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深宫往事(1-4)

深宫往事

(玄幻小说)

第一章无名山村

黄昏,山下小河边,微风动处,青草摇摆不休。三个少年将脱下来的衣服堆放在岸边青草地上,然后跳进水里,嬉笑着向对岸游去。

他们不知道,离河不远处一片乱草丛里,有一双眼晴正在默默观看他们。

这人名叫杨帆,是HUB省X县中学初二年级的一名学生,上周星期六,因是五一假期,他和四个同学结伴去村里一条小河边玩耍。一名女生忽然意外落水,其他几名同学都不会游泳,周围又不见别的人影,于是想出手牵手的笨法子去救人。

五个同学中只有两个是男生,男生自然被安排在“链条”的最前面。

结果又因其中一个女生呛了水,惊慌之下,松开了手,导致“链条”断开!

本来此时水深只及两个男生的胸膛处,如果镇定应对,还能回到岸上,却因惊慌乱动,双双落到了深水中!

杨帆在水面上徒劳挣扎小会后,脑袋便沉到了水面下。

又过一会,他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这个村子外的一片深草丛中。

更奇的是,自己浑身上下什么也没有穿!

他开始还疑自己是在做梦,但经过两天的暗中观察后,他才确信自己是穿越了!

但穿越到了何朝何代,何省何地,却又一概不知。

反正这两天里,他伏在乱草丛中看见的人都是些古代人!

这两天里,他一直伏在这条小河边的深草丛中,一边偷偷观察村子的动静,一边苦苦思索脱困之法。

但穿越这种事情,自己以前只在一些电影电视和网络小说里看见过,现实生活中从未真正发生,因此思来想去,毫无主意。

他有时饿急了,也想要不顾羞耻,大起胆子进村子里向人求助,但看见自己chi身luo体的样子,又鼓不起勇气去出这个丑。

到了夜晚,他也曾几次壮起胆子,摸黑进村,想要偷件衣服遮羞。但每次都是徒劳无功,不但偷不到衣服,甚至有一次还差点被一条恶犬咬伤。

幸好还没倒霉到家,虽然衣服没有偷到,但在一户人家门外,偷吃到了这户人家放在地上的食物——那些食物本是主人用来喂狗的,因为狗不在,所以才被他偷吃了。

今天是他穿越后的第三天,他终于发现了一个良机——村里有三个年纪跟他相若的少年一同到河里来游泳。杨帆等他们下水后,立即从藏身处溜出来,趁其不注意,飞快地偷走了其中一个少年的衣裤、鞋子和帽子。

害怕被对方发现,也不敢再跑回原来藏身的那片草丛里,他像一只野猫似的,手脚并用,飞快地爬上了离河不远的这株古榕树上。然后借助树叶遮掩,将衣服裤子都穿在了自己身上。

那三个少年游到对岸后,虽然没有发现异样,却一直坐在河边乱石上聊天。杨帆怕被发现,只得继续隐藏在树上。

三个少年玩耍了一阵后,忽然天光昏暗下来。只见一团黑云从西天边飞快地飘近。罡风猎猎,山雨欲来。

其中一个少年大声说道:“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家吧!”

三个少年于是又游过河来。其中一个少年发现自己的衣服帽子都不见后,又惊又气,找了半天找不到,以为是村里的孩子在跟自己开玩笑,将他的衣服偷走了。只得向其中一个同伴借了一条短裤先胡乱穿上,然后大家嬉闹着跑回村子里去了。

小河边只剩下杨帆一个人。此时时间尚早,他不敢跟着进村。从树上爬下来后,飞快地奔进不远处一座大树林后,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下避雨。

在岩下坐了一阵,便看见了西边接连亮过几道明闪,接着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地响。

电光闪了一阵后,猛听一声炸雷滚过,天空仿佛被震破了一个大窟窿似的,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打下!

大雨下了一个小时后才终于停止。杨帆因为偷了别人的衣服,虽然不敢再呆在这个村子里,但此时天已黑透,无法远行,只得决定等到天明后再离开这儿。

打定主意后,他在夜色掩护下,又摸进了村里。

穿过一片杉树林,只见前边一丛竹林边有一户人家。杨帆这两天已来过多次,已经轻车熟路,知道这家主人是个六旬年纪的寡妇,也是这里最穷苦的一户人家——别家的房屋都是瓦房,唯独她家还是草房。

这老妇一向睡得很早,几乎每次经过她家破草房时,都能听见她那鬼哭狼嚎般的梦呓声。

但今夜老妇或许是因为突降暴雨的缘故,睡得没平日沉,没有发出那种可怕难听的声音。

虽然如此,毕竟只是一个老妇人,且周围数十米内并无别的人家,所以他也不惧怕。又像前两晚那样,悄无声息地摸到老妇家背后的一间小木屋里。

这个小木屋距离老寡妇的破草房不到五丈,低矮破旧,板壁上到处是破洞和缝隙。屋顶倒非稻草,而是杉树皮铺成。

狭窄的屋子里几乎大半空间都被干柴和杉树丫塞满,看样子是老寡妇家的柴房。

东边一隅有少许空地,空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草。

杨帆脱下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将之搭在干柴和杉树丫上面。然后又像前两晚那样,赤条条地躺在干草上面休息。

虽然难免会不时弄出一些沙沙沙的声响,但这点声音,那老妇根本听不见,因此也不用担心。

第二章祸从天降

次日,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他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村子。一路边走边想:“不管是什么朝代,生活在城里总比生活在乡村里好,机会也肯定要多一些。”

胡乱走了一阵后,终于上了一条大路。他也不知住哪边走才能见到城镇,于是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行去。

但不知是自己选错了方向,还是别的原因,沿途虽然也见到了一些集市,但都是一些小场镇,所以他也无心停留。想办法弄到一些食物,胡乱填饱了肚子后,又继续往前行走。

本来他想要找个人问问,这是什么朝代,但想到问这话可能会被别人看成白痴,所以忍住没问。

一日清晨,他正行走在一条崎岖山路上,忽听见背后传来一个人飞快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去一看,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人脸上戴着个非常古怪的面具,黄灿灿的,竟似是用黄金打成!那人穿着黑色衣裤,身材不高,有些瘦,看上去似乎是个少年。

他见到杨帆后,也吃了一惊,然后他做出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很破旧的蓝色封皮的册子,气喘吁吁地对杨帆说道:“小兄弟帮个忙:把这个帐册藏到你身上,然后继续走你的路。如有人问你,你就说没看见过我!”

也不管杨帆是否明白他说的意思,便将那本帐册硬塞进杨帆的怀里!然后弃了山道,向山下奔去。

因为当时山雾很浓,所以他的身影很快便被大雾吞噬不见。

杨帆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又听见后面大雾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吃了一惊,猛然醒悟:这些人一定是在追赶刚才那个戴古怪面具的人,而且一定与这本什么帐册有关。听见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过不多会,后面这几个人就追上来了。他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回头,故做镇定地继续前行。

忽听背后一个女人声音问道:“喂,前边的小孩,你刚才可曾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从这里跑过去?”

杨帆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

但他的反常表现引起了对方的怀疑。只听那女人冷笑一声,喝道:“你小子为啥不敢回过身来说话?鬼鬼祟祟的,给我站住!”

杨帆见对方生了疑心,只得站住,转过身去看时,只见对方原来竟是一个体态窈窕、娥眉横翠的少妇。

跟她一起追来的还有两个年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青年汉子。

那夫人道:“小子,想骗过老娘的眼睛,你还懒了点!”

杨帆假装糊涂,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那少妇不答,忽地欺身上前,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将右手探入他的怀里,将那帐册搜去!

少妇看帐册无恙,登时放心。冷笑道:“小子,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帆见事已至此,只得实话实说:“我没偷你的东西,是那个脸上戴有面具的人硬塞进我的衣服里面的。”

少妇问道:“那人往哪个方向逃跑了?”

杨帆心想册子已经被她夺去,最好帮他们抓住那个小偷,不然自己难脱干系,手指山下道:“那人已经跑下山去了!”

少妇道:“此话当真?”

杨帆道:“不信你自己看,泥土中还有脚印呢。”

少妇与那两个青年看过地上的脚印后,这才信了。

就在他们察看地上那些脚印时,又有两名像是下人的年轻汉子追了上来。

杨帆只道可脱干系了,不料少妇却对刚来的两个青年汉子说道:“这小鬼多半是那人的同伙,你们把他给我先带回庄去,待我们将那人擒获后回来一并审问。”

又对先前那两个同伴伴说道:“我们快追!”三人跟着那些脚印向坡下追去。

杨帆虽然极力声辩自己不是那人同伙,但那两个汉子却不容分说,冲上来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并用一根绳子捆了,然后带着他向山下一个庄子行去。不管杨帆如何叫冤,两人总是不理。

进庄后,两人将杨帆关进庄内一间大房子里,方才解了绳索离去。

杨帆见屋里还关着十七八名年纪与自己相若的男童,虽很奇怪,但他此时恰似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去过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这里。

大门被关上后,杨帆又急又怒,拼命地用两只拳头擂打门板,同时大声叫喊开门。但门外上了一把两璜铜锁,哪里能拍开?

杨帆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安静下来。心想:“但愿他们抓到那个真正的小偷,就算那小偷恨我出卖了他,想要诬陷我,但身正不怕影子歪,大家只要当面对质,我问他我是谁,叫什么名字,他就要现黄了!”这样一想后,方才心下略宽。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大门终于被人打开,但进来的不是刚才那个少妇和瘦高青年,而是五名陌生的青年汉子,看各人服色,估计都是庄里的下人。

只见四人手里各端着一只木盆,一名汉子挑着两只红漆木桶。四只木盆里盛的分别是玉米饭、尖椒炒肉丝、炒白菜和米汤,而那两只担桶里装的却是碗筷。

五名汉子将菜饭碗筷排放到大屋中央的长桌子上面,说道:“吃中饭了!”

杨帆这才明白他们是来给这些男童送饭的。见他们又要关门出去,忙冲上前去说道:“我要出去!我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那五名汉子都是一惊。其中一人说道:“这小子很面生,是刚来的么?”

杨帆道:“我是刚被关进来的,你们误会了,我和那个小偷不是一伙的,我根本不认识他是谁。”

“什么小偷?”其中一名汉子问道。

另外四人显然也不知道,脸上都有困惑之色。

杨帆一惊,随即明白:他们一定还不知道那个小偷的事情。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那五名汉子听后,方才恍然大悟。交换一个眼色后,其中一个笑道:“小兄弟莫急,可能是庄主夫人一时忘记了,你先同他们一起吃饭吧,庄主夫人过会定会叫人来放你走的。”

杨帆道:“我不吃饭,我现在就随你们去见你们的庄主夫人!”

一名汉子道:“我们只管送饭,可管不了别的事情。没有夫人的话,我们不能放你走。”

杨帆听了很是着急,想要冲出门去,一名高胖的汉子见他要硬来,顿时火起,喝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飞起一脚,将杨帆踢倒在地上。

杨帆又痛又怒,张口便骂:“你这狗……”本想骂“你这狗杂种,以大欺小,老子操你妈的!”但只骂出三个字,便硬生生咽下后面的骂人话。

他虽然不知这山庄的事情,但也看出这些人不像是好人,加之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无依无靠的,万一惹毛了人家,只有自己吃亏的,因此不敢过于激怒对方。

那汉子朝他面前地上啐了一口,威吓道:“小杂种,你敢骂人,老子不撕烂你的嘴巴才怪!”

杨帆见他凶恶,不敢硬来,只在心里回骂:“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先忍一口气,你这大杂种等着瞧,老子要是在这个世界混出了人样,你龟儿一定不得好死!”

那汉子见他不敢答话,恶气稍平,与四名汉子一起关上门离去。

第三章身陷囹圄

门关上后,杨帆余怒未息,又在心里将对方骂了一顿,心意稍平。听见背后碗碟乱响,知道那些孩子已开始争抢碗筷,方才感到自己也有些饿了。

他正不知要不要同这些孩子一起吃饭,一个比他稍大一些的孩子忽然过来对他说道:“快去吃饭吧,过一会菜就会被吃光了。”

杨帆心想:“不吃白不吃。”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便去一只担桶里抢了一副碗筷,盛了满满一碗饭。因为没有争到座位,便和另一些无座位的孩子一起,站在长桌子边吃饭。

这间大房屋里除了这几张吃饭用的大桌子和七八条长凳子外,还铺有简易的大通铺。杨帆以前曾在一些古装电视剧里看见过这种大通铺,所以也不十分奇怪。虽然很好奇这些孩子为何被关在这里,但因为与己无关,所以刚才无心过问。现在见一时半刻出不去,而那名孩子又主动来关心自己,于是和他边吃饭边攀谈起来。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这里?”

“这里是刀家庄。我们都是刀家庄买来的,估计这一二日内他们就会用船送我们去江南,将我们卖到大户人家做仆人。”回头看了那些孩子们一眼,似乎想要补充几句,却又忍住了。

杨帆微微一惊,看各人服色,果然都穿得很破旧,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旁边一个孩子插话道:“如果能卖到一个当大官的人家里就好了。我们那儿就有一户姓丁的人家,将姑娘卖到了一个当大官的人家去后,听说现在可享福了。每天只做些端茶倒水的轻活,穿得跟有钱人家的小姐一样好!”

杨帆心想:“这话说的也是。”

他以前在一些古装影视剧里看见过类似情景,知道那些大户人家里的小厮和丫鬟,穿的吃的往往比平常人家的孩子要好一些。

他出神一会,又问旁边几个孩子:“你们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想被卖掉?”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不回答。

饭后,孩子们都坐回到大通铺上交谈或者睡觉。这时杨帆才有些不安起来:“原来他们刀家庄是做这种生意的,难怪只把我关起来,而不审问,莫非他们也想将我卖了?”

眼见阳乌西沉,仍没人来审问自己,杨帆心里疑虑更重。正自悲啼烦恼,忽见板门无声而开,闪进一条黑影来。

大家见那人鬼鬼祟祟的,背上又背着一口明晃晃的单刀,都很吃惊。却听那人低声问道:“请问你们当中谁是今早被关进来的?”

孩子们似乎都感到对方的身份很为可疑,谁也没有出声。但很多双眼睛却都悄悄看向杨帆。

杨帆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发问:“你是谁?”

那人见他答话,立即走上前来问道:“你就是早上被抓来的那个小孩子吧?”

屋子里虽然没有掌灯,但他走到杨帆面前后,杨帆还是看出了他脸上戴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面具。问道:“是那个人叫你来救我的么?”

他说的“那个人”自然是指早上遇见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了。虽然这人脸上也戴着相同的面具,但说话声音尖声尖气的,有几分像女人。

那人不答反问道:“那本帐册呢?”

“我……我怕被人发现,把他顺手藏到一个树洞里了。”

杨帆虽然不明白那本帐册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内容,但也看出这本册子十分重要,又见这人有刀,心里害怕,便顺口胡说拖延。

那人信以为真,说道:“你还记得那个树洞在哪儿吧?”

“我说不清楚那棵树的具体位置,但如果到了现场,就能认出是哪棵大树。”

“记得就好,你现在就带我去找到那个树洞。”

杨帆虽然明白对方是来救自己的,但因帐册已经被庄主夫人夺去了,所以反生迟疑。

一时间,他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慌乱,本想告诉对方,帐册已被夺去,又因为害怕,不敢说出来。

那人见他犹豫不决,不再多说,左手一探,一把将杨帆拦腰抱住,象挟一捆干柴一样,带着他出了房屋。轻轻一纵,飞上院墙。

“天哪,我是不是穿越到了一个武侠世界了?今天遇见的这两个戴面具的人,都感觉像是武林中人一样!”

那人踩着青瓦泥墙快行了一阵后,似乎担心被人发现,走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子时,又轻轻跳落下地。

不料双脚刚一落地,便听哐当一声响,两人都是一惊,看时,原来是院墙下一只花盆被人不小心碰翻打破了。而在那只打破的花盆后面的黑暗角落里竟有两条黑影!

那两人似乎十分惊慌,缩住一团,尽量往花盆后面躲藏。

戴面具的人放开杨帆,低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见对方不答话,于是走上前去,正要一手一个提了出来。只听两人惊声告饶道:“大爷饶命!我们再不敢了!”原来竟是一对正在偷情的男女。

杨帆见他们衣衫不整,虽然好笑,但恐惊动别人,便代他们求情道:“算了,我们快走吧!”

不料面具人却似乎并不怕惊动别人,低声问道:“你们是刀家庄的下人?”

两人同时点头。

面具人哼了一声,又问:“你们是夫妻?或者已有婚约?”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默默摇头。

面具人冷笑道:“看来不是好东西!”

那男人正要说话,面具人早已拔出背后的单刀,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那女子见情郎惨死,吓得尖叫起来。

但她只叫喊了两声,又被面具人一刀砍断了脖子。

这时已有几名巡夜的庄丁听到了那女子的呼救声,喝叫着向小院这边冲过来。面具人并不慌乱,又一把抱起杨帆,带着他飞上墙头,施展轻功向后庄方向逃去。

但这时已经惊动了更多的人,片刻间,庄子里到处都响起喊叫声、脚步声、以及兵器的碰撞声。面具人带着杨帆越墙踩瓦奔跑一会后,也似乎醒悟到自己在高处目标太大,于是又跳下地来,借着沿途树木的掩护,牵引着杨帆继续向后庄方向逃跑。

两人经过一座大花园时,见前面十余个黑影正飞奔过来,正想返身逃跑,却听背后也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面具人冷笑一声,索性放开杨帆,站在原地不动。

杨帆见前后都有人,惊惶不已,眼见花园西南角上有一堆假山,也不多想,立即战战兢兢地躲藏进去。

刚蹲下身子,对面的人便已赶到。那面具人虽然身陷重围,却并不太慌乱,沉声喝道:“不怕死的放马过来!”

那几名庄丁见他孤身一人,发一声喊,挥刀舞棍围攻过来。但这些人哪里是面具人的对手,冲在最前边的三名汉子片刻间便被砍倒在地。

这时背后的十余名庄丁已经赶到,见他凶狠,仗着人多,也加入了围攻。

杨帆见这人武功高强,杀人如草芥,不由暗暗心惊,心想这人出手狠毒,要是知道那本帐册已被夺去,只怕会砍死自己,顿生恐惧之心,于是趁他被人围攻之机,偷偷从假山后爬出来,弯着腰一溜小跑,独自逃出了园门。

第四章波涛拍岸

庄里地形本就颇为复杂,夜空又漆黑如墨,他瞎跑一阵后,别说东西南北已经分不清楚,就连哪条道路可以出庄也没法判断,只是拣僻静无房屋处逃跑。一心忙似箭,两脚奔若飞!

正乱跑,忽听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在背后不远处响起,又听其中一人大声说道:“那小娃娃好像是往后庄门方向跑去了,大家快随我去追赶!”

杨帆听了心里更加惊惶,眼见右前面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当下也不多想,便奔入那座树林里。

杨帆大惊失色,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向前面逃去。

出了树林,看见前面星光下一丛芭蕉背后黑黝黝的有一栋大房子,微一迟疑,便又向那栋房屋奔去。

到了那屋前,只见大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似乎里面没有人。

杨帆不及多想,抬腿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屋后只见里面又有一道小门,见那门虚掩着,便又冲进了这道小门。

进屋后不禁一惊,只见这间房屋竟然大得出奇。地上东一堆西一堆地堆放着一些小山包似的东西。屋里没点灯火,只东西两壁各有两个径约半丈的圆洞,月光从两个圆洞倾泻进屋,照在那几堆神秘的小山包上面,依稀分辨出那些小山包是包谷和其他粮食。

杨帆见屋角那堆包谷堆得颇高,于是跑到那后面蹲下来躲藏。

刚刚藏好,便听门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又听其中一个人说道:“兄弟们,我刚才亲眼看见那小子跑进了这道门!”另一个声音道:“走,大伙进去搜查!”

杨帆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大屋虽大,毕竟也有尽头,这几个人终于走到了杨帆藏身的那个包谷堆后,杨帆虽然自知不是对手,但被迫起来相迎,也不说话,双拳乱挥,想要冲杀出去。

那为首之人,正是早上随庄主夫人一起追赶那面具人的瘦高青年,姓汤名彪,是庄主夫人的师弟,本是武林中人,一看杨帆的动作,便知道他不会武功,也不招架,飞起一腿,踢中他的肚子,将杨帆踢得倒飞出五六丈,呯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汤彪虽未尽全力,但究是武林高手,这一腿少说也有百十斤力道,杨帆如何承受得起?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我在什么地方?怎么屋外竟有波涛拍岸声,难道我竟在水边?”

杨帆慢慢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头呻吟、喘息一阵后,才渐渐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形。心想:“无论如何,我得设法逃走!”

虽然全身剧痛,但求生的欲望却十分迫切,当下不顾一切地扶着床上扶手慢慢站起,借助从门上那个小窗口透进来的淡淡月光,依稀可辨这间房屋不是白天那间大屋。

杨帆摸黑去开房门。但摸索了半天,却连门闩也没摸到,想去打开窄门上方的护窗,个头却不够高。若是平日,他只需稍稍用劲往上一跳,便能轻易攀住上面的门框,但这时头重脚轻,连站稳都甚艰难,哪有力气去开护窗。

他背靠门板喘息一会后,眼睛已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不禁暗暗叫苦。

原来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里面根本没有门闩。而门上那小小的方形护窗,长宽均不满半尺,连一个婴儿都难通过,更别说一个大人。开此护窗,仅为通风,以免将人活活闷死。要想爬出,却无可能。

正苦无计脱身,忽听黑暗中一个孩子声音说道:“快睡下吧,逃不掉的。”

杨帆一惊,看那人时,原来是睡在中间上铺的那个小孩子在对自己说话。

“我们是在船上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船上?”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孩子道:“我们是他们买来的童子,要运去金陵做太监的。”

杨帆吃了一惊,“什么?运去金陵做太监?刚才不是说是要卖给大户人家做仆人的吗?怎么又变成要去当太监?”

那孩子道:“有些的确是要卖去当奴仆的,我们这些人却是要卖进皇宫当太监的。

杨帆又惊又疑:“那你们为何不逃跑?

“逃跑到哪儿去?去做太监也没什么不好呀,我们村子里,三十八户人家就有二十六户人家的孩子要进京去当太监。”

杨帆闻言神色数变,呆了一下,才又问道:“难道你们都是自愿的?”

那孩子道:“是呀,反正家里穷,做了太监,就从此不愁吃不愁穿了,比在家里强多了。我们村的赵成双家,就是因为有人进宫做了太监,全家人都过上富贵日子了,现在他们全家都搬到了长沙城里,做起丝绸生意来了。”

“是呀,我二叔他们一家人也是这样变富的!”黑暗里又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哦,你二姨家也是这样变富的?”先前那个孩子兴奋地问道。

“是呀,我二姨家本来在村子里一穷二白,二姨夫又不爱种地,所以就将我大表哥送进宫里做了太监。现在我大表哥听说在宫里混得很好,不但每月都能拿到五两月钱,而且还经常得到主子例外的赏赐。他进宫才八年,听说就存下了上千两银子!每年二姨进京去看他,他都会托人送给二姨百十两银子,现在二姨一家人什么也不干,就托他的福过活,成了村子里日子过得最滋润的人了,每天都能称二两肥肉吃!”

“啊,你二姨真有福!我听说有人进宫做了太监后,从此不认家人了。”

两个小伙伴一说到进宫做太监的话题,顿时谈兴甚浓,将杨帆晾在了一边。

杨帆此时头疼得厉害,也懒得开口,回到铺上,一边痛苦呻吟,一边默听他们说话。

这些事情他以前全未听说过,自然很感惊奇。寻思:“想不到他们的父母竟然如此无情,明知自己的孩子是要被送去做太监,也会把子女卖给刀家庄!”

其实他不知道,这种事在当时非常平常。很多穷苦人家,为了谋生,都不惜将自己孩子送去京城净身。

自宋代以来,宦官便成为人们求问的一种职业。大量穷困人家的子女为了生计和富贵,而自愿成为宦官候选人,由于自愿者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明清两代时,达到了供大于求的局面。

明清两代浩大的自宫队伍说起来令人吃惊,在京效、河北民间,自宫甚至成为一种时尚。

当地人几乎无不看到或听到某家某人做了太监后,给家族带来了权势和荣显。这些人被大富大贵的光环所吸引,于是争相去做太监。

太监这种职业,对于穷困且无赖的人吸引力很大,甚至有一些人已经成家了,因痴想威福,也会去做太监。

还有一些无赖,在市面上混不下去了,而去做太监。如明末最大的太监魏忠贤,以前就是一个赌徒,因还不起债钱,被债主追得又羞又恼,于是愤而入宫做了太监。

明代每隔数年才会新选三千名左右的太监进宫,而每次自愿净身以备选者就愈万人。尽管多数自宫者未被选入皇宫,太监就饱和了,但这种供大于求的局面却始终无法控制。

据清代整理明宫用度时,就发现明宫里太监多达十万人,比宫女九千多出十倍(作者按:十万之数,其实包含锦衣卫、东厂、西厂等特务机构,以及各行宫中的太监,真正住在宫里的太监,大约只有三万余人)。

随着自宫者队伍的增大,又衍生了另外一种相关的“生意”:

一些人贩子每到皇宫选新太监之年,就用各种办法,弄来大量的童男,运到京城请专门作坊里的抄刀师傅替这些童男做阉割手术,然后将他们卖进皇宫做太监。当时有不少人专靠此等生意而发了大财。

刀家庄上代庄主刀白清以及女婿田无毒正是靠做这种生意起家的,两人先后被仇家杀害后,女儿刀应凤成了当家者。虽然与几名师兄弟又联手干上了别的一些更大的“生意”,但这种做太监的“传统生意”一直没有放下。

他们早在年初就通过自己在京城里的门路,打听清楚了今年皇宫选太监的准确日期,所以早早便开始准备,千方百计,凑了一共八十九名童男,准备运去京城卖进皇宫。

刀家庄弄这些小孩,也是因人而异,对于自愿者,就直说目的。而对于更多的人家,则是用欺骗等手段。很多人以为刀家庄是要把他们的孩子转卖到江浙一带大户人家去做奴仆,虽然难舍,但想到孩子卖进大户后比在自己家里强,便忍痛卖了。

人为刀俎

杨帆默听他们说了半天话后,方才明白:这只座船上的孩童们全都是要卖去当太监的,此去金陵,水程迢迢,大约还有走十来天的水路才能到达。心想:“我伤得好象有点重,今晚且好好休息一下,不用设法逃跑了,免得反激怒他们,引来杀身之祸。反正离金陵还远,路上总有机会逃跑的。于是不再白费气力,倒头睡下。

次日,天刚蒙蒙亮,杨帆便被舱房里的吵闹声惊醒。

只见那几名小孩子和杨帆挤在门边一张小方桌四周,而一个个头稍高一些的孩子则站在桌子上面,将眼凑到门上的护窗上向外窥看,并边看边对大家讲自己所见:

“哇!――江面变得好阔!雾气好大,啊!还有一只白鹭在水上面飞!”

“你快下来,让我也上来看一眼!”那个头最小的孩子兴奋地说道。

“先让我看!我还从来没看见过白鹭!”旁边另一个稍高一些的孩子也很急迫。

桌上面那孩子道:“别争别争!我才上来,还要看一会,哎呀,它飞远了!”

听说白鹭飞远了,那个从未看过白鹭的孩子情急之下,粗鲁地拉下桌上面的那个孩子,抢上去将脸凑到护窗上。

“看见没有?”旁边几个孩子又急切又兴奋,连声催问。

“看见个屁!已经飞不见了。”

听说白鹭已经消失,大家都失望地叹息起来。

“让我也上来看看,我看见你们刚才都看过了,该轮到我了!”

杨帆一边说一边要拉下上面那个孩子。那孩子不认识他,本不欲让,但见他身上伤势似乎还未痊愈,有些同情,便将位置让出。

杨帆站上去后,一边观看一边问大家:“江面怎么一夜间就突地变得这样宽阔了?”

那个头稍高些的孩子道:“现在座船已不是在汉水上,而是在长江上开了。”

杨帆唏嘘一会,又问:“我们现在到了哪儿?”

让位给他的那个孩子答道:“汉口。”

刀家庄在武汉乡下,武汉乃HUB省会城市,因长江与汉水这两条大河在此交汇,所以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长江中游最重要之港口。

这次押送孩子们的庄丁也有半数没见过长江,听说马上便能进入长江,都很兴奋,便撺唆一名小头目去请示田夫人,希望今日能提前开船。

田夫人们本来也为日程有些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下令五更便行船。

孩子们还在梦中,忽被颠簸醒来,见今日船开得比平日早,都甚奇怪。

一名孩子将安放在屋角的那张小方桌子搬到门后,站上去一看,但见白雾迷离,水势连天,吓了一跳,幸好有人较有见识,告知他说可能是进入了长江。

孩子们听说船正行在长江上,顿时兴奋起来,都争着要上桌去先饱眼福。

杨帆忽见旁边那间屋里的孩子们哄抢出舱屋,挤到栏杆上观看江景。忙对大家说道:“你们不要争了,我们快叫他们来开大门,大家都到外面去看,隔壁房间的舱门都开了。”

众小孩一惊,果然听见门外有孩子的欢呼雀跃声,立即叫喊起来:

“我们也要出去!”

“其它房间的门都开了,我们的门也要开!”

刚叫得两声,便听一名庄丁粗声喝道:“小兔崽子鬼叫些什么?老子晓得开门!大家听好了:哪屋吵得最凶,老子就最后开哪屋的门!”

孩子们立即停止叫喊,乖乖地等着开门。因为马上就能出去,所以也不用再争上桌子了。

杨帆见状,问桌子下面的那个长相有点像女孩的孩子:“你要不要上来看一下?”

那小孩道:“看不看也没关系,反正门马上就要开。”话虽如此,还是忍不住爬上桌去向外窥视。

但此时江上雾气正大,风景看不甚清楚。只见江水黄浊,和碧绿的汉水大异,风大水急,白浪翻腾,宛若滚瓜涌溅。

看了少会,门便开了,孩子们像抢金子一样,争先恐后地冲出门去。

这些孩子大多来自边远穷地,虽然也见过一些小河小溪,却何曾见到过这种大江奔流的壮景?看见脚下水流湍急,碎溅琼瑶,滔滔白浪凶猛地拍打着船身,虽然明知人在船上,绝无危险,仍不免暗生惧意。

再看远处,千层雪浪,万迭烟波,洋洋浩浩,漠漠茫茫。杨帆虽然身陷囹圄,前尘未卜,见到弱水三千的壮景,一时间也不禁心旷神怡。

杨帆出神地张望了好一会江水后,思想才回到现实中来。不安地问身边那个小孩:“进了长江,离金陵就不远了吧?”

那孩子道:“我也不知还有多远,听爹爹说过,金陵是在长江下游。”转过头去问旁边一个孩子道:“从这里去金陵,要行多少天才到?”那孩子道:“不晓得,我只知道从我们老家去金陵,走水路大约要二十天。”

杨帆知道金陵便是南京,知道南京是六朝古都,但到底是哪六朝,却不甚清楚。皱眉问那小孩:“你老家在哪里?”

“我的家在四川的神女峰下,离这里大慨有……六七天水路吧?”想起家乡的青山绿水,顿时心下黯然。低下眼去,神色茫然地看了一会江水后,两行泪水无声流下。

杨帆见了,也不禁触动乡思,转过头去,默想心事。

孩子们本以为会马上靠岸,不料座船却不泊汉口码头,又向下游行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在一个乡下小码头停靠。

放下跳板后,田夫人和她的师兄向迪带着几名庄丁上岸去寻当地一个有名的阴阳先生问卜算卦,预测此次买卖是否遂意,而孩子们则重又被关进舱房里静候开船。

孩子们都不知道田夫人去做什么,正觉无聊,忽见五名送饭菜的庄丁开门进来。

因为舱房里只有一张小桌子,放不下几大盆饭菜,仍如前几日一样,将菜饭都排放到床铺中央的狭窄空地上。

大家见伙食比平日好许多,均甚惊喜。

一个孩子好奇地问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吃得比平时好多了,还有排骨炖红苕粉!这可是我最爱吃的了!”

另一名孩子却对那盆青椒炒肉丝更感兴趣,说道:“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呀?竟开这么好的伙食!”

几名庄丁听了相视一笑,一名胖子说道:“因为你们大家这段时日都很听话,所以夫人吩咐从今儿开始,改善大家的伙食。”

那名脸上长有几粒麻子的汉子附和道:“是呀,你们只要都安分听话,我保证从汉口一直到金陵,以后每天都吃得跟这顿一样好。”

孩子们虽然不信他的话,但见饭菜很丰盛,也懒得多问了,开始争碗抢筷。

杨帆与大家相处几日后,早知大家的德性,知道跟他们吃饭不能讲礼,否则不但沾不到一点荤腥,甚至可能连干饭都吃不饱。赶忙各抢了一副碗筷,盛了满满一碗饭,开始吃起来。

几名庄丁见孩子们吃相像小猪儿一样,狼吞虎咽,脸上都露出神秘的笑容,关上门出去。

孩子们围着地上的那两盆荤菜,筷去筷来,暗较一番劲后,便将两盆荤菜先消灭精光。

因为已然半饱,所以吃相比刚才斯文了一些。大家正默默吃喝,一名孩子忽然若有所悟地说道:“那庄丁可能没骗我们,今后大家每天都能吃上猪肉了。”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问道:

“为什么?”

“彭小完你怎么晓得?”

“彭小完你听见了什么话么?”

彭小完不答反问道:“你们有谁晓得,现在到金陵还要开多少天船?”

见大家面面相觑,他又自问自答道:“我猜想可能只有十天左右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跟大家打哑迷。”

彭小完长叹口气,说道:“我也不敢完全肯定,只是猜想而已。我们村有许多人都想做太监,虽然大半没被选进皇宫,却都已经请乡村土朗中或者京城的刀儿匠做了自宫手术。听他们说,刀儿匠在替人净身前十天开始,就要让这个人开始吃好东西。但水却一天比一天减少,因为水喝多了尿多,很影响刀儿匠操刀。我们现在离金陵可能也差不多只有十天左右,他们又突然改善伙食,所以我才想到可能是这个缘故……”

孩子们听了这一番话,也觉此种可能性很大,那名最小的孩子有些心虚地问道:“你说的刀儿匠是什么人?”

“刀儿匠是俗名,其实就是指净身师傅,他们是专门帮人净身的人。”

听说马上就要被变成太监,大家都有些莫明地慌乱和恐惧,出神半晌,彭小完又似安慰大家一样,自己否定自己的猜测:“不过也不一定,我听那些已经净身了的人说:谁要想净身,得先到净身师傅处‘挂裆子’,也就是报名,经师傅审查合格后才会收留。我们还没到净身师傅处‘挂裆子’,净身师傅不会给我们净身,刀家庄自然也不会先用好饭好菜给我们吃。”

那名模样有些女孩儿气的小孩子不安地问道:“那么净身师傅会怎样审查我们呢?”

“就是看你相貌好不好,人聪明不聪明,另外还要‘摸裆’。”

那长得女孩儿气的孩子不解地问道:“相貌好不好,人聪明不聪明,跟做太监有什么相干?”

这孩子名叫魏芝,名字有些女孩子气,模样和性子也很有点女孩子气。他被卖给刀家庄时就已知道要被送进京城去做太监。因为家里太穷,族里又有人因为做太监而发达了,所以也很想进宫做太监。

“那倒不一定。如果你心意已决,就算长得丑,人又笨,净身师傅也不会难为你。不过,净身后,能不能被选进皇宫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就算有幸进了皇宫,主子们肯定也会不喜欢这种又丑又笨的太监,所以也很难发达。”

彭小完叹息一声,又道:“不过魏芝你就不用担心了,你长得就跟一个小丫头似的,保管没问题。”

魏芝听了小脸一红,又怯声问道:“那……‘摸裆’又是什么意思?”

彭小完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这都不懂!就是摸你的裤裆呀!”

魏芝听了一张脸更是涨得飞红,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为何要“摸裆”,却不好再问。

旁边一个孩子忽地问道:“人家想不想当太监,干他们刀儿匠什么事了?为何他要横挑鼻子竖挑眼?”

彭小完道:“这个就是你张小毛不懂了。你以为刀儿匠跟我们大家是一锤子买卖,你付了手术金,他就跟你净身,过后就再不相干?”

张小毛纳闷问道:“那还有什么关系?”

彭小完见大家都很好奇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轻飘飘的,好象自己多有学问似的,当下卖弄地讲道:

“看来你们大家都不懂这些,我就把我听到的一些情况给你们说一下吧,也让你们心里有个数:每个自愿净身的人,都要在其家长的带领下,提着礼物到净身师傅那儿去‘挂裆子’和拜师。拜师的礼物通常是一个猪头或者一只肥鸡、一壶白酒。

“另外,根据家境多少还得给点现钱。若拿不出来,便要指着孩子说话。等将来发达了再补上。拜师过后,净身师傅与孩子的家长或者代理人就写合同文书。文书里要写明自愿净身、生死不论这些话。

“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万一手术后孩子死了,净身师傅不至于吃官司。第二,就是等孩子将来发达后,净身师傅可再捞上一笔钱。

“因为经过拜师后,不管你今后多么荣华富贵,净身师傅都要享受最高的奉敬。所以说,刀儿匠收手术金倒是次要的,更大的好处还在后头!”

正说话,忽然船身厉害地摇晃起来。张小毛道:“好像是在开船了?”

魏芝道:“我去看看。”将那张桌子又搬到门后,站上去一看,果然见到座船正在缓缓离岸。

不多一会,各房的门又重新开了,孩子们于是又挤到栏杆后面观看江景。

但可惜不久便下起雨来,雨虽小,但江风却又冷又大,大家抵受不住,便陆陆续续地回房了。

当晚座船停泊于团凤与黄冈之间的一个荒无人烟的野地边。因为下了雨的缘故,所以天色黑得比平日早一些。刚吃过晚饭,四野便一片漆黑。

孩子们自然又失去自由,除了上厕所外,不许出舱房。

山野不比城镇,一旦天黑,就显得特别寂静,很容易让人产生时辰上的错觉。孩子们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会后,便误以为很晚了,于是解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