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扒皮一番啧啧之声,苏世创也动了赶去沙井镇赌一把的念头。一看时间,已是晚上12时了。如果此时赶去,到了那儿恐怕已是次日凌晨1时了,已没有多少时间可玩了。沙井那儿的赌场,一般都是在凌晨二三时关门。当然也有通宵玩赌的包间,不过这种包间是对贵宾开放的。
他想,玩一两个小时也够了。走,赶到那儿去。这么赶去,打车的费用人家赌场还可以全额报销。就算输光了,他们还会送他回家,赏他几十元的伙食费。
就在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个认得的赌徒。这个赌徒就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也像他一样嗜赌如命,但他仅仅是在这个地方玩,赢少输多。尽管两人境遇相同,但他从未与对方套过近乎。那村民说:“怎么,不去玩玩?庄家带来很多钱,今晚要把钱发给大家用了。你不去拿钱,岂不是白来这儿一趟。走吧,我们今晚可以好好宰杀这头肥猪了。”
苏世创瞟了一眼斯文男子,见放他面前的钞票越来越少了。他怦然心动,便跟着那村民走了上去。那村民把人群挤开,说:“玩不玩大的?这么玩小票,要玩到天亮也玩不出个什么名堂。”
斯文男子正被这种小打小闹的小注搞得头晕眼花,见有人提出要玩大的赌注,便说:“好,那我们就玩大的。玩小票的请不要下注的。要想下注,10元以上。”话音刚落,有些赌徒便把扔在地上的小票捡了回去。斯文男子等到半天,也不见有人下注。
这也不奇怪。有些人尽管天天来赌摊玩,可如今见赌注涨了,哪里敢玩。10元钱一注,如果分成一元的下注,可得玩上10局。现在,一注就是10元,一旦押不准,转眼就没了。当然,小注也有小注的玩头,如果不停地加注,折腾一个庄,合下来也有几百元甚至上千元的支出或收入。上一回,苏世创就是这样玩小注,一整天时间,就输掉了几千元钱。
那村民说:“你们不玩是吧。那我来吧,你摇骰子吧,我来押20元。”
斯文男子似乎害怕跟那村民玩。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没法,他摇了摇筒子,猛地把筒子重重地扣在地上。作为庄家,也有拒绝吃注的权利。如果庄家见下注太大或有疑问,他可以请那人离开,或叫对方从小注下起。像这种情况极少,一般来说,庄家都不会舍得丢这个脸面。既然能坐庄,自然大小通吃。
“开开开!”围观的赌徒呼叫着,想看看筒子里的点数是大是小。斯文男子不紧不慢地揭开筒子,说:“六点大,赔!”坐在斯文男子旁边的同伴,急忙从地上取过20元钱扔给那村民。斯文男子又摇了摇筒子,扣到地上,问:“押大还是押小?”那村民说“押大”,边说边把刚才赢回来的20元连同自己的20元本金押下去。
斯文男子慢慢揭开筒子“赔大”,开始有些有气无力了,也显得有些浮躁起来。如此反复玩了几局,那村民一下子就赢了1000元。其他赌徒见那村民赢得这么爽,便也想下注。此时,斯文男子却要求加注,50元以上起注,小注不吃,并问那村民:“你还玩不玩?”
那村民兴奋得双眼发亮,说:“今天宰的就是你!”
“好,看看谁宰谁!”斯文男子摇着筒子,问:“还有谁下注?如果不下注,我可要扣筒子啦。”有一赌徒犹豫了一下,便也下了50元赌注。“还有没有?我要扣啦。”斯文男子继续扫视着围观者,慢慢筒子扣下。再揭开时,又赔了。如此反复几次,都赔了钱。斯文男子恼怒了:“不玩了,不玩了。妈的,带来的钱都快输光了,得留些回去做种!”
“刚玩几下就收摊,咋能这样呢。来来,我来做庄。”那村民叫了起来,要抢过斯文男子的筒子。
斯文男子火了:“你以为我没钱赔你不成?来,100元起注。你有胆,就跟我玩!”
那村民把赢回来的钞票全部放到地面上,说:“我就跟你玩大的。大家可以外围跟注。”
所谓的跟注就是,围观者可以选择押注到庄家或闲家。庄家赢了,你也得跟庄家赔一样的钱给闲家,反之则赔;如果你押注到闲家这边,闲家输了,你也得换同样的钱赔给庄家,反之亦然。可此回,没有人敢跟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村民跟斯文男子对赌了。说也奇怪,原先的摊位已没有人了,大家都散场跑到这儿来观看了。毕竟那儿的摊位下的注很小,他们要到这儿来看更加精彩的。
那村民手气特别好,不出几分钟,就有几千元的进账。斯文男子气急败坏,快要按捺不住了。那村民说:“你还有没有水,没有水改天再玩了。”斯文男子骂了一句:“老二,把钱拿出来,跟他玩到底!”一直坐在斯文男子后面的一个年轻仔从夹克里面摸出两叠钞票,扔到斯文男子跟前,说:“老大,别玩过头了!”斯文男子没有理会,叫道:“这是两万元现金。谁有胆就来要。”
那村民粗声粗气喝叫道:“要的就是你的钱!”
苏世创见那村民轻易赢到钱心也动了。他摸了摸口袋里放着的准备还给友仔的几千元钱,也想上前玩几局。想想,这几个人似乎是设套的,哪里有连续输给那村民的。那村民手气就算很好,也不至于局局都赢钱吧。
苏世创怀疑那村民和那斯文男子等人就是一伙,要演双簧戏等着猪仔往火坑里跳。他再看看那村民那专注而投入的样子,又觉得这有些不可能。那村民就是本地人,就住在这附近,天天进出此地,他若是合伙坑其他村民或赌徒的钱,岂不是自寻麻烦。
那村民又下注了。苏世创再也沉不住气了,从口袋摸出400元钱。
斯文男子说:“水太少了,没千儿八百,不吃!”
原来,赌场有规矩,赌徒若跟庄家玩钱,如没有同等的本钱,至少也得出示庄家三分之一的本钱,以示公平。不然,有些赌徒就拿很小的本钱跟庄家玩,慢慢起水。玩到最后庄家快要惨败时才得知,原来下注的人只有几十元的本钱。往往这时,庄家就会气得五官挪位,脸色发黑:这厮是四两拨千斤。也有些庄家从来不讲究这种规矩,只要赌徒有钱,不管有多少,庄家都一律通吃。
苏世创上火了,像吃了一盘指天椒,说:“你也太小看人了!”
“我不吃你的注又怎么样?你剥我皮呀!你滚开,我只跟这兄弟玩!”斯文男子指着那村民说。
苏世创气得根根头发快要竖了起来了,说:“你当我是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呀,要跟你玩一两元的毛票。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身上没有钱也敢坐在这儿?你到底玩不玩?不玩,就回去抱老婆睡觉。”
斯文男子冷笑道:“别得意也别张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来这里玩钱,有哪一回赢过钱?你看你,天生就是一副送子观音的德行。”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苏世创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紫,气得像丧崽的公狼一样嚎叫,直想揪住斯文男子一顿毒打,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人家有几个帮手,岂是他们的对手。
苏世创暴怒异常得叫道:“你也别得意,这回我跟你玩到底。就你这败家子的模样,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那村民也帮忙说话:“对,今晚宰的就是庄家这头肥猪。有兴趣的可以跟我们的注。”
“好,好,100元起注。”斯文男子继续摇着筒子,扫视着围观者。也许是精神高度紧张或焦虑之故,斯文男子的脸色愈加惨白了,眼神愈加散乱了。毕竟放在他面前的本钱越来越少。加上刚才输给那村民的,他至少已赔了一两万元的本金了。
开局得胜,100元变成200元;200元再变成400元……苏世创乐不可支,心想,今晚如果到了沙井赌场那儿玩,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对,我就挣这嚣张的小白脸的钱,让他回家抱女人痛哭流涕。
11.
天亮的时候,苏世创回到了家。他的情绪一落千丈。因为他带在身上7000多元的钱全输光了。不仅如此,他还欠了斯文男子两万元。这不,斯文男子一伙押着他回家拿钱。至此,他这才知道中了他们的圈套。那筒子肯定有机关,要不他怎么输得那么惨;还有,那村民肯定也是他们的托。
苏世创嘶声道:“我身上没有钱了,家里也没有钱了。”一夜狂赌,嗓子喊哑了。
斯文男子坐到床沿边,两个马仔则一前一后站在苏世创的面前。
斯文男子威胁说:“今天我们要是拿不到钱,就不走了。”
苏世创哀求道:“老大,我真的没钱了。”
斯文男子狂叫:“搜他的身,再搜他的家。”
两个马仔立即动手搜身,除了搜出一只打火机和一盒红塔山香烟外,一分文钱也没有。再搜房子,发现这个一房一厅的居住,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床头上是压着一本存折,但存折早已支取光了,只有五元的余额了。
斯文男子问:“你的银行卡呢?”
苏世创说:“我从来不用这玩意儿,也没有多少钱可以存进卡里。”
斯文男子冷哼道:“这地方就你一个人住?你的朋友呢?把他们的电话给我。”他抢过苏世创手上拿着的手机,翻阅着里面的信息。“看来,你的朋友还真不少嘛,上面居然有两三百个人的电话号码。说,哪个跟你关系最铁,我可以打给他们,让他们把钱送过来。”
苏世创说:“我跟这些人的关系一般般,你就是给他们电话,他们也不会接的。”
斯文男子说:“什么意思?”
苏世创说:“我借过他们的钱,但都没有还清。他们一看到我的电话,肯定不接。他们一定又以为我又来借钱了,第一次借的还没有还清,现在又来借,换了你你会给吗?”
斯文男子说:“若是我们绑着你,准备要砍你的手脚,你说他们会急吗?”
苏世创吓出一身冷汗,手脚震抖,哆嗦道:“老大,不要这样。我说过了,欠你的钱我会还的,你给我缓几天。”
斯文男子说:“缓几天?到时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们上哪里去找你?”
苏世创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那种人,愿赌服输。”
斯文男子说:“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们就陪着你玩到底!”
两个马仔走近前,抓住苏世创的胳膊,把他按在床上。斯文男子取过厨房里的一把菜刀,用刀面拍打着自己的手掌,说:“你给不给他们打电话?”
“老大,他们真的没有钱,借了也白借。”苏世创脸如土灰,喘着粗气,哭求着:“放过我吧,我会按时还你的钱的。我敢发下毒誓,要不我就是王八蛋就是狗杂种!”
斯文男子把刀锋压到苏世创的右手上:“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我两万元,今天要是不还清,我就把你的两只手废掉了。”
苏世创哭喊道:“老大,你饶了我吧。我确实没有钱……”
斯文男子拿起菜刀,在房子里到处行走,突然他见到一张相片掉在地上,显然马仔在搜查房子时,把这张相片也弄了出来。斯文男子捡起相片,说:“好俊的小妞啊,是你的篮婆(方言,意为女人之类)吧?有没有她的电话,叫她送钱过来。不然,你就有死路一条。”再翻过背面一看,自言自语道:“啊,叫吕八妹。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叫这么土的名字,好像乡下的妹仔一样,不是叫花呀就是叫草什么的,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孩子。”
苏世创垂头丧气,说:“她以前是我的女朋友,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们已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来往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在市里,或到了外地去了。”他很奇怪,吕八妹离时,早就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搬走,怎么还会留下这张相片呢?
斯文男子说:“快给她打电话。”
苏世创犹豫着。前几天,他刚哭跪着向她借了钱,如今再向她开口,她断然不会再给了。她那天借钱给他,是看他可怜。他记得她临走时说过,从此今后,一清二楚,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的!
苏世创说:“我真的没有他的电话。要不,我给我友仔扒皮打个电话吧。他也许还有些钱。”
苏世拨通了扒皮的电话,但扒皮没有接。过了一会儿,扒皮回拨过来:“他妈的,昨晚在沙井赌场那儿玩,我输得一分钱也没有了。衰得很……你要还快点我的钱。”
苏世创说:“我……我……想再向你借钱。”
扒皮叫嚷道:“什么?你还没还我那五B(黑话,一B即1000元),现在又来向我借钱。你借钱拿来做什么用?要多少?”
苏世创说:“我玩完了。昨晚上连本带利我输了两万元。”
扒皮发着牢骚:“你是不是发高烧了?两万元?你输掉一套商品房的厕所了?天哪,在连畴村那个地方你还能输这么多的钱?你哄我呀!”
“是这样的……”苏世创本想往下说,却被斯文男子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