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闷坐少会,张小毛问大家道:“深更半夜的叫我们大家准备上岸,未必他们要连夜把我们变成太监?”大家心里也有此疑问,听了均不做声。
张小毛又问彭小完:“喂,你那天不是跟我们说:在被变成太监前,得先‘挂裆子’和拜师傅么?为啥跟你说的不一样?”
彭小完道:“我也只是听一些净身过的人这样讲,到底怎样,哪里知道?”
高朝晖插话道:“我觉得你说的情况不假,不过,那些人的情况和我们有点不同。”
魏芝问道:“哪点不同?”
高朝晖道:“彭小完说的那些人都是自愿净身的,而且都是跟着自己家的大人去找净身师傅拜师的,而我们却是被刀家庄买来的,自然有些不同。比如说:按彭小完所说的,拜师时要送给师傅一个猪头或者一只肥鸡,而且在做手术前,刀儿匠还要让被净身的人吃十天好吃的东西。可是我们全都身无分文,哪里送得起猪头肥鸡?另外,我们大家这些天里吃的好肉好饭,也不是刀儿匠的,而是他们刀家庄给我们吃的……”
魏芝表示同意:“对,是有许多地方不同。”
高朝晖又道:“我听说刀家庄做这种生意已有十几年了,想来他们有自己的门路,也许我们这种情况不用‘挂裆子’和拜师傅?或者他们刀家庄把这些都给我们安排好了,我们只管去挨一刀就是,别的事都不用管。”
众人听了均觉他分析有理,一时都有些惴惴不安。
杨帆心烦意乱地躺下去,以手作枕,在黑暗里胡思乱想。“唉,到此地步,逃跑肯定没机会了,老子穿越到过来,就为了做太太监吗?”
正自心乱如麻,忽听见张小毛、魏芝、彭小完三人正坐到一张空床上低声交谈:
张小毛:“听说做手术很痛,到底怎样,你跟我们先说说,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彭小完迟疑一下,小声说道:“也好,我就说一些我听到过的情况。据说手术分两步,第一步是……”
杨帆听了一惊,忍不住留神旁听。
但不知是不愿被杨帆和高朝晖偷听,还是自己太紧张,彭小完的声音又哆嗦又细小,杨帆虽然竖耳倾听,也只断断续续地听到部分话语:
“刀儿匠在下面横割开两道深口子,然后就用手使劲地挤,这时是最痛不过的!……刀儿匠有他们的绝招,在挤前会将一只剥好的煮鸡蛋塞在你的嘴里,堵在嗓子眼上,叫你喊叫不出来,还叫你憋得出不了气……
“刀儿匠利用你拼死挣扎的那一刹那,就把你的睾丸……两只都挤出来后,刀儿匠就把事先切成两半的猪苦胆贴到你的伤口上去止血……
“这时你全身都出冷汗,连头发根里都是汗水,全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第一步才算完,第二步才是割除你的命根……”
几名小孩正听得心惊胆战,脸色发白,忽听门外响起开锁声,于是停下了交谈。
门开后,只见五名庄丁手持单刀鱼贯而入。孩子们见了这个阵仗,都是又惊又疑,又听为首那名叫刀虎的头目说道:“大家快排成一队,跟我们上岸。”
张小毛惊惧地问道:“这么晚了上岸去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你们当中的五个人先跟我们上岸去。”
“为啥是我们当中的五个人先上岸?”
刀虎颇不耐烦地道:“因为净身师傅只有五个,所以大家分批进净房。夫人吩咐了,首先从船尾你们这间舱房开始!”
“让他们先走吧,我……肚子有点拉……”高朝晖哆嗦着说道。
“少找借口,快站好!你们五个先走!”不容分说,庄丁们一人服侍一个,将杨帆等五名孩子带出了舱房。
众人来到岸上,只见田夫人、向迪、汤彪、胡云之四人正站在草丛中低声交谈。高朝晖又道:“我肚子痛,想上厕所,你们另换一人……”
话未说完,便被田夫人走过来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打了个趔趄,差点落进江水里。
田夫人朝水中啐了一口,吩咐身后两名庄丁:“去把猪娄拖过来,哪个再敢大呼小叫不听招呼,就把他装进猪娄里,沉到水下活活淹死!”
两名庄丁应了,到身后草科中拖了两只竹编猪娄来放到江岸边。
众孩子见猪娄里都装有几块大石头,都觉骇然,俱想:“算了,先挨一刀后挨一刀也没多大分别,早做手术倒早去一件心事。”
杨帆虽与其他孩子心境有别,但他知道田夫人心狠手辣,自已现在是人家砧上鱼肉,顶撞只有自讨苦吃。
田夫人见大家吓得不敢违拗,脸色稍霁,对向、汤、胡三人说道:“你们去吧,一切小心。”
向迪道:“师妹你一个人看守座船,也要小心在意。”
于是众人仍按刚才那样,排成一队,在胡云之的带引下向前行去。
穿过一片荒草地后,前面便出现了一些矮檐蓬户,一看便知是穷苦人家。又行一会,走入一条小街,此时已是凌晨,街两边的人家都已睡下。
一行人踩着青石板铺成的古老道路,七弯八折地行了半柱香时间后,便到了“刀儿胡”。
本来这个净身作坊是刀家庄开的,胡云之只是挂名老板,作坊不应以他姓氏取名,但因为那些自愿净身的人比较迷信“祖传的刀儿匠”,是以京城里的刀儿匠都爱标榜门户,以示祖传。清代中后期,北京城里就有一些很有名的净身作坊,其中最著名的是“刀孩华家”、“刀儿刘”、“刀儿陈”三家。
众人绕过一带院墙,便到了大门前,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来到净身作坊,见这座宅院建构宏伟,都平添了几分恐惧。
胡云之扣了几下大门上的那只锃亮的门环,很快便有一个小伙计来开了大门。
众人进门后,只见里面是个很大的长方形的天井,天井四周围了一圈砖房,白墙黑瓦,四面都有近十道房门,每隔五间房门,便有一根木柱,每根柱头上都挂了一只红灯笼。
借助灯笼的红光,可以看见每道房门上都横钉了一块白漆木板,上面用毛笔书有房号:净身房一、净身房二、净身房三……
“想不到才过三年,净房便扩大了一倍!”向迪站在天井中,游目四顾一会,有些感叹地赞了一句。
胡云之有些得意地说道:“我们原来的老作坊便在这个新作坊后面,加上这个新修的,前后一共三进。上个月妹妹来信说,估计能凑满八十名孩童,所以我就特意将前面的两个大四合院空出来虚位以待,而将其他的主顾都安排到最后面的老院子了。”
汤彪道:“要是后面那个老作坊也有这么多间净身房就更好了!”
胡云之笑道:“生意做不完呀,要是生意全让我们这些‘私刀儿匠’抢了,那官府就不高兴了,总得把大头让给他们‘官刀儿匠’呀。”
原来阉割太监本是由朝廷指定的内务府承办,所以内务府自有几名刀儿匠,但因为私做净身生意的事情累禁不止,所以朝廷最后也只能默认了他们的存在,于是人们把内务府管辖的刀儿匠称做“官刀儿匠”,而把私人作坊里的刀儿匠叫做“私刀儿匠”。
向迪颔首笑道:“说的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生意是做不完的。大家都有银子赚,才能相安无事。”
叹息一会,又道:“夜已太深,大家都很疲乏,今晚就不多谈了。兄弟,快给大家安排住处吧?”
胡云之道:“这个早已安排好了,你们两位老板去后面的上房休息,这五名孩子就住在第二进院子的东边那几间――也就是第四十一号到第四十五号。好好休息一天,后日早上便可以做了……”
咳嗽一声,又对刀虎等庄丁说道:“刀虎,你们几位因为要负责监看他们,所以只好委屈睡在他们隔壁的几间净身房里了,你们不会不高兴吧?”
刀虎呵呵一笑,大声说道:“客随主便,我们哪里敢生胡老板的气?”
孩子们一直在不安地默听他们说话,听说手术要等到后天才做,都是又惊又喜。杨帆心里更是激动地想道:“多捱一天便多一分机会,但愿这三天里我能有机会逃出去!”
五名孩子在刀虎等人的押送下来到后面一个格局完全一样的四合院里,看见一名小伙计正站在“净身房四十一”门前等着大家,刀虎说道:“小兄弟,有劳你了。把这几间房屋的钥匙交给我,自己去睡吧。”
那名小伙计巴不得有此话,将钥匙交给刀虎后,便打着呵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