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森灵学院[1]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题记】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态,那双红得仿佛滴血的眸子见证了上百次太阳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的绝美景致——血族冗长的永生让他们模糊了「时间」的概念。

是的,月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在树上待了两年。血族过目不忘的本领让她在短短两年里熟练的使用大陆通用语。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不断汲取未知的一切知识。

“月,”殷已经切换了大陆通用语,语速飞快却字字清晰,“两年了,不看看这个位面么。”

月懒懒的应了一声,反手撑起身后粗糙的树皮,从高高的枝桠上一跃而下,轻柔无声的单膝落地。

不等稳住身形,月的瞳孔骤然收缩,极为迅速的侧身,身体向一旁闪去,带着几乎虚无的残影。

眨眼间,她已在十米开外。不是夸张,速度永远是血族的骄傲。

此刻,几根扭曲的枯木枝杂夹着尖锐的爆鸣声贯穿了她原来所在的地界,半截裸露在外的枝条狠狠颤动,没躲过的后果自然是——死。

“躲过了。”月之前栖息的树干上,竖着的巨眼逐渐剥离。布满血丝的紫黑瞳孔的独眼身后,一根根枝条挥舞。冰冷的瞳孔俯视着眼前的血族,没有任何情绪。

月紧紧凝视着这个庞然大物,微微弓起了身体,黑爪顷刻弹出。血族不是满脑子猪油的伪贵族,他们高贵典雅不假,也同样擅长战斗。

殷施施然的飘落,对展开攻击姿势的月解释道:“这是黑暗植物系「魔枝眼」,擅长隐匿,攻击力不强,喜阴暗潮湿的地底,以蛇虫鼠蚁为食。”

“嘿,别介绍的那么规范嘛。”魔枝眼收回冰冷的视线,身后几根黑漆漆的枝条摊了摊,表示自己无害,“抱歉,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因为你我才附身于这里两年,一时忍不住....”

月眉头微微蹙起,声线柔和不减:“怎么发现我的?”言灵从未让她失望过。

“当然是两年前喽!那时我在觅食,虽然你的气息出现的突兀又消失的极快,但我确信你没有离开呦!”

“....”月沉默片刻,红眸里泛着无奈的情绪,“就因为这个,你就在这里苦等了两年?”

虽然血族习惯以「年」作为计时单位,但对别的生物还是了解甚多。月知道,绝对没有哪个人会因为一个毫无根据的理由而在一个地方待上两年。这个魔枝眼.....刷新了她对异位面的认知。

“当然!”魔枝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两年后我终于等到你啦!——如果死了,只能说对不起哦。”

轻飘飘的劣质玩笑,毫无诚意的道歉,让人无法忽视。血族歪头微笑,没有半点不适。

弱肉强食,在哪儿都适用。

“所以,你找我干什么。”尖细的指甲将眼前柔顺的黑发撩到耳后,月颇为迷惑的眯起眼。

魔枝眼不自然的模仿人类声音轻咳一声:“虽然很冒昧,但....我真诚邀请你去森灵学院教导一群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双眼微睁,月诧异的望着魔枝眼。

首先,魔兽在殷的介绍里是会施法的野兽,遵循丛林法则适者生存——虽然等级通过吞噬彼此的魔核而进化,进化后可以拥有人形。其次,根据殷的详细介绍,魔兽根本没有「学院」这个观念,大部分魔兽智力尚未开化,只有嗜血的本能。最后,上一秒妄图杀了自己的人下一秒却突然要求自己去学校上课什么的....反差太大。

“为什么找上我?——我不认为血族与魔兽的关系有多好。”

据说,这个位面非常混乱,每个种族间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对于某些妄想穿越的宅男来说是一个好去处。月一点也不认为魔兽需要外人教育本族的孩子——处处透着诡异,她才来两年,与他人没有任何交流,根本没有值得图谋的地方。

听了月的话,魔枝眼惊奇的扫视了月一番,那种诧异的目光仿佛她是千年前的老古董:“你不知道吗?《联盟和平法则》第一百三十一条,不允许任何形式的种族斗争。以及,若有能力,尽可能去帮助异族,以及为促进大陆和平发展做贡献。咳,至于为什么邀请你嘛....当然是因为那群兔崽子已经气走第一百零一个老师啦!现在根本没人愿意当他们导师,还不是他们威名远扬!”说起这个魔枝眼就吹胡子瞪眼,显然对兔崽子们爱恨交织,“如果不是这样,我至于年纪一大把了还找业余的吗!”

“....”月把视线一点一点的移向剧烈翻滚的殷,“还有什么想说的?”

“....”殷懵了,它弱弱的答道,“以前弄来几个「穿越者」,不怎么管他们的行踪。”

月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如果把之前殷形容的大陆比作「现代都市」,魔枝眼没有骗人的话,那么现在的大陆就是「未来科幻」——被穿越者改造得和平到不可思议。

种田流吗....?

“....你到底愿不愿意去?”魔枝眼彻底褪下高深莫测的皮,口吻接近哀求,“你再不去他们就把学院拆了——那群兔崽子不就仗着我们不敢收拾他们么!”说道最后魔枝眼又咬牙切齿了。

苍白的嘴角微翘,笑意一丝一毫的凝聚:“之前想杀了我,不是说不能随意杀戮吗?....什么报酬也不付就想得到一个「导师」,算盘倒是打得好。”

魔枝眼的瞳孔陡然收缩,硕大的眼球盯着眼前渺小的血族,血腥恐怖的威压蓦然释放:“谈条件?”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敢和身为占卜师的普迪卡特?埃伦谈条件。异常精准的占卜结果把它捧得越来越高,它犯了七罪之一:自负。平等对待的态度让它本就倍感不爽,更别提那人还让自己等了整整两年。

请别忘记,不论月看起来如何温柔,她的本质都是血族。即使她没有血族一贯的风度翩翩,但内心的高傲毫不逊色——平等待人的月的存在于血族而言本就非常荒谬,想让血族谦卑恭顺,比恶魔与天使相亲相爱还难。

月不动声色的化解魔枝眼那因长期杀戮而残酷无比的气势,嘴角的弧度温和:“为什么不呢,我不喜欢做白工。”

“你!”

月苍白的指尖轻轻点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姿态:“我同样不喜欢杀人。”

不是战斗,不是打架,是杀人。

气氛越来越冷,一旁殷纠结得快飘散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开始针锋相对了?!

不自觉的眯起狭长的眼,魔枝眼最终收回威压,深紫偏黑的瞳孔透着浓浓的好奇:“你很强,但似乎不是你的全部?”

魔兽崇尚武力,很多友情与爱情都从彼此敌对开始生根发芽。就算殷扫盲,月依然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逻辑,莫名的打斗莫名的情谊....崇尚强者的魔兽让她想起了某种月圆之夜就会变身的大狗。

虽然魔枝眼傲慢自负,但意外的直爽。

眸光闪了闪,月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我不知道。”刻意顿了顿,血红的眸子划过一丝黯然,随即湮灭于干净柔和的笑意里,她毫不掩饰的转移话题,“报酬不要了,不带我去学院?只教导那群不听话的就行了?”

“当然!”桀桀怪笑的魔枝眼没有错过月眼底的哀伤,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难以接受自己陡然间变成一个废物。一个难得顺眼的血族,它不想揭开别人的伤疤。

轻柔的缠上月纤细的腰肢,几乎发挥了自己最大的速度往远处奔去,简直恨不得瞬移到学院门前一样。

隐隐约约的,传来他们的对话。

“喂!我叫普迪卡特?埃伦,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叫你吧?”

“我是月。你为什么不叫殷——就是那团黑雾一起和我教导你们的幼崽?”

“你当我白痴啊,它明明是介于「虚无」与「现实」之间可见可说不可摸的混沌!我怎么可能让一个空有理论而不能实践的混沌来教导兔崽子!就算是我也比它强!”一见面的冷漠喋血形象尽数崩塌。

月垂下眼帘,掩盖了红眸里的纷乱思绪,「混沌」?从未听殷提过。

“....埃伦,我讨厌你。”殷的身体膨胀又收缩,像是抑制怒气一样。什么叫「空有理论而不能实践的混沌」,什么叫「纸上谈兵」.....普迪卡特,我「混沌」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哼,你给我等着!

“....”

“埃伦——就这么叫你吧,你难道不怕我对你们的幼崽下手吗?”

“在你下手之前会杀了你呦!”轻飘飘的语调,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冰冷杀意。

“哦。”月哦了一声,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是她问了一句今天天气如何,普迪卡特回了一句很不错一样。

事实上,她只是测试一下魔枝眼的反应,为之后计划的事做好打算。

「偷渡」不可能有合理的身份,也会带给月非常大的麻烦....

“....你难道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吗?”

“什么?”被打断思绪的月浅笑开口。

“像话剧那样,高傲的睨我一眼,然后邪魅狂狷的嗤笑一声....”

“抱歉那不符合我的人设。”非常不礼貌的打断普迪卡特的话,月嘴角的微笑弧度稍显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