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得成说:“我是听人说的。有人说,这事可能是锁王那些徒弟做的。你可以去找锁王问问,也许锁王会告诉你是他的哪个徒弟干的。”
梅半极说:“听说你最近还跟锁王得意的一个徒弟有来往。”
庞得成说:“楚天舒是来找过我,可他……可我并没有答应他什么……”他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拎起茶壶时,他的右手还在抖动。
梅半极说:“他找你做什么?”
庞得成说:“他……来找我……借钱。”
梅半极说:“这么简单?”
庞得成说:“……是。”
梅半极说:“知道他的落脚点吗?”
庞得成说:“不知道。”
梅半极说:“听说他还跟一个外号叫瘦三的人在一起。”
庞得成说:“……是……还有一个叫斤木的人也跟他们在一起。”
梅半极问:“知不知道斤木的底细?”
庞得成说:“此人来路值得怀疑。”
梅半极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目光在包厢里到处睃视,像在寻找什么秘密似的。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听说茶楼的生意一直不好,不知道你怎么维持这么大的店铺。你这茶楼装修得十分豪华,想来也投资了上百万元吧。开张都两年了,你现在收回了成本了没有?要走正道啊。当年你是否在香港做什么事情,我们不管。如果你想在我们管辖的地头上犯事,我管定了!”
庞得成说:“是是是!我这茶楼是砸进了不少的钱,不过生意一直不好,天天惨淡经营。目前,在八妹的经营一下,茶楼倒也能维持得下去。”
他走到包厢门口,轻轻拉开门,对着走廊喊道:“八妹,你过来一下。”瞬间,一股冷气灌了进来,他的牙齿不禁咯咯直响。冷吗?看来是不冷,毕竟二楼的走廊上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怎么会有冷风灌进来呢。也许,这是心虚之后的一种感觉罢了。
吕八妹从另一间包厢走了出来,一脸的笑意。她刚才在跟客人沟通时,与客人谈笑风生。
茶楼共分有五层,每层有五个包间,因此茶楼招收了不少的服务员、茶艺师。只要有客人来喝茶,她们都会各司其职地照看着各个包间,用不着吕八妹亲自走走看看。可她闲不住,很想从中学些东西,所以只要有客人来喝茶,她总是会去窜窜门,一是与客人联络感情,培养客源;二是想听听他们对茶艺、经营方面的意见,以便及时做出改进。
与吕八妹不同,只要不是很铁的哥们来喝茶,庞得成绝对不会上门寒暄。每天,他都会待在二楼一个他专用的包厢,喝喝茶,看看电视或上上网什么的。
“什么事?”吕八妹走到庞得成跟前时,仍然笑个不停,“那个客人真是幽默,说有个人喝酒喝高了以后,来到一个茶楼喝茶,喝着喝着,居然发现茶水变得奇怪起来。原来,他把茶壶当作夜壶,撒了一泡尿进去。之后,又当作茶水来喝起来……”
庞得成本来就有些紧张,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禁笑出声来。随后,他把她带进了包厢,介绍说:“这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梅支队长。”
梅半极欠了欠身,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庞得成还想介绍吕八妹的身份时,梅半极却说:“我们早已认识。你不用介绍了。”
吕八妹见是梅半极,也很是意外,微微一怔之余,便说:“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梅半极说:“听说你掌管这个茶楼,便也想来参观参观咯。”
庞得成见吕八妹和梅半极早已认识,甚是不解。原来,吕八妹当年在省城大学念书时,是个学生会干部,曾邀请一些干部、警察到学校讲法制与人生的主题课。当时,来了很多人,既有司法局的干部,也有监狱局的管教,还有公安局的警察。当时,梅半极作为公安局的专家,在课堂上结合自己抓捕歹徒的亲身经历,给大学生讲起了生动的法制课,引来阵阵的掌声。
会后,吕八妹等一班学生会干部还与这些专家进行交流,吃工作餐。年轻漂亮的吕八妹非常活跃,引起很多专家的注意,但在这些专家当中,梅半极是长得最帅的,因此也成了很多学生妹看好的对象。吕八妹对颇有才华的梅半极也颇有好感,可得知他早已成婚,她和很多学生妹一样不免有些失望。之后,她还与他有过一次往来。那是大四最后的一个学期,她跟一个男同学谈起情说起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觉。
不料,这个男同学有一天夜里突然被众多警察从一家宾馆的房间里带走。原来,他与人赌球,负责帮人收单。那一年的夏天,正是世界杯足球赛热火朝天的时刻,外围赌球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庄家每次收单都很大,少则几十万元,多则上百万元。其中有一个庄家,就租用了一个宾馆的房间,雇请了不少的学生在网络上看单、收单。此时,一些学校园里也有不少的学生参与进来,相应地做起下线。得知相关情况,省公安厅组织各地市公安局开始打击行动。
当时,那个男同学觉得快要毕业了,很想弄些钱作为进入社会吃喝拉撒的费用,因此在一个同学的介绍下,他便去帮庄家打工。
当晚,很多警察扑进来时,他正睡在沙发上。整天伏在电脑上看注、收单,累得他骨头散架。他刚刚躺到沙发上,便如死猪般睡了过去。警察把他揪了起来时,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一晚,警察从收单站查获了大量的现金,共计有500万元;加上庄家一些存折,非法赌博的资金竟达一亿元。
吕八妹得知男友被关进看守所,急得吃不好睡不香,出这么大的事情,男友肯定是毕不了业了。她听说只要关系过硬,也可以把人放了出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还可以照样毕业。于是,她想请梅半极帮忙。岂料,梅半极见到她后却说,这事他们支队管不了,是治安支队负责的,并建议她去找治安支队。当他陪着她到治安支队了解时,治安支队却说这是省厅组织操办的案子,没有厅长的同意,任何人也不能过问此事。梅半极当时就对她说,这事我也没有办法,算了吧,你还是回去吧。
从那以后,吕八妹再也没有见到梅半极。此后,她也毕业离校,到一些单位去打工。事后,她听说男友也因充当老板的马仔而有了牢狱之灾,被判了两年刑。出狱后。男友也不知去向,就像在一滴水滴进了沙滩里一样,悄无声息。听人说,他出狱后回到老家,继续玩起赌博。她是蛮喜欢他的,毕竟这是她的初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初恋竟然如此苦涩。
当然,她对梅半极是怀有怨恨的。当年找他帮忙,他居然推脱。想想,他多少也是个支队长,只要他出面帮帮她,她的男友也不至于落到那种田地。因此,当年一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她就发誓今生不愿再见到这个人。
如今,再次见到梅半极,她心里还有一些疙瘩。想想,事隔多年,那些事情早已淡忘,对男友的爱,对梅半极的恨,她早就荡然无存。
庞得成见吕八妹还说着往事,便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梅支喜欢茶具,你不妨把我办公室放着的那套拿过来送给他,顺便也把我放在抽屉下面的那几条烟也拿来。还有,你还要放几包茶叶进去。”
吕八妹愕然至极,同时也感到一缕紧张的气氛。庞得成犯事了,现在要行贿这个支队长?庞得成在道上混,赌博已成为他的职业,身上总是要沾些屎尿什么的。梅半极如今找上门来,肯定是逮住他的什么违法之事了。日子刚刚好过,咋又出现这样的事儿?当年,她与男友也是在甜甜蜜蜜的时候出的事,难道命中注定她没有幸福可言?
她赶到庞得成的办公室,取过那套茶具。这套茶具很昂贵,是庞得成一个哥们从景德镇带回来的,质地精良,属于上等货。她再打开抽屉,取出两条中华烟,连同三袋上等的龙井茶叶一起塞进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准备离开时,她见抽屉里放着一叠钞票,钞票下面压着几张相片,这些相片都是同一个人,有人已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字。她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庞得成要做掉这个人了?
回到包厢时,梅半极要离开了。庞得成接过吕八妹递过来的塑料袋,塞到梅半极的手上,说:“这点礼物不成敬意,请你收下。”
梅半极板着脸色,威严道:“这不行!这不行!”
庞得成说:“到我这小店来,你已够给我面子的了。这点东西真的不成敬意,日后还需要你的帮忙呢。”
梅半极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得成说:“交个朋友。你要是不喜欢,就把它送给朋友吧。”
见实在推不开,梅半极不得不收了下来。临走时,梅半极对庞得成说:“一有瘦三、楚天舒等人的消息,你马上跟我联系。”
“一定!一定!”庞得成把梅半极送出了茶楼。回到二楼的包厢时,吕八妹正坐在椅子上发呆。见庞得成进来,她抬起头问:“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庞得成说:“梅半极只不过来串串门,顺便了解一些线索。”
吕八妹说:“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嘛?”庞得成吃惊地盯着吕八妹。她知道什么?知道梅半极来找他的意图?不可能。梅半极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才来的。这两年来,这已是一道再也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了。相对于其他政府官员来说,梅半极这样的为人,算是正派的了。有些部门的工作人员一到茶楼时,不仅白吃白喝,还顺手拿走一些名贵的茶叶、香烟,完了还塞给庞得成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发票,要求他报销。他要是说有什么困难,或一时仍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过几天,他们就叫人上门来查账,或说他的一些条件不符合要求,需要立即整改。临走时,就开出巨额处罚单,指定他某天某日到他们那儿接受处理。
“抽屉里面的那几张相片是怎么回事?”吕八妹的眼里噙着泪水。
庞得成一慒,说道:“你就别管这摊烂事了。你只管把这茶楼管理好就行了。”
吕八妹说:“难道你想让我做个寡妇不成?”
庞得成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生活,我感到幸福极了。我……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吕八妹抹了抹泪水,说:“钱永远赚不完的。够吃够用就可以了。就算你有千百万身家,如果没有命消受它,也是徒劳的。我跟着你,并不是图你有多少钱财。苏世创给我太多的伤害了……他不是个男人。一个连自己女人也敢赌掉的男人,还配做个一个男人么?我愿意跟着你,就是想气死他!我以为跟着你,你会给我安全与幸福,可你……”她越说越激动,不禁大哭起来。
女人的哭声,弄得庞得成六神无主,心乱若麻,他说:“……你……”心想,她是在演戏还是动了真情?她真的那么简单?不会的,她肯定是在演戏,让人打消疑虑。
吕八妹说:“你会有报应的!”
“哭什么哭,你妈还没有死呢!”庞得成变得不耐烦了:“我的事你就不要管!”
吕八妹哭得倒反厉害了。她这一哭,有虚假的成分也有发出内心的感受。
原来,吕八妹想起她那夭折的初恋,想起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男友。现在,在庞得成的一片恶骂声中,胸口莫名冒起一股的怨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