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凯斯宾王子(14)

“这是在嬉耍吗,阿斯兰?”年轻人大声说。很显然,这当然是。可是看上去几乎每个人对于这嬉戏玩耍都有不同的想法。这或许是在玩轻拍游戏,可露茜从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在拍。这更像是一场捉迷藏游戏,只是每个人都像是被蒙住眼睛找人的那一个。要说是在玩找拖鞋游戏倒也很像,不过怎么也找不出拖鞋。让人感觉更加难以理解的是,骑在驴子上的那个胖老头突然大声叫喊起来,“点心!该吃点心啦”,说着,他就从驴子上掉了下来,又被其他人再次扶了上去,这只驴子以为这是一场马戏,努力地表演用两条后腿站着走路。藤叶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很快就不只是叶子,连葡萄藤都出现了。它们沿着各种东西向上爬,快速地攀上树神们的腿,缠绕在他们的脖子上。露茜举起双手想把头发往后捋,结果发现自己正在向后推的是葡萄藤的枝条。驴子的身上更是爬满了绿色的藤条,它的尾巴被缠得严严实实,有种黑乎乎的东西在它的两只耳朵间晃来晃去。露茜再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一串葡萄。紧接着,头顶、脚下、地面上,几乎到处都是一串串的葡萄。

“点心!点心!”那个老头大声喊着。

所有人都开始吃了起来,不管你有多么棒的温室,也种不出这种美味的葡萄。这绝对是珍奇的葡萄,外皮虽然坚实饱满,当你把它们放入口中,就会感觉到一股凉爽甘甜的浆汁满溢出来,这是女孩子们以前从来都吃不够的啊。在这里,任何人想吃多少都没有问题,谁也不会取笑他人的餐桌礼仪。随处都可以看到黏糊糊沾满果酱的手,虽然嘴里塞满了葡萄,可还在开怀大笑着,“哟嗯,咿——噢”不停地欢呼着。直到忽然间,所有人都在那一刻觉得游戏(不管是什么游戏)和欢宴应该结束了,他们气喘吁吁地扑通扑通坐在地上,将脸转向阿斯兰,听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那个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来,露茜似乎记起了一些事,小声对苏珊说:

“我说,苏,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是谁?”

“放荡不羁的那个男孩是酒神巴克斯,骑在驴子上的老头是森林之神西勒诺斯。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很久之前,吐姆纳斯先生给我们讲过他们的故事。”

“我当然记得。可是,听我说,露。”

“怎么了?”

“要不是我们和阿斯兰在一起,碰到巴克斯和他这群狂野的女孩子,我会感觉很不安全的。”

“我不这么觉得。”露茜说。

第十二节 巫术与突来的报复

与此同时,特鲁姆普金和两个男孩已经到了那个可以通向高地里面的小小石拱门,两只正在放哨的獾(黑暗之中艾德蒙只能看到他们脸上的几道白条)龇着牙跳了起来,厉声问他们:“是谁在那边?”

“特鲁姆普金。”小矮人回答,“我把从古老的纳尼亚回归的至尊王给带来啦。”

两只獾用尖尖的鼻子嗅了嗅男孩们的手,嘴里不住地说着:“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给我们来点儿亮光,朋友们。”特鲁姆普金说。

两只獾从拱门里找出了一根火把,彼得把它点燃,递给了特鲁姆普金,“最好由亲小友前面带路,”他说,“我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

特鲁姆普金拿上火把,带头钻进了黑漆漆的隧道中。这里寒冷、阴暗,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偶尔有蝙蝠拍拍翅膀从火光中飞过,隧道里布满了蜘蛛网。两个男孩自从那天早上离开火车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露天地里度过的,猛然间进入这隧道,感觉像是正走进一个陷阱或是牢房。

“喂,彼得,”艾德蒙悄悄跟他说,“你看石壁上这些雕刻的图案。是不是看起来很古老?不过我们比这些图画还要久远。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堆起这些石壁呢。”

“是啊,”彼得说,“这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小矮人继续向前走,接着向右一拐,再往左转一下,走下几级台阶,然后又向左一拐。最后,他们看到前面有一片光亮,是从门的下面透过来的。进入这隧道以来,他们第一次听到了说话的声音,这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中央内室的门外。里面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愤怒。有个人的声音特别大,以至于里面都没有人听到两个男孩和小矮人的脚步声。

“真不喜欢这声音,”特鲁姆普金低声对彼得说,“我们先在外面听一会儿。”于是三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

“你心里很清楚,”一个声音说(特鲁姆普金小声告诉他们,“那是国王的声音”。),“为什么黎明时分没有吹响那只号角。你难道已经忘了吗?特鲁姆普金几乎还没动身,米拉兹的大军就已经压过来了,我们与敌军生死奋战了三个多小时。我刚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就吹响了它。”

“我怎么可能会忘了,”那个愤怒的声音说,“我们小矮人面对敌人的进攻首当其冲,奋勇杀敌,五分之一的人都倒下了。”(“那是尼卡布里克。”特鲁姆普金悄声说。)

“真不害臊,你这个小矮人,”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是特拉夫汉特。”特鲁姆普金又解释说),“我们全都跟小矮人一样与敌人拼命厮杀,谁也没有咱们国王的功劳大。”

“你随便怎么讲,都跟我没有关系,”尼卡布里克火气未消,“但是,无论是号角吹得太晚了,还是那只号角根本就没有任何魔力,反正任何救兵都没有搬来。你,你这个大学问家,大魔法师,自以为无所不知。你难道还想让我们把希望寄托在阿斯兰、彼得国王和其他人的身上吗?”

“我必须坦白——我无法否认——对于事情的结果,我深表失望。”一个声音回答他。(“那一定是科尼利厄斯博士。”特鲁姆普金说。)

“话说得明白些,”尼卡布里克说,“你的皮夹子分文不剩,你的鸡蛋全都腐臭,你的鱼没上钩,你的诺言也已无效。那就请你靠边站,让其他人来管事。这也是为什么——”

“救援一定会来。”特拉夫汉特说,“我站在阿斯兰的一边。耐心一些,学学我们兽类。救援一定会来的。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到了门外。”

“呸!”尼卡布里克暴跳如雷,“你们这些臭獾,想让我们等着天塌下来一起捉云雀是吧。告诉你,我们不能等了。食物越来越匮乏,每一次交战的损失都越来越负担不起,我们的属下也在悄悄溜走。”

“为什么?”特拉夫汉特问,“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军中起了流言蜚语,说我们召唤了从前的君王们,但从前的君王没有任何回应。特鲁姆普金走之前(大概可以说是走向死路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必须要吹响这号角,不要让你的军队知道你为什么吹响它,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对它有什么期待’。但是,就在当天晚上,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回事。”

“你最好把你那灰色的大鼻子撞向马蜂窝,臭獾,你意思就是说,我是那个多嘴的人。”尼卡布里克不依不饶,“收回你的话,不然——”

“噢,够了,你们两个。”凯斯宾国王说,“我想知道尼卡布里克一直示意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这两位被带入我们会议室的陌生人是谁,他们一直站在这里竖起耳朵听我们说话,却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他们是我的朋友,”尼卡布里克说,“你自己若不是特鲁姆普金和那只獾的朋友,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那个身穿黑袍的老糊涂若不是你的朋友,又怎么可以站在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能带上朋友一起来呢?”

“尊敬的陛下是你应该宣誓效忠的国王。”特拉夫汉特厉声厉色地说道。

“噢,宫廷礼仪,宫廷礼仪。”尼卡布里克讽刺地说,“不过在这个洞里,我们说话可以直白点儿。你们知道——他心里也明白,这个台尔马小子在一周之内将没有立足之地,当不成任何人的国王,除非我们可以帮他摆脱目前的险境。”

“或许,”科尼利厄斯说,“你的两位新朋友有什么话想说?你们两个是谁,干什么的?”

“尊敬的博士先生,”一个纤细的声音呜咽着说,“请您别见怪,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老妇人。我非常感激尊敬的小矮人先生对我的友善,我很确定。陛下,愿主保佑您这英俊的脸庞,您完全不必害怕我这样一个患有风湿病身子快要缩成一半的老妇人,连加把柴火烧壶水都做不了。我会一些不足为道的小把戏——当然比不了博士您的——小小的魔法和咒语,如果在场的各位觉得合适的话,我愿意用它来对付我们的敌人。因为我恨透了他们。噢,是的。谁也没有我更恨他们。”

“那可是最有趣的地方,也是最——呃——符合要求的。”科尼利厄斯博士说,“我想我现在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了,夫人。尼卡布里克,你的另一位朋友是不是也要来介绍一下他自己呢?”

彼得听到一个沉闷苍老的声音开口了,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很饿,我很渴。我无论咬到哪里,死都不松口。即使我死了,他们也要把我满嘴咬住的肉从敌人身上割下来,和我一同埋葬。我可以绝食百年不死,我可以睡在冰上百天而不被冻僵,我可以喝光整条血河而不撑。只管带我去见见你们的敌人。”

“你希望在这两个人面前来公布你的计划,是吗?”凯斯宾问。

“没错。”尼卡布里克说,“有了他们两位的帮助,我才打算执行计划。”

接下来有那么一两分钟,特鲁姆普金和两个男孩听到凯斯宾和他的两个朋友低声交谈着,不过听不出来他们在说些什么。随后,凯斯宾提高了嗓门。

“好的,尼卡布里克,”他说,“我们就依照你的计划行事。”

这话说完之后,出现了好长时间的停顿,弟兄两个甚至都开始怀疑,尼卡布里克到底要不要开始讲他的计划。他终于开口了,不过声音非常小,就好像他自己都不是很喜欢他要说的话。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他含含糊糊地说,“我们谁也不知道古老的纳尼亚真实的情况。特鲁姆普金一点儿都不相信这些故事。我倒是已经准备好要尝试一下这些传说。咱们首先试过了号角,结果以失败告终。如果真的存在彼得至尊王、苏珊女王、艾德蒙国王和露茜女王,那么,不是他们没有听到我们的召唤,就是他们没办法前来,要么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或许他们正在路上。”特拉夫汉特插了一句。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一直说到米拉兹把我们全部喂了他的狗。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们已经尝试过古老的传奇链中的一环,可它对我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过呢,当你的剑断了,你可以拔出你的匕首。在这些传说之中,除了先前的国王女王之外,还提到了其他的力量,假如我们把他们唤醒会怎么样呢?”

“如果你说的是阿斯兰,”特拉夫汉特说,“那召唤他和召唤先王是一回事。诸位先王是他的仆人。如果他不派他们来(不过我相信他会的),是不是更有可能他亲自前来呢?”

“不。你这句话说得对,”尼卡布里克说,“阿斯兰和几位先王是一起的。要么阿斯兰已经死了,要么他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又或者其他什么比他更为强大的力量阻止了他。就算他确实来了——我们怎么知道他会是我们的朋友呢?在所有的传说之中,他对小矮人并不总是那么友好,甚至也不是对所有的兽类好,不信你去问问狼。不管怎么样,我听说他只在纳尼亚出现过一次,停留的时间还不长。所以你们就不要指望阿斯兰能帮上忙了,我心中正在考虑其他的人选。”

没有人回应他,足足有几分钟的时间,里面一片安静,艾德蒙甚至都能听到獾呼哧呼哧抽鼻子的声音。

“你说的其他人选是谁?”凯斯宾终于开口了。

“我说的是一位比阿斯兰的力量更为强大的人,倘若传说中的故事是真的,那么这个人曾用咒语控制整个纳尼亚很多很多年。”

“白女巫!”三个声音齐声喊道,从乱糟糟的动静当中,彼得猜想这三个人一定是跳了起来。

“是的,”尼卡布里克放慢语速,清清楚楚地说,“我说的就是女巫。大家先坐下,不要一听到名字就吓得魂飞魄散,跟个孩子似的。我们需要的是强大的力量,而且需要的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势力。要说到势力,你们没听故事中说吗?女巫打败了阿斯兰,把他绑起来一刀杀死了,就是在那张石桌上面,灯那边的石桌。”

“可是传说中也提到他又复活了。”獾即刻反驳了他。

“没错,是这么说的,”尼卡布里克说,“但是你应该发现,对于他之后做过什么,我们知之甚少。他只是从后来的故事中淡出了。如果他真的复活了,你又如何解释呢?是不是更有可能他没有活过来,故事中再没有讲过他,是因为根本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确立了两位国王和女王。”凯斯宾说。

“刚刚打赢一场大仗,他通常可以自立为国王,不需要一个爱表演的狮子来册封。”尼卡布里克说。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猛烈的咆哮,估计是特拉夫汉特发出来的。

“话又说回来,”尼卡布里克继续说,“那些国王后来如何?他们的统治又如何?他们也同样消失了。但是对于白女巫可就大不一样了。据说她统治了一百年,一百年的漫长冬季。那就是能力,真的。这才是实用的。”

“可是,老天啊!”国王说,“难道我们不是一直在听人讲,她是所有敌人里面最坏的吗?难道她不是一个比米拉兹还要残忍十倍的暴君吗?”

“或许,”尼卡布里克冷冷地说道,“或许对你们人类来讲是那样的,如果那个年代有人类的话。或许她对某些动物很凶残。我敢说,是她消灭了海狸家族;至少现在的纳尼亚已经见不到一只海狸了。不过她跟我们小矮人的相处向来是很不错的。我是一个小矮人,所以我当然要站在我自己人这边。我们不害怕女巫。”

“可是你已经与我们联手。”特拉夫汉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