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　泰勒老师主讲“科学管理”

刘武今年虽然刚刚28岁，却是经管学院最受欢迎的讲师。但是，从这个学期开始，他明显地感觉到来听自己课的学生少了。

“究竟是何方神圣抢走了我的学生？”刘武心中充满了好奇和不解。他的管理学原理课程一直号称全院唯一的“零卧倒”课程，可是往日那些对他充满了崇拜目光的学生都上哪儿去了呢？

这天下午上课前，刘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决定一探究竟。他早早来到校园门口，躲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他看到，在应该来上自己课的学生中有一部分明显不同了，他们步履匆匆，眼神炽热，目光中充满了神往和对知识的渴求。

这些学生正是之前对他的课堂堂不落、每次都坐在前排的“狂热分子”。“他们要去哪里呢？难道……”

刘武慢慢攥紧了拳头，跟在去上课的学生中间，向一间他并不熟悉的教室走去……

多快好省搬铁块

这是一间巨型教室，距离上课铃响还有5分钟，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刘武坐到最后，一种别样的气氛引起了他的注意。

偌大的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却没有人讲话。“每次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下面都是闹哄哄一片的。”刘武心想，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进来的时候他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是什么力量让这些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闭上了夸夸其谈的嘴巴？”刘武虽惊讶，表面上却不露痕迹。

不过，他心中的疑团很快就被解开了。在上课预备铃响过半分钟后，一位身着深色毛呢西装的绅士走到了讲台上。

“西方人！”刘武在心中说出这几个字。

来人确实是西方人。棱角分明的面容，深陷的眼窝，还有那一头标志性的金发，都是西方人的特征。而令刘武疑惑的是，这个西方人的装束给人一种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上课铃终于响了。“大家好，很高兴来到这里和大家一同学习管理学。”台上的人一开口讲话，刘武的心便回到了肚子里：“还好，说的是中文。”刘武虽然对自己的英语水平颇为得意，但真拿来听课，他还是心里打鼓的。不过，西方人接下来的话让刘武刚刚安放好的心脏再次悬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西方人说道。“泰勒！”刘武的眼睛立刻睁得不能再大。怪不得自己对这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西方人的气质兼顾商业与学术，他的装束也确实是19世纪末美国东部高速发展中的工业时代的风格，而他的照片就在《管理学》的书上。刘武使劲儿地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19世纪初的科学巨匠，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

让刘武吃惊不已的还不止是台上的人，台下学生们的神情同样让他难以置信——在座的这些学生对这个自称是来自19世纪初的西方人活生生走上讲台这个事实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诧异。在他们的眼神里，刘武反倒发现了一种类似于期待终成现实的喜悦之情。“难道说，他们早就知道今天‘泰勒’会来到这里给他们上一堂与管理相关的课程？又或者……”刘武感到自己被恐惧感攫取了，“这个教室里曾经讲授过的课程都是由这一类难以置信的人物来执教的？”

撇开惊魂甫定的刘武不谈，这堂课的气氛很显然已经被老师简简单单的名字调动起来了。学生们热忱地注视着台上的泰勒，好像希望把老师所讲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吸收进头脑中。

“泰勒？不是那个教人家搬铁块的工程师吗？”一位学生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这样一间极为安静的教室里还是被所有人听到了。刘武心想：“糟糕！如果这人真是泰勒，他必然要恼。既然他能够从一百年前的宾夕法尼亚穿越到今天的中国，其改造自然（或者说毁灭）的能力恐怕也不容小觑！”刘武心中不免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生捏了一把汗。

“又是这套腔调！”泰勒的眉头果然皱起来了，“我确实曾经指派施密特在伯利恒公司做过装运实验，不过那绝对不是科学管理的全部！我重申一次，不是全部！”身上带有太多学术气息的泰勒并没有像刘武担心的那样为难这位学生，相反，他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行为。

泰勒摇了摇头，向台下鞠了一躬，说道：“各位，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其实，我的恼怒并不是针对这位先生——”他微笑着向那个自言自语的男生点了一下头表示赔礼，“像各位所知道的那样，我是针对美国国会的那帮老顽固。”

“原来如此。”泰勒虽然被后人尊为“科学管理之父”，且一生致力于推行科学化的管理方法来提高全美国的生产力，但在他职业生涯的后期，确实遭遇了来自美国军方和国会的压力，这让他心力交瘁。“可怜的泰勒，他为了让所有人获得更高的效率而努力推广他的学说，却被执法者怀疑为要重建奴隶制度。”刘武想到这位美国绅士的种种遭遇，心中不免为他惋惜。

“那么，就让我具体介绍一下我的科学管理理论吧。”泰勒并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很快走出了对往事的回忆，进入了正题。“刚才那位先生所说的‘搬铁块’，只是科学管理理论四大原则之一的一个具体实例罢了。这条原则在你们生活的这个时代被称为‘生产条件的改善’‘组织的优化’。在我们那个时代，它被称为‘工时研究’。其本意是通过科学的安排来组织生产活动。”

“比如搬铁块。”那位学生又嘟囔了一句。

“你就是忘不了搬铁块！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刘武只能想到这样一个形容词来用在这个学生的身上了。不过泰勒本人却对此点头赞许：“对！搬铁块就是工时研究的一个案例。”

很显然，泰勒先生是一位科学技术狂热者，对所谓的礼貌与否并不太在意。他接着阐述自己的“工时研究”理论。“我们用秒表、磅秤和绳子严格地测定工人、原料的移动距离，每项工作都被拆分成最基本的动作。然后，我们把无关紧要的动作抛弃，再将余下的动作安排成最迅捷有效的顺序。”

“也就是说，所谓工时研究，其实就是在不断地改进工具、机器、材料和方法，从而提高产品生产的效率喽？”一位女生抬头问道。

“对，可以这样理解。”泰勒恳切地回答。很显然，直到今天，泰勒本人仍然对他的科学管理理论充满热情，以至于愿意向任何对该理论有兴趣的人详细地解释和说明。而他所要的回报，仅仅是自己的思想能得到贯彻和执行。“多么可敬的人啊！”刘武想道。这时，他已经对这个“泰勒”的身份相信了九成。事实上，刘武很清楚，1906年泰勒曾受邀为哈佛大学讲授科学管理方面的课程，他授课的地方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哈佛商学院（1908年建院）。不论是在哈佛的教学，还是在布鲁克林海军造船厂和美国陆军军械部担任顾问职位，他都拒绝收取报酬。可见，泰勒并不是在通过该理论牟利，而是从心底希望科学管理能够造福社会。

计件工资的缺陷

“嗯。这种管理方式融入了众多科学元素，怪不得会被称为科学管理呢！”旁边的一位女生总结道。

“噢，不，不，不，不！”听到这里，泰勒急忙给予更正。看他紧张又焦急的样子，就像是有人踩到了他尾巴，刘武不觉大翻白眼。“唉，我真不知道要说多少次才行，科学管理课不止是搬铁块，也不止是工时研究。”泰勒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刘武甚至还能从中听出一丝疲惫。但泰勒的眼神仍然充满了坚定与执着。“看来即便到了现代，要让所有人清楚我的理论，也是要花费一番工夫的。不过没关系，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

“哦，对，对！是我一时脱口说错了。”女生补充道，“刚才只是想着工时研究的科学性，头脑里就只有工时研究了。我知道其实科学管理还包括科学的劳动激励机制、任务管理系统和最重要的心理革命。”

“对，对，对，正是如此。”泰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这家伙真是醉心于管理学了，只要别人赞同，甚至只要能够说出他的理论，这位科学管理之父就会兴奋不已。”刘武心想。

泰勒的心情确实不错，以至于他居然开始和学生互动了。“那么，现在我提一个问题。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计件工资制。你们认为计件工资制比起计时工资制来是更能提高生产效率还是相反呢？”

一阵窃窃私语之后，学生们开始陈述意见。“呵呵。”泰勒笑了，不过刘武觉得大师笑得有些诡异。“这么多人都认为计件工资制完胜计时工资制，这很符合我的预计。不过，”老师眼中划过一丝感伤，“我原以为现代人不会像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那般短视的……”

话音未落，前排右侧的一位男生开口说道：“老师，我不认为计件工资制是一项完美的激励制度。”“哦？”泰勒眼睛一亮：“那么你就来说说看，计件工资制有什么不足之处呢？”

不知是他参透了泰勒的心思，还是对自己的判断过分自信，男生的陈述铿锵中透着自信：“大多数人都认为计件工资制能够更大地激励人们劳动，但要让事实符合这个结论，是需要满足许多前提条件的。”男生顿了顿说，“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雇主不会改变计件工资率。”

“哦——”台下传出思虑之声，接着是短暂的沉默，再过后，赞同之声开始不断响起。

“对，正是这样。”看到时机成熟，泰勒循着对计件工资制的批判，开始讲解他提出的“科学激励方式”。“我虽然一度作为各大企业的首席管理顾问来实施我的管理方法，但实际上，我确确实实是从底层劳动者做起的。”“没错！”刘武清楚地记得，泰勒从1878年，也就是他22岁时开始在米德维尔公司工作。虽然6年之后他已经身居总工程师的高位，但刚刚进入米德维尔的时候，他确实是从事着普通工人的工作。

“我深知计件工资制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管理者视作灵丹妙药，但其效果在实践中会受到很多因素的钳制。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计件工资率的稳定性问题。在我们那个时代，雇主对工资率的制定完全是依照‘在相同的产出下越低越好’的原则来执行的。因此，通过计件工资提高了生产率之后，大多数雇主都会选择降低计件工资率。很多时候，一名全力以赴劳动的工人按照被调低了的计件工资拿到的总收入，是要低于在没调低计件工资之前仅投入部分劳动能力所获得的总收入的。”

“所以，他们就宁愿慢一点儿干活，让雇主保持现有的计件工资率？”那位曾高度关注“搬铁块”事件的男生插嘴道。

“正是如此。”泰勒答道，“所以，单纯的计时工资和计件工资都不足以激励劳动者在工作中发挥出他们的全部产能。而我提出的累进计件工资制则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累进计件工资制？”台下发出疑问的声音。

“哦，这是我按照你们的命名方式对这种激励制度的说明方式，或者说命名。”泰勒解释说。

“这家伙很懂得入乡随俗嘛。”刘武心中颇感有趣。

泰勒接着说：“所谓累进计件工资制，即有级差的计件工资制。是指如果一名工人完成工作所花费的时间少于规定时间，那么他将获得更高的计件工资率；而如果花费的时间超过一定标准，则不得不获得更低的计件工资率。在这样的激励制度之下，人人都希望获得更高的计件工资率，因为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自己本来可以赚到的钱被别人赚走。”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计件与计时相结合的工资制度？”台下有人问道。“对，可以这么说。”泰勒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过这种说法似乎是相对而言，泰勒当时也未曾想到。这也很好理解，即便是管理学大师，其学术成就也无法包揽所有学科细节。不然，后人也就不必再去费心研究了。“这就是人们之所以说‘活到老，学到老’的原因了吧。学无止境，教学相长。当老师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通过教学，不断地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甚至提出全新的见解。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很多科学家都出身教职这个问题——诶，我怎么走神儿了？”刘武猛地反应了过来。

科学任务管理

等他回过神儿来，管理之父的教学内容已经指向了科学管理的下一个领域：任务的安排、调度和管理。

“……既然我们已经依靠工时研究，测定了劳动者在合理激励下的产能情况，并且也保证了实际激励方式的合理性，下面我们就可以着手讲解任务管理了。这实际上正是传统管理所关注的领域。尽管历史已经证明在不满足前两个前提的情况下，那些习惯戴着白手套高高在上的管理者所执行的‘想当然’的任务管理所产生的效益，与实行科学管理体系所能达到的生产力水准是相差甚远的。但事实上——”老师稍稍顿了顿，用严肃认真的目光在学生座席上缓缓扫过，“那通常是同等资源所能达到的最大效益大打折扣之后的结果。”

“老师您慢点儿讲——”一位学生明显有些跟不上大师的思路，不自觉地打断了泰勒的陈述。

“……现在慢下来还有什么用，我已经漏听了一部分了。”刘武心想。

“可以，可以。”泰勒倒是不厌其烦，“我确实需要慎重和仔细。因为任务管理虽说此前就被工商界人士研究和实行了很长时间，而且并非是我的科学管理学说最大的亮点所在，但是它确实是整个管理体系的核心部分。搬铁块和工资制度可以用来改善劳动和管理的条件，降低这两种活动的难度，提高它们的效率，但想要管理活动真正发挥效果，任务管理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是当然，不然在你泰勒大师出生之前，工商企业的老板岂不是不要管理了。那还能生产出什么东西。”刘武心想。由于水平差异，对刘武而言，泰勒的讲解倒是太慢了。

“不过科学管理在任务管理方面也不是无建树的。事实上，我当时提出的‘职能工长’概念在得到推行之后，其提高生产率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职能工长？”台下又传出疑问的声音。

“是的，那是一种类似于今天的领班和班组长一类的概念，但是更加细化——其实，今天的生产管理已经或多或少地采用了我的方法。”说到这里，老师的嘴角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比如现在工厂里的质检组、维修组都与我的职能工长理念十分相符。”

“说起职能工长，诸位可以这样理解——”泰勒斟酌了一下措辞，继续说道，“如果说此前的管理活动是以管理者为中心，被管理者被动地听从管理者的命令和安排，那么我的‘职能工长’体系则是一个完全相反的概念。它以被管理者为中心，管理者从发号施令的角色更多地转变为一种服务岗位的角色。”

“服务岗位？”一位学生明显不理解老师的意思。刘武倒是觉得他的愚钝是可以谅解的，毕竟化管理为服务的理念太过新潮，而且相关的研究也并不完善，在国内的推广就更是慢了。不过，来自100多年前的泰勒居然已经建立起如此先进的理念，实在是大出刘武所料。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向讲台上的老师，目光中有不解，有疑问，在疑问背后还有崇拜。

“是的。不过，当时的我还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管理方向。直到我来到你们这个时代，才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嗨！现代的科学技术和思想水平真高啊，真让我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整个一学术疯子。”刘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泰勒的话倒是打消了他的很多疑问。

“可是，现代人所掌握的科学知识，都是建立在老一辈学术精英研究所得的基础之上的。如果没有你们，我们也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坐在前排正中的学生开腔了。

“呃……”作为一位老派且学术气浓重的西方人，泰勒很明显并不适应这种吹捧，刘武能够看出台上老师有那么一小会儿是处于手足无措的状态下的。“所谓职能工长，就是把管理者的职能分拆开来，赋予不同的专业人员。这种管理体制诞生的诱因，是合格的管理者所应当具备的多样素质和普遍达不到要求的实际当权者之间的矛盾。”

“这么说，‘职能工长’制其实就是对管理者的分权……既然如此，恐怕反对采用职能工长制的企业会有很多吧？毕竟这些企业的管理者出于个人利益考虑，大都会对这种任务管理体制进行抵制的。”刘武忍不住说。

“正是如此！”泰勒赞赏地冲刘武点了一下头。刘武随即感到自己似乎被一股寒气笼罩了：“天哪！自己被一个穿越时空的人肯定了……”刘武感到自己心中除了喜悦，更多的是各种混乱的感觉。

不过泰勒本人并没有察觉到刘武的异样，他似乎正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之中：“正因为如此，职能工长制一直没有大范围推行，这对我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大大的遗憾。当然，这也是我那个时代的悲哀。你们所在的这个时代，管理者的思想已经被大大转变了。能够接受角色转换的管理者，自然不会过分地排斥分权。不仅如此，在很多情况下，从他们上岗之日起，其职权范围就已经是分权后的部分了。”

心理革命

“唉！”听到这里，刘武在心中慨叹了一句，头脑中浮现出一句常被提起的话：“人类社会中的任何矛盾，无论其表象是如何花样繁多，其背后永远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刘武一震，泰勒所说的这句话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啊！

“因此，任何管理体制，都是以人为中心的；任何管理症结，其源头也都是人，或者说人们为谋取私利而坚持的各种行为……”听到泰勒的思想又一次和自己不谋而合，刘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作为新式管理体制的总策划，泰勒要做的就是设计出一种尽可能满足所有人的利益需要，以提高生产率为核心的管理体制。”

泰勒接着问道：“我一直在讲科学管理，那么科学管理是什么呢？”

大家都没想到泰勒讲着好好的会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没人吱声，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同学也停了下来，教室里一片安静。

“科学管理不是取得效率解决的手段，也不是一种保证效率的手段，甚至不是一套或一组取得效率的手段。”

“科学管理不是一种核算成本的新制度；也不是一种支付工资的新办法；它不是计件工资制；不是奖金制度；不是津贴制度；不是支付工资的规划；不是用马表监视工人并记录下他们的行动；它不是工时研究；也不是动作研究；更不是人的活动分析；不是印刷、画线和卸下一大堆空白表格给一批人，然后对他们说‘这就是你们的制度，拿去使用吧！’”

泰勒一口气讲了两组以‘科学管理不是……’开头的排比，但很显然他还没有尽兴，接着说道：“科学管理不是划分工长制，不是职能工长制，也不是一般人每当说到科学管理时所想起的任何手段。很多人听到‘科学管理’一词时，总认为是指上述一种或几种东西，然而，科学管理并不就是这些手段中的任何一种。”

“您现在的观点与您之前所讲的岂不是产生矛盾了吗？”一位女同学怯生生地问道。

“其实这并不矛盾。”泰勒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我此举并非要否定成本核算制度、工时研究、职能工长制，也不是轻视任何新的和改进了的工资办法，更不是在轻视任何提高效率的手段。如果它们确实是一些可以取得效率的手段的话，我信任这些手段。但是我要强调的是：这些手段无论是整个或部分说来都不全是科学管理，都只是科学管理有用的附属物，同样地，也是其他管理制度有用的附属物。”

“管理的首要目的，应该是保证雇主最大限度的富裕以及每名工人的最大富裕。这正是我当年提倡的管理理念。而实现这个目的的关键——”泰勒又一次通过停顿的方式试图引起听众的注意，“实现它的关键就在于通过一场‘心理革命’，使劳资双方不要将目光仅仅盯着如何分配盈余，而是共同将注意力转向扩大盈余的规模。上面的话，百年前我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因此直到现在它在我头脑中的印象仍然如此清晰，诉说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心理革命。”刘武心想，“这才是泰勒的科学管理的精髓所在啊！”

泰勒再次停顿了一下，这次他只是沉吟了一下，很快便再次开口了：“实质上，正如我刚才所说，科学管理包含着一次全面的心理革命。一方面，在任何特定企业中劳动的人，就他们对于他们的工作、伙伴和雇主的责任而言，这是一次全面的心理革命。而在管理这一方面，工长、厂主、企业主、董事会，就他们对于企业中的同事、劳动者以及一切日常事务的责任而言，同样是一次全面的心理革命。如果没有这两方面的全面的心理革命，那么科学管理就不存在。”

“好了，”泰勒给刘武的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距离下课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再一次感谢大家到此和我一同畅游科学管理的世界。最后，作为对这门课程的总结，希望大家记住科学原理的以下几条原则——”

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下面几行字：

第一，发展真正的科学；

第二，科学地选拔工人；

第三，工人的科学教育和发展；

第四，管理者与工人之间亲密、友好地合作。

“泰勒的这些准则虽然仍然好用，不过他真应该换一个说法。毕竟科学原理发展到今天，已经远远超出了生产企业这个应用范围——”正想着，下课铃打断了刘武的思绪。他一抬头，黑板前已是人去台空。泰勒老师的话音似乎仍在教室中回响，但除了黑板上留下的清晰、规范的方块字，学生们再也找不到大师的踪迹。不过，无论讲台上的人是否真的曾经来过，他都播下了智慧的种子。

科学管理：

它是科学，而不是单凭经验的方法；

它是和谐，而不是冲突；

它是合作，而不是个人主义；

它以最大产出代替有限产出；

它让每个人达到最高效率和获得最大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