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火地岛
12月9日
火地岛的面积与日本的四国岛差不多。我们将横跨岛的中部,以抵达深陷火地岛曲折海岸线的阿尔米兰塔斯科湾。这个季节的火地岛日照时间较长,中午的太阳很猛,周围山上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今天我们要渡过两条大河。过第一条河时还可以骑在马上,毫不费力地通过了。周围是成片的南极榉林,沼泽地和大草原交相辉映,一派雄伟景象。
接下来要过的是流向阿根廷的拉帕塔亚河。渡河很简单,但是接下来的沼泽地带就没那么省心了。马腿陷入泥中,挣扎着不听使唤。有100米左右的距离,我们只得把行李卸下来自己背着走。穿过那片沼泽,再穿过一片杂木丛生的森林地带,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呈现出一片平坦的陆地。估计这里曾经是被水彻底淹没过的丛林吧?
蚊子非常多。淤泥上漂浮着大量的孑孓。傍晚时分,蚊子把我们狠狠地叮了一通,晚上又不见了踪影。这里的山林地带被称为“塞尔帕夫利阿”,也就是“寒冷的森林地带”的意思。虽然地处严寒地区,却覆盖着如热带地区一样的森林。植物茂密,在其中穿行都很费劲。我们如穿针走线般地钻出南极榉林,来到沟壑纵横的泥土路。在爬到最高点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条河。我们在这里用了午餐。河套平原是宽广的沼泽地带,得先翻过这片平缓的斜坡再说。途中我们过了森林的边界。这个地区的海拔很低,只有700米。
继续在散落有巨大棱角的石头的陡坡路上行进,翻过小山包。天上开始下雾,然后下起雨来。当我们翻过第二个小山包时,眼前出现了一片比较平坦的湖沼群。几乎看不到植物。雾渐渐散去,我们才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座悬挂着冰川的大山。冰川的下方是有着鲜艳蓝绿色的湖,其后连绵着有冰川显现的山脉。这里位于达尔文山脉的东部。我们翻过分水岭,一路跑下山坡,再一次进入南极榉丛林。我们在丛林中找了一块地方,支起了帐篷。
12月10日
我们继续沿河而下。要选择好走的路线,就得在途中不断穿过河流。吃过午饭后,河水越来越深,我们只好停下来,倒掉鞋里进的水,拧干袜子,穿越丛林。然而,丛林中的道路也很复杂,临近河岸的地方更是杂木丛生。顺着斜坡登上去却发现另一侧是悬崖,只好再次折返。
我和山主君走到了一处。我们俩尝试着爬到丛林的上边,却发现那里是像海绵一样的青苔丛生的湿地,一脚踩下去可以深到脚踝。虽然在这里可以毫不费力地前进,但是却会迷失方向。我们决定还是回到能看到河流的地方。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一条很大的支流。我们顺右岸而下。河流猛地变窄,形成了巨大落差的瀑布。河的上面架着一根不太粗的横木。水流湍急,掉下去肯定就没救了。在我们鼓起勇气飞渡过独木桥后,山主君苦笑着说:“这可真像是那种挑战极限的电视节目啊!”
终于来到了与主河道交汇的地方。河面变宽了,水也变深了,徒步过河已经变得很困难。我们进入河岸右侧的树林,沿河而下。然而树林中有很多倒下的树,路也很不好走。走了不久,遇到了一个水量很充足的水池。四周的树木七倒八歪,甚至一些直径有五六十厘米的大树也不例外。将树弄倒的应该是水獭。看起来这个水池也是因为水獭在下面做了堤坝,使得河流无法通行而形成的。我们不得不围着水池绕了个大圈,终于来到了水獭的老巢。我们试图从水獭造的堤坝下穿过然后靠近河岸,但是那里已经形成了很深的泥潭,蹚不过去。顺着泥潭走了很长时间后,我们壮着胆子穿过泥潭,进入了泥沼地带。因为一路都是在穿越丛林,所以这时感觉很开阔。连山主君也开玩笑地说:“有的时候还是需要转换一下赶路的心情啊。”
我们就这样在泥沼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拖着步子前行。随着河岸逐渐变窄,泥沼地带消失了,我们只得再次进入丛林。有的时候我们会爬到高一点儿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看见今天的目的地—法尼亚诺湖,可是总是无功而返。鞋子里总是湿的,即使脱下来拧了拧,再穿上后脚下还是会发出“吧嗒吧嗒”冒水的声音。大家的脚都被泡得够呛。
地势逐渐走低,取代南极榉林的是密密麻麻的酸枣树灌木林。其实,我以前对酸枣树的印象一直不错。它和玫瑰一样,长着一厘米左右的花刺。开着小小的、厚实的金黄色花朵,虽然小得可怜,但是很顽强,在风中也不会散去。到了夏季就会结出紫黑色的果实。由于味道可口,当地人用它做果酱。俗语说,吃了甜中带酸的酸枣后就会“还要回巴塔哥尼亚来”。
当我们还在印第加亚牧场的时候,米歇尔曾经来找过我。“听说你是外科医生,我这儿有个病人,你能给看看吗?”被带来的病人是马倌约翰,他的胳臂肘扎进了酸枣树的刺。刺扎得很深,陷进了肉里。我用外科手术用的镊子把刺拔了出来,算是发挥了点儿外科医生的作用。为了对付花刺,我们用棍子打倒花枝,然后把背在背上的行李包当盾牌,向后倒退着走,试图强行通过花丛。不过,花刺还是扎到了我们的手、脖子、屁股以及小腿等所有挡不住的地方。想把刺一一拔掉再前进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对酸枣树的印象越来越差。
晚上8点过一些的时候,我们登上高一点儿的地方眺望,终于能看到法尼亚诺湖了。不过距离还很远,而且和这里还有很大的落差。我们再次回到河边,晚餐是碎成了粉末的饼干。因为已经和马队分开,行李都不在了,所以已经没有干粮了。差不多是要考虑临时扎营的时候了。不过我们并不是特别担心,因为到晚上10点为止天都是亮的,就算是天黑了,到第二天早上4点就又亮了。只要天黑的时候注意点儿不把自己弄湿就行了。
突然,我们眼前出现了两只大水獭,好像是一对。水獭本来是很警觉的动物,但是这两只水獭竟然不逃。看来是因为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它们还不知道害怕吧。我们看到有一些踩踏的印迹,欣喜地以为是人的脚印,赶紧跟下去,却发现不过是水獭的通道罢了。到了晚上9点,太阳开始要躲到山后面去了。有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仿佛是人走过的印迹,但是中途就又消失不见了。我们到达帐篷营地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
12月11日
早上10点,我们把行李驮上马背,又起程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法尼亚诺湖畔。强劲的西风将湖面吹成了一片白色。爱尔曼·杨科斯基先生的皮筏子已经在岸边等着我们了。印第加亚牧场的米歇尔之前用无线电联系了他,所以杨科斯基昨天就来迎接我们了。
马夫约翰和维克多把行李卸下来后又马上出发了。他们还要再赶三天的路回家。这条遍布树林、灌木丛和沼泽的道路对马匹来说真是再恶劣不过了。几匹马一定累坏了,而且好像还受了伤。我要是马主人就一定舍不得让我的马走这段路。真是谢谢米歇尔了。
杨科斯基住在河对岸。因为维克多说过“河口附近太深,马过不去”,所以他特意跑到这一侧河岸来接我们。不过,按照整个“伟大的旅行”的计划,我们不希望在途中使用有马达的皮筏艇,于是就谢绝了他的好意,还是尝试寻找可以步行过去的地方。因为据说马都过不去,所以我们也一直担心可能还真走不过去了。不过就这样想着、走着,竟然也就过了河,水只不过漫到大腿根而已。
过了河,我们继续沿着湖岸前行,打算走到对岸去。阿佐帕多河从这里向西流出,注入大海。顺着这条河,我们就能走到下一个目的地—卡莱塔·马里亚。
杨科斯基平时用来往来的路却在河的另一侧。以前有一架吊桥,因为年代久远、木头腐烂,已经掉下去了。河很深,水流也很湍急。我们长叹了口气,看着破损的吊桥发呆。连绳索都掉下去了,看起来无论如何也别想从桥上过了。这时候,杨科斯基带着他的船赶到了。船上还堆着两根桨。我们赶紧再次拜托杨科斯基,借了他的船,划过岸去。
河对岸已经备好了拉行李用的马匹。下午2点,我们简单地吃过东西就出发了。到下午4点40分,又一次需要渡河,这里的吊桥也已经坏了,但绳索还保持完好。杨科斯基说,他每次都是坐在他的木筏上,用手拽着绳索过河。不过,由于长时间不用,木筏因过于干燥而开裂了,变得浸水了。不得已,我们只得连人带行李一起骑马过河了。
过了河后虽然是泥泞的道路,但是稍稍宽敞了一些。接近大海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机场。虽然坑坑洼洼的很荒凉,但是很开阔,大概有两公里那么长,连中型飞机都应该是可以起降的。
终于到了海边。这里是阿尔米朗塔斯哥湾的最深处,成了强劲西北风的老窝。海岸边漂浮着流木、塑料袋以及船只残骸等所有可能漂在海里的东西。树木都长不直,一律朝东倾斜,像是躺成一排似的,横着生长。我们迎着风,仿佛要被吹折了一样,继续前进。7点30分,到达卡莱塔·马里亚。协助我们横渡麦哲伦海峡的海上皮筏专家内田正洋君、佐久间克宏君,以及载着我们的皮筏的列昂蒂娜号还没有到达。当我们躲进风稍小一些的南极榉林中支上帐篷等他们的时候,新谷君说:“这里简直就像是风的墓地。”我觉得他的描述贴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