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庞得成见吕八妹哭得如同一棵被暴雨摧残的幼苗，树叶悬垂，沾满雨水，不禁怜惜起来。他叹息之后，便离开了茶楼。他想了想，立即给花哥打了一个电话：“瘦三他们不在沙井。你告诉姜锋，他们现在巴爷的一个场子里出现，你通知他们赶紧去吧。”
花哥说：“你这人做事咋婆婆妈妈的？你刚才不是说他们百分之百在沙井赌场一带吗，咋又说不在了呢。我早已告诉他们的方位了。他们接到我的电话后，早已赶去沙井赌场那儿了。”
庞得成说：“别啰嗦！你按我说的去通知他们就是了。”
花哥嘀嘀咕咕说：“好吧。”
搁了电话后，庞得成开着小车到处瞎逛。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快黑了的时候，他忽然想给陶豹打个电话，可刚拿出手机，又犹豫了。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一看来电，居然是姜锋的。
“兄弟，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姜锋在电话里杀气腾腾地说。
庞得成问：“有什么事情吗兄弟？”
姜锋恶声恶气道：“你在玩我呀？”
庞得成说：“锋哥，你这说什么话呀？”
姜锋说：“什么话？人话！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到了巴爷那儿，一个人影也没有。巴爷说，他在场子里待了一整天，没有见到瘦三他们来过。”
庞得成心里一沉，但仍然镇定地说：“这不可能吧？”
姜锋不满道：“有什么不可能？你当我们是白痴呀！”
庞得成说：“我确实跟他们联系过，知道他们要去巴爷那儿。可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最终是否去了那儿。”
姜锋威胁说：“那两万元不是那么好拿的。你要是玩了我们，我们跟你没完！”
庞得成尽管心虚，可他为了镇一镇对方，便大吼道：“你别跟我张狂！我这人做事一直以来都讲诚信的。收了你的钱，当然要替你办事。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等着我的消息。要是信不过我，拉倒！至于那两万元钱，我一个子儿也不退给你。道上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告诉你这个线索了，就值这个钱。有本事你来找我！”
这一镇，居然把姜锋镇住了。姜锋在电话里支支吾吾道：“都怪我一时冲动，得罪兄弟你了。你也知道，我这人性格火暴，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忍不住要骂人。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兄弟好说话，回头我请你吃饭。这样吧，你一有他们的消息，只管告诉我们。”
庞得成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行吧。我现在正忙着呢。”便把电话关了。
他想：“只要这样一惊一乍一怒一愠一吼地一弄，姜锋这小子就会老实。如果老是被他占上风，他就会往死里整你。你不是牛逼吗，我就是挂你的电话不理你又如何？只要摆出江湖老大的气势，他才会服你怕你！”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庞得成的车子右侧走了过去，他定睛一看，哎，这人不是苏世创。这个卵仔要干什么，还扛着一个大大的旅行袋。
庞得成偷偷跟着苏世创，发现他穿过马路后，便不见了踪影。庞得成停下车，坐在车上抽着烟，仔细地观察着对面的马路。他相信苏世创会再出现在他的视线的。可等了半天，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他再抬头朝一幢建筑物望去，发现这幢楼高得直入云天。哎，这不是有名的得天宾馆吗。这地方就是巴爷的地盘呀。
事实上，得天宾馆并不是位于青山路的，而是坐落在友爱路。友爱路离青山路只有几百米，但因它面向青山路，所以很多人都误会是在青山路。
得天宾馆共有58层，但真正属于宾馆的楼层也只有七八层。其余的都租给了一些公司、单位作为写字楼。宾馆所处的位置并不算得太好，在西郊一个进城路口，显得有些偏僻。但让这幢大厦生意红火的还是巴爷开的场子。
巴爷租下了56、57、58这三个最高的楼层，并在上面开起了桌球室、健身房、按摩院、电玩室、美容院、桑拿部，还有供客人休闲娱乐的茶庄。所谓的茶庄，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来喝茶的人都些赌徒。大家凑在一起在喝茶之间，玩起麻将、扑克牌、筒子、三公什么的。
巴爷开设的专供赌徒娱乐的场子并不大，也就七八个房间，每个房间也就一种游戏，因此客源并不是很多。而且来娱乐、健身、赌钱的人，多是熟客。熟客赌钱之余，就会去做独特的“健康疗法”——只要客人一到此处，美容师或按摩师都会向他们介绍一种保健项目，声称草药固本培元法可以助男人成为一匹驰骋千里的战马，永不停歇。
所谓的草药固本培元法，庞得成也体验过。那一次他到茶庄跟几个牌友玩麻将，累了之后，巴爷便走进房间对他们说，美容院和按摩院新近推出一个服务项目，可以让你精力充沛，金枪不倒，愈战愈勇。这个秘方是他家祖传的，到了他这一代，已有999年历史。这次开发出来，就是想让各位体验、享受一下。当然，新项目正在推出阶段，只要各人参与体验，可以打六折的优惠。
巴爷说着，就把庞得成等人带到了按摩院。巴爷并不老，实际年龄也只有35岁左右，只因他的相貌显得有些老成，且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相，因此很多人都叫他做巴爷。
这个秘方倒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美容师或按摩师叫客人脱光衣服后，再让客人慢慢躺到床上，然后她们就用一种药包上下擦着客人的全身，并对重点或关键部位进行擦拭或按摩。那火辣辣且带有丝丝凉爽的感觉，让客人浮想联翩。客人就算前列腺有问题，此时此刻，也会勃发出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而一些所谓的技师，本身就是卖淫女，只要客人要求她们脱光衣服，她们就会照做。除了扣除98元的钟费外，客人还得给她们至少150至200元的小费。
庞得成那次在享受打折服务后，始终在想着这样的一个问题：是那中药起的作用，还心理作用使然，抑或是对新鲜的东西有一种渴望的冲动？他认为是后者。他曾翻阅一本在国内颇有影响的杂志，其中一篇文章说的是国外一个专家曾做过一个试验，把一只公鸡放到只有一只母鸡的笼子，初时公鸡十分兴奋，频频对母鸡示爱求欢，随着时间一长，公鸡后来也表现出对母鸡的厌倦；再把公鸡放到另一个放着几只母鸡的笼子里，公鸡又表现出异常的热情，频繁向那几只母鸡寻欢……一看到这篇文章，他就不禁笑了起来，人类怎么也如动物一样，对不同的异性有着新鲜感呢。哎，人类与动物在某些方面存在着共性，概而括之，就是所谓的动物性。
庞得成从来没有问过巴爷如何招聘到这些小姐的，就算是问了，巴爷也不一定说。巴爷话儿是很多，每遇到客人来消费，他在给客人敬烟敬茶的同时，少不了要问客人喜欢什么类型的技师，是高矮胖瘦的还是丰满苗条的，抑或泼辣文静的。客人要自己物色时，他就会把客人带到一个包厢，让客人透过玻璃观看里面或坐或睡或站着等候调派的小姐。
客人完事后，巴爷又会再次敬烟敬茶，再问客人对如此服务是否满意，那祖传下来的秘方是否有效。“你如果给我们提出宝贵意见，下一次我们会加以改进服务方式。”巴爷这种“诚恳”的态度，让不少客人前来“治疗”。
即便巴爷不说那些技师从何而来，庞得成也知道她们的来路。在按摩师给他提供服务时，他已问起她们的一些情况。她们有的是学校出来的，也有的是来自遥远的山区，还有的是被巴爷的手下逼良为娼的。她们每做一次服务，可以得到一定的提成。比如说，双钟98元一次的“治疗”服务，技师可以拿到38元，余下的则是老板的房费。如果能弄到小费，则全归她自己的；如果客人需要安全套等物品，那么技师则自费10元一个从老板处购买。巴爷很少过问技师的小费，但他订成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即不能坑骗、怠慢客人，要以双方自愿为原则，服务过程中不能偷工减料，也不能弄虚作假；技师如遭到客人投诉，他不仅要扣除她们当初交纳的一两千元风险金，还要关到一个房间思过。
所谓的思过，也即一天之内不能吃饭；另外，在囚禁之时，还得脱光衣服，光着身子在黑暗之中与几条已被拔掉毒牙且已没有攻势的毒蛇待在一起。有些技师受不了这种囚禁，经常出现大小便失禁几乎发疯的情况。把小姐扔进黑暗的房子之前，他们会告诉她们，她们会跟几条毒蛇待在一起，这几条蛇既不会咬人也没有毒性。黑暗之中不时摸到那几条蛇，就是一个胆大如牛的人也会吓个半死。知道巴爷有如此处罚手段，技师们一般都不会给他添乱，因此对客人特别尽职。这也是巴爷的场子生意特别红火的原因吧。
警方也不是不知道这地下淫窝、赌场，而每次前来查处时，总是在此地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警察也派便衣来卧底，搞了一段时间，始终也弄不出什么东西来。
巴爷做这一行已有很长时间了，他很狡猾，不仅到处布有暗哨，还专门派人守在得天宾馆的大门口，时时观察进出的客人，只要有什么异常，暗哨就会通知员工赶紧清场。还有，他做的是熟人或贵宾生意，谁能查出什么名堂来？
此时的庞得成，很想到巴爷的场子再次去享受一番特殊疗法。转念一想，他还要观看苏世创背着一个旅行袋在附近干什么，因此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等了很久，他始终没见到苏世创出现。
庞得成把烟头扔出车外，发动车子，朝得天宾馆开了进去。刚把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仍未走下车，他就见苏世创从一个黑暗的角落蹿了出来，手上的旅行袋显得格外沉重。此前，他拎的旅行袋轻得很，里面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偷东西？庞得成脑子掠过这样的念头。就在此时，他又见到两个吊儿郎当的男子从相同的角落蹿出来，与苏世创会合之后便又迅速离开了停车场。
庞得成观察着停车场，见没什么可以值得苏世创等人去行窃的。要偷东西，也只能对放在车上的东西下手了。他环视几辆小车，见那些车子完好无损。
他走下车，朝苏世创等人刚才走出来的地方走去，见一辆宝马车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再看其他车子，也有类似的洗劫痕迹。奇怪的是，车门都没有打开，也没有被撬。宝马车的防盗系统那么完善，那么灵敏，居然都被苏世创等人行窃。再仔细观看那辆宝马，他就暗自狂喜，这可是巴爷的车子啊。他们真是不要命了，居然连巴爷的车子也敢碰。
庞得成确认自己的车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后，便按了一下遥控钥匙，将车子反锁了。他知道，反锁与否，对于盗贼而言，一点儿的作用也没有。就好一扇防盗门一样，如果希望它能防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现时的盗贼那么厉害，开锁技术也相当高明，就算设置了警报系统，也完全抵挡不了他们如入无人之境的技艺。实际上，防盗门于主人而言也只是求得一种心理安慰。如果是清白人家，门口早晚虚掩着，相信也不会有盗贼进来；家有万贯之财，或窝藏大量的现金，就算安装了十多扇防盗门，也难以排遣内心的恐惧与焦虑。
出得地下停车场，庞得成转入宾馆大厅的电梯间。在等待电梯的时候，他诡笑着：苏世创啊苏世创，你是玩不过我的，我要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