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舒匆匆包扎好伤口,站起来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我有一些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小江一惊:“我们为何要躲乌大哥?”
秋舒道:“跟你明说吧:乌弓马就是郭流!他是你的死敌!”
小江全身一震:“什么?乌……乌大哥就是郭流?!这……这怎么可能!”
秋舒道:“我不骗你!我们快走,这些事情待会自会跟你说个明白。”说完一脚将地上的马灯踢到水中,拉了惊疑不定的小江的衣袖,趁黑离去。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漆黑的大雨中急行了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座大树林中,秋舒摸出火折,在林子里照看,不多会就找到了一棵大榕树,道:“就是这棵大榕树!上面有一个天然大洞,淋不着雨,我们上去说话。”
两人飞身上树,钻进那个树洞里坐下。小江打亮火折一照,果然里面又干燥又宽敞,就是三四个大人同时入内也不嫌挤。
两人揭去头上斗笠,将之搁到洞外一根粗枝上后,秋舒才开言道:“也好,这三根飞花针射得好!总算使我下定了决心!”见小江不吭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小江道:“我在想……你怎么会青城派武功?”
秋舒道:“看来你对我也很怀疑。我把一切跟你明说了吧:我本来就是青城派弟子,进入唐家堡只是受了师父密令,去做卧底。”
小江微微变色,没有说话。
秋舒道:“青城派和唐家堡为了争做四川武林领袖,一直明争暗斗,相互派遣弟子到对方门中卧底,也非什么新鲜事情。师父派我去,就是因为我当时年岁很小,在武林中还没露过脸。我的任务就是尽量刺探唐家堡制造暗器的秘密……”
小江哦了一声,说道:“你好像是前年夏天正式进入唐家堡的吧?这三年来你一直深得唐家堡上下欢心,应该刺探到不少秘密了吧?”
秋舒失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进入唐家堡的!其他几名女弟子是几时进入唐家堡的,可也记得清楚?”
小江脸一红,道:“这……”
原来小江以前心里虽然深爱表妹唐蓉,但对明丽动人的秋舒其实也颇注意。这倒不是说他花心,用情不专一,他对秋舒的注意,其实也只限于对其美色的欣赏而已,感情上倒未分心。
秋舒见他发窘,芳心微畅,说道:“我唐家堡的师父和同门虽然都对我不错,但我也暂时没有机会接触到唐家堡的最高机密,虽然在我当时而言,唐家堡实是我的敌人,但我与他们相处长久后,已不知不觉对他们有了同门之谊。所以自己内心中也很矛盾,就在我暗暗为青城派师父的催逼而苦恼时,镇西镖局先对唐家堡下了黑手!”
叹息一声,接道:“我受了师父要我帮助你的遗命后,心里很矛盾,不知自己是要听师父的,还是要听乌弓马的?说实话:那次我跟你说的话,有一些是撒谎。比如我说自己看见乌弓马杀死唐芙后,就追上去,在一个树林里和他拼杀,就是假话。我本来就和他是一路的人,自然不会和他打。也正因为我和他是一路的人,又是青城派安插到唐家堡的卧底,所以才对乌弓马杀唐芙这些事情一直冷眼旁观。”
小江轻轻叹息。
秋舒道:“上次我找到你,告诉了你的身世时,本已决心要真心帮你,让乌弓马计划落空,结果你却……很气人!我一怒之下本来打算放弃找你,但乌弓马又来找到我,不但告诉了我你藏在哪儿,而且还要我和他装做不认识样子,把你变成他的徒弟和朋友!我知道他一定没安好心,他那样做,只不过是他太歹毒和无聊!他好像不能没有你这个对手,好像只有和你唱对台戏,他才活得有意思。所以他一方面要害你,一方面又要把你变得强大些,如果你在各方面均非对手,他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小江重重出口气,低骂道:“简直是个疯子!”
秋舒道:“骂得好!他就是一个疯子!他教你武功,不但只是想让你变得强些,而且也是想让你尝尝失去他这个师父和朋友的痛苦!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要你饱尝失去的滋味!让你失去亲人,失去财产,失去师父,失去朋友,失去女人……不管是爱你的姑娘,还是你爱的姑娘,他都要得到!而让你失去!你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快乐!”
小江连连冷笑。
秋舒道:“我虽然明知他做得太过分,但因为……心里喜欢他,所以一直违心地帮着他。但在这两年中,我越来越发现他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是个报复心太强的人。他以报复你为借口,去占有别的女人,全然不顾我是什么感受!
“我终于决心要背叛他!所以那天深夜我故意失踪,让他以为我赌气去了长安,其实我只是躲在十里外的一个树林里,等他走后就来装神弄鬼,在门上写那个范字,把你和藤桦骗到洛阳来。
“我又故意化装成他两年前假扮过的白衣公子模样,把你们引到白家,目的就是想通过惊吓来帮助她恢复记忆,让她想起他爱着的乌大哥实际上是一个什么人。但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想到藤桦其实不是白家的人,而是范二小姐范灵!
“我刚才听到她那一番话后,发现自己白费了力气,她不但没有因想起旧事而恨她的乌大哥,反而……!所以我一怒之下就想把她除掉,哪想到乌弓马这个疯子竟然会伏在暗处,还为那个贱人袭击我!所以我现在算是彻底看清楚他了!”
小江无语,一瞬间许多事情在心里闪过:“难怪他们认识不久就开始偷偷幽会,难怪乌弓马出尔反尔,明明劝我去喜欢‘藤桦’,结果第二天他就没事人一样,又开始在两个姑娘之间逢场做戏,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正自愤怒,忽听雨声中传来一声怪叫,两人都是一惊,于是停止了交谈。只听林子外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摔痛了么?”又听一个男子声音回答道:“不……不碍事,只是膝头正好撞到了他……他妈的尖石头上!”边说边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
小江秋舒听他们声音不是郭流和范灵,都松了口气,但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路,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仍没出声。
只听那女子问同伴道:“风哥,你说他们是躲在这树林里吗?”
那男子低声说道:“不是我说他们逃进了这座树林,而是脚印进了这座树林。”又朝林子里抗声喊道:乌弓马,你不用躲了!我知道你一定藏在这座树林里面!”
那女子也大声说道:“乌弓马,我是谷幺妹。主人派我和风雨中来找你,没有他意,只是想请你回去当镇西镖局总镖头,这是好事呀!难道你当真有福不会享?想跟我们一样,做一辈子的杀手吗?”
树上两人听了都是一惊,俱想:“原来他们是来找乌弓马的!他们是什么人?跟乌弓马又是什么关系?他们口中说的主人又是指谁?”
树下两人说完话后,见无人答应,谷幺妹道:“只怕他们已经穿过树林走远了,乌弓马又不知道我们在跟踪他,怎会躲我们?”
风雨中道:“说的也是,我们就在这树林里歇口气再走,黑灯瞎火的,又在下着大雨,估计他们也不会走得很远。”
于是两人走到一棵树下,喘息一阵后,谷幺妹说道:“这人真的是个怪人,费尽心机地把郭小峰赶出镇西镖局,把镖局夺到手后,怎么又不要了?莫非郭万山已经发现他是假郭流的秘密了?”
风雨中道:“那倒未必,他如只是假借花淋溪的身世,未必还骗得过郭万山,可是连花淋溪的母亲也帮着他骗郭万山,郭万山哪里还会有半点疑心?”
谷幺妹叹道:“说的也是!乌弓马又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风雨中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以乌弓马的本事和性格,是甘心受制于人的人么?”
谷幺妹道:“风哥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愿意做林老板的傀儡,但又不敢背叛我们的组织,所以才选择逃避?”
风雨中道:“多半如此,不过,也说不定另有隐情。这个乌弓马,肚子里的鬼明堂可不少!那次我们一起喝酒,他喝醉后,不小心对我说出了花淋溪的身世秘密,我就没想到要冒名顶替,以郭流的身份走进镇西镖局的法子。”
谷幺妹道:“你呀,就是少根筋!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你抢先一步,得到了镇西镖局,今后还不八房九妾!”
风雨中笑道:“哪会呢?我像风流子弟么?”
谷幺妹呸道:“常言道,人不风流只为贫。男人呀,有钱就变坏!所以我倒希望你一辈子没有钱。”
风雨中佯怒道:“说的什么话?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你希望你肚子里的娃娃,也跟着我们受穷?”
谷幺妹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有本事,自不会穷,他没本事,就是给他一座金山,也没有用。”
两人又交谈一会后,听雨声小了下来,谷幺妹便道:“我们走吧,追不到乌弓马,林老板那儿没法交待。”于是两人急步出了树林,片刻后便听不见脚步声了。
林子里又寂然良久,小江才打破沉默:“原来乌弓马并不是真正的郭流,而是一个假郭流。”
秋舒听了风雨中和谷幺妹的话后,感概不已,默然半响,才喃喃说道:“想不到我跟他结识一场,连他究竟是谁都没有弄明白!”
她发一会呆,又道:“其实以前我也发现过一个疑点,就是他妹妹的名字。我记得自己这样问过他:你叫郭流,何以你妹子却叫冉霞?他回答说:他本名并不叫乌弓马,而是冉平安,乌弓马是他做了杀手后,自己改的名字。我听了才没有再疑心过,想不到他说的并非全是真话,他也不是真正的郭流,而是一个假冒他人身世的骗子!”
小江点点头,默认不语。
秋舒轻叹口气,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恨你?”
小江冷笑道:“冤怨相报,母债子还吧。”
秋舒道:“其实他恨你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因为他的妹妹冉霞死了。”
小江诧异道:“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秋舒道:“还记得那晚的事情么?我约你子夜时分偷偷到屋后荒坡上说话,我们谈论到你的一件往事,也就是你和那个眉山姑娘的事情……”
小江全身一震,“难道她就是冉霞?!可是……她的名字叫马玉贞呀!”
秋舒道:“他跟我讲过,马玉贞是冉霞被人拐子卖给眉山那户姓马的人家后改的名字。马玉贞本是那家小姐的名字,只因那位马小姐不幸害病而死,所以马家就收了冉霞做义女,并令她改名成马玉贞的。”
小江长吐口气,道:“原来如此!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因为他恨我害死了他的妹妹,所以才对我恨之入骨。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要为他死去的妹妹报仇!”
秋舒轻轻叹息,“不错,这就是事实的真相。那天晚上,我先问你武功进益如何,就是在犹豫是否要告诉你真相,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说出来,只是从侧面提醒你一下,可惜你没有明白我谈话的深意。”
小江想起那晚对她的误会,又是感激又是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