上前把他的衣服扒光。范高远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吓昏了。醒来之时,她们又动手要侮辱他。他屈辱难当,要撞墙而死,无奈他的四肢已被绑住了,动弹不动。他只得哭喊着、挣扎着,她们则放肆地折腾着他。期间,还有蒙面的打手拿起铁管打着范高远,让他“安静”地接受风尘女的“百般服务”。阿明则与另外的打手站在一旁用相机、摄像机拍着、录着。
这恶毒的绑架计划是天叔设计的。他对阿明说,只要把范高远绑了,请两个三陪女如此侮辱他,到时他们再把冲洗出来的相片及录像带交给范韵汝,威胁着她:如果你们不离开市里,我们就把这些东西寄到他的学校,让他的老师与同学看看他怎么被三陪女玩弄的;要不,我们就把这东西放到网上,让网民欣赏这精彩的镜头。天叔认为,运用这招折磨法,范韵汝会无条件离开市里的。
按照计划,阿明在天黑之后便把范高远送回范韵汝的身边,顺便把冲洗出来的相片、剪辑之后的录像带交给范韵汝,向她摊牌交底。就在阿明等人准备离开赌场前往沙井镇上时,范韵汝却带着齐哈哈闯进赌场来了。
此时,齐哈哈把范韵汝扶了起来。范韵汝咳出一口血,眼冒怒火,悲愤欲绝。齐哈哈喝骂道:“你们这些恶棍,快把人放了!”
“这儿不是矿区办公室,由不得你作主!老家伙,今天我们要把你们埋在地下!”欧阳天高慢慢走近前,叫道:“赌场被你们搞得不成样子,你们得为这笔损失埋单!”他一使眼色,几个打手便一言不发扑上来,把齐哈哈按在地上,不仅拳打脚踢,还用铁管朝他的身上猛砸。齐哈哈被打得惨叫阵阵,浑身是血,爬不起来。
范韵汝尖叫地哭喊:“你们别打他了!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是我叫他来的。他这么大的年纪,你们怎么下得手?你们家有没有老人,如果有,你们放过他吧!”
欧阳天高喝道:“给我打!今晚的生意全都给他搞坏了,损失太大了,打死他!”
范韵汝扑上去,挡在齐哈哈的身上。那些打手停了下来,看着欧阳天高,言下之意就是,是不是一起收拾?欧阳天高仍未发令,阿明就说:“把老家伙拖走吧。”
范韵汝哀求道:“放了他吧。放了我儿子,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情。我儿子又没有得罪你们,为何要这样对他?求求你,求求你把他们放了吧。”
阿明冷冷道:“没错,你们跟我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值得我们这么做的。如果你们得罪了别人,而别人出钱给我们要办此事,你说我们会怎么做?唉,你不该到这个城市来。你一来这个城市,就让雇主害怕了。”
“袁非多,你这个禽兽,我跟你没完!”范韵汝气得血往脑门上冲,不停地咒骂着。
齐哈哈也怒发冲冠地骂道:“袁非多,你这杂种!”
范高远哭道:“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下如此手段!”
阿明对欧阳天高挥手说:“把他们关起来。”
欧阳天高做了一个刀砍的手势,问道:“不做掉他们了?”
阿明说:“老大说,先留着吧,他另有打算。你们赶紧赌场的各个房间处理好,明天一大早还要做生意!”
欧阳天高让几个打手把范韵汝等人绑了后,扔进一个黑暗的房间,之后再把门口反锁起来。
这个房间与监控室仅是一墙之隔,监控室的机器声和人声不时传了出来。黑暗中,范韵汝摸索着爬到儿子身边,儿子泣不成声,不时用头颅碰着墙壁,她的脸贴到墙壁上时,发现墙壁湿乎乎的,热乎乎的,那是血。她大叫起来:“儿子,不要这样,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都是妈妈害你……”
齐哈哈也吃力地爬过来,浑身的剧痛,令他几乎昏厥过去。他有气无力地道:“高远,想开些,不要这样。大妹子,你也不要难过,也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得想个办法逃出去报警。”
范高远嘶哑着声音,无助地哭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范韵汝用身子贴近儿子,一时无言以对,泪如滂沱,泣不成声。
6.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范韵汝在昏迷之中听到监控室传来嘈杂的声音。监控室发出指令,要求各个打手不得擅自离岗;流动暗哨要经常走动;有一批客人从第一道关卡进入了,车号是多少,是熟客,检查之后可以放行。
不久,范韵汝还听到监控室里的人对着报话器说:“大耳窿”皮一张进来了,呀哥也进来了,这两个人咋同时进来了?皮一张可进贵宾房,开局之后再让他“放水”吧。你把呀哥拦住,暂时不要让他到贵宾房,天叔有过交代……别让闲人进来;那个男的没什么钱,别让他进来,把他赶到“赌街”,那儿最适合他……
范韵汝不明白“大耳窿”是什么意思,通过赌徒所说的话,她知道那是放高利贷的人。她靠近儿子,感觉他气若游丝,昏昏沉沉,像是发烧了。她惊呼着:“儿子!儿子!你醒醒,你醒醒!”
齐哈哈也挪了过来,叫道:“高远,你怎么啦?”房间里一片昏暗,他用脸贴到范高远的额头,见他体温不对。他又爬到房门前,用脚蹬着门口,叫道:“快开门,快开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手打开门,按亮电灯,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嚷什么嚷,找死呀!”齐哈哈说:“小孩病了,要看病!”范韵汝要站起来,但手脚已被绑住了,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她呼喊着:“我儿子病了,快送去医院。”
那打手急忙用报话机呼叫。不一会儿,欧阳天高走进房间,用手摸着范高远的额头,道:“发烧了,给他泼些冷水,让他醒醒。”那打手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拎进来一桶冷水。
齐哈哈叫道:“大冷天给他泼上冷水,你疯了!”
欧阳天高给了齐哈哈一巴掌,喝道:“别呟三喝四的瞎折腾,去死吧老家伙!”
范韵汝哭叫道:“求求你别给他泼冷水,求求你把他送去医院吧!”她心急如焚,挣扎着跪倒在地上,给欧阳天高磕头。欧阳天高没有理会,拎起水桶,当头给范高远泼来。范高远打了一个冷战,悠悠醒来。他冷得牙齿格格作响,脸色越来越发紫了。
欧阳天高交代那打手:“他要是死了,你就把他拖出去埋了。”
范韵汝心碎了,大哭大骂大叫,齐哈哈见到如此令人发指的手段,肝胆早已俱裂,气得昏倒了。此时,又有一个打手拿着报话机走进房间,对欧阳天高说:“老大来电话交代,不要弄出人命来,他们还有用。”
欧阳天高吩咐说:“找人把这小子送去卫生院。”两个打手拖过范高远,把他弄了出去。
房门关上后,范韵汝痛哭失声,心里宛如被千百只利爪揪住一样,让她欲死不能。齐哈哈挪着身子,朝她蠕过来,安慰说:“高远会没事的,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他摸索着,感觉到地板上有一块突出的水泥砖,可以利用它把绑住双手的绳子割断。
早在打手开门进来时,他已观察了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靠近监控室右侧的地方有一个气窗,离地面约有两米高,拆掉气窗,往外面爬进去,兴许还能得以逃生。他不知道气窗通往何处,如果通往山坡,也许能得以逃脱;如果通往赌场,无疑是死路一条。
齐哈哈用力要割断绳子,任他用力,总不够不着那块水泥砖。他只得躺下来,侧卧着,慢慢地锯着,弄得满头大汗,气力全无。他不禁泄气了。范韵汝也尝试着要磨断绳子,最终也同样失望了。
就在此时,范韵汝听到监控室传来打手的呼叫:“请马车六注意,那个胖子又出现了,盯紧他,问清他想干什么?这个胖子来了几天了,都没下注,老板交代要查清这人的身分。”“注意,胖子到了楼下了,车号是A0080。对,就是这辆车,车上还有一个人。那人是强仔,经常到这儿。”“他们进大堂了,让他们上三楼雅兰厢吧,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这胖子像个记者,可能是跟强仔来踩场的。”
接下来的话,范韵汝听不清了。齐哈哈说:“记者来暗访了?不可能。就算暗访了,那又怎么样?赌场存在这么长的时间了,警察都管不了,记者又能把它怎么样?”
范韵汝说:“逃出去后,要找记者曝光这儿。我不敢相信警察。大堂那儿的墙壁上,挂着许多警察的相片,警察肯定跟赌场是一伙的。”范韵汝说。
齐哈哈说:“如果警察不罩着他们,他们能这么疯狂地开赌吗?不止警察,我看镇政府那些官员,也护着他们。我听居民议论过,说镇长偷偷来到这儿。一个国家公务员,不仅不打击这种违法的社会现象,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简直是对赌场的合法承认。”
范韵汝说:“如果能逃出去,我们就去找记者。”她挣扎着侧卧下来,又要磨断反绑住双手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