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沧澜

半空中,武王负手而立,眸中有赤红之色隐现。

他凝视着,远处止步不前的卫沧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神情悠然自若,“卫将军携圣龙而至,倒是让本王省却了千里奔波的辛劳。卿风尘仆仆,孤却在此闲坐,实在过意不去。”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本王亲自去寻你。”武玄话语一转,眼神感慨。

顷刻后,他又继续说道,“卿,不请自来,本王真是……恨不得……十里相迎啊!”

语毕,武玄唇角勾起,眼神似笑非笑,神情很是愉悦。

紧接着,他舒展身躯,周身源气涌动,如渊似海。

“所以,卫将军一行人纷至沓来,是……来,投诚献礼的么?”武玄眼中寒芒暴涨,语气转冷,再次问道。

说罢,武玄体内源气爆发,整个人弹射而起。其每升高半米,地面上便有一排青砖崩裂,直到最后,周围已看不到完整砖石。

“卫卿,携圣龙来投,虽迟了些,倒也值得本王……赏你一个……体面。”武玄居高临下的俯视卫沧澜,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眼中杀机陡然暴涨。

从远处看去,可见武玄指尖源气吞吐,只听咻的一声,那股源气便如离弦之箭射出,于半空中,划出一道森然轨迹。

源气离手,犹如脱缰之马般迅猛狂奔,不消片刻,便飞到了卫沧澜身后的建筑中。“砰”地一声后,木质房楼中炸起炽烈白光。灼热的气浪瞬间扑面而来,气流涌动好似风雷大作,令在场之人无不战栗。

武王见此很是满意的笑了,整个人也愈发气势汹汹。他体内源气自发的运转起来,神府境的气息显露而出,顿时威压如狱。

卫沧澜眼神凝重,动了动手臂,将怀中女婴,护得更紧。婴孩周身的圣龙气运,依旧缭绕。天地间,似有龙吟之声响起。

他目视前方,沉声道:“武王既知圣龙在此,又何必咄咄相逼?”

说罢,他看了一眼怀中婴儿,体内金戈源气开始运转,两人不进反退。来自武王的神府威压骤增,怀中幼小的周元,却发出啼哭。

啼哭之声清脆,令得一旁本就伤心的秦玉,也随之涕泪。

闻听周元哭泣,武王微微一笑,收回了神府威压。

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卫沧澜与襁褓中的周元。三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如此之近,却偏偏隔了卫沧澜这么一处天堑。

武玄不疑有他,收起脸上杀机。他换上一脸拉拢的表情,几乎是不做思考的脱口而出:“卫卿,若献此龙。本王当裂大武疆土,为卿铸国。”

他命人取来舆图,注入源气,略一挥手后,半空便浮现“渔阳”、“陇西”、“云中”三郡山河虚影。

三郡山河虚影,自图中升腾而起,在虚空中凝成实质。渔阳的千里沃野、陇西的巍峨雄关、云中的浩瀚大泽,皆纤毫毕现。

武玄诚意满满,继续说,“此三郡者,其地坦而平,其城坚而固,其水淡而清,其山嶵(zuì)巍以嵯峨(cuóé),其泽渫(yā dié)而扬波。”

武玄仍旧负手而立。他眼神灼灼,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从容:“不知卫卿,意下如何?”

卫沧澜静默不语,坚毅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动摇。

见卫沧澜神色不变,武玄继续追加筹码,眼神诚挚,语气宽和,“卿若存疑,本王可立祖誓。赐尔世袭罔替之王爵,颁丹书铁券为凭。卫氏一脉……当与社稷同寿,永享钟鸣鼎食之盛,岂非千秋美事?”

“立祖誓?”卫沧澜在心中呢喃,指节叩击铁胄发出清越之音,眼底金芒如星火迸溅。

然,他此举落在武王眼中却略有他意。

“卿秉志霜洁,有冰玉之志,不随流俗俯仰。危难之际,亦能不弃旧主。”武玄先是赞叹,然后再说,“然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此举恐是不妥。”

“我知,卿,犹存疑不满。本王可予卿新诺,卿在大周所得,本王当以十倍酬之。”说到此句,武玄眼神渐沉,语气里也带上了不容拒绝的威势。

卫沧澜周围,几位太初境对视一眼,眼神喷火,好似对其不齿。

“此撩竟如此贪婪,其为人,得是何等的苛刻。”

“确实,不以貌取人是美德,我见卫沧澜后,方才知,话是如此。”

众太初不懂卫沧澜,他们实不知为何武王开出了,如此之高的价码,对方仍不为所动。

听到这般言语,卫沧澜万年不变的神情,终是有了些动容。也不知是不是太过高兴的缘故。他怀抱周元,躬身长揖:“武王厚赐,卫某愧不敢受。沧澜,福薄之人矣!”

他缓缓直起身来,眸若寒潭映月,“沧澜今日前来,亦非为投诚。”

“既非投诚,何不献圣龙,以求荣华乎!”武王神府光环骤开,浩荡源气重新盘桓开来,威压如潮水涌向那些军士,却又未伤及周元分毫。他的耐心,已快被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给耗尽了。

他向卫沧澜下了,最后通牒,“卫将军,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真不肯献出,这大周圣龙?”

卫沧澜脊背如松,身形巍然如山岳峙立。他虎目含威,眸光如寒星映雪,直视武王:“臣受先王托孤之命,安敢怀贰心?”

话音未落,金刀已铮然入手,刀身映着寒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线。他忽而低语,声如细语:“本欲护幼主远遁天涯......”他抬首望向武王周身盘绕的神府光环,眼神晦暗:“然,既知武王,入神府之境——”

“方知此路,终究是,行不通了。”卫沧澜五指握紧刀柄,为众人抵抗着,来自武玄的神府威压。

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沧澜贪生怕死,可不敢以这七尺之躯,试问神府锋芒!“

武玄眸中精芒暴涨,眼中浮现浓浓欣赏之色。他仰天长笑,声如九霄龙吟震荡四野:“好!好一个'金甲夜不脱,忠肝照铁衣'的卫将军!”

“可惜周擎无德无能,承受不起,如此忠义无双之士!”

他袖袍一挥,卫沧澜用以对抗的金戈源气,便骤然凝固,“但你以为,凭这点残兵败将,就能护得住,周元么?本王最擅,也最喜的事,就是摧毁,尔等所谓的希望?”

卫沧澜眸光深沉,按刀而跽,将斟酌已久的腹稿缓缓道出,“武王岂不闻,布衣之怒乎?若沧澜今日必怒,则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圣龙殒命,大武缟素。”

卫沧澜声落的瞬间,澎湃的源气猛然自其体内爆发开来,宛如狼烟一般升腾而起。

他脚下的石台,都是因为那种压迫出现了一些龟裂。

源气星辰闪烁,他似是欲将其给引爆。

他竟是要与周元同归于尽!

面对“先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的卫沧澜,武王色挠(神色微变),拱手身揖,言语间也多了几分真诚,不再咄咄逼人:“卿且安坐,何至于此!本王谕矣。”

武王肃然曰:“侍者,为卫将军设席奉觞。”遂命左右布青玉案,陈金罍(léi)琼浆,复曰:“孤欲与将军促膝长谈、把酒而言欢。”

“哈哈哈!武玄,不必如此,你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我们先谈正事。”卫沧澜长笑,震落浮尘,咳血于掌。

武玄心有无奈,摸向眉心,“说吧卫沧澜,你的条件是什么?”

“武玄,我要你下立下祖誓,大武即刻退兵,永世不犯大周疆土!”

“百年。”武玄屈指,弹碎无数房屋建筑,“这是底线。”

他顿了顿,又威胁道:“再多的话,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看看流血的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或者更多。”

“武玄,先立誓吧!”卫沧澜见状,并无异议。

“卫沧澜,你真不再考虑,加入我大武。你若加入,过往之事,本王一律既往不咎。

孤甚是心悦于你——愿以河山为聘,朝堂东阶虚左以待!

再说,卫卿麟阁之才,岂甘终老林泉?以汝之能入我大武,裂土封王,不在话下。”武王目含三曜之辉,振袖而唇起,满脸笑意。言辞凿凿,毫不作伪。

“一臣不事二主,一日为周臣,终生是周臣。”卫沧澜一口回绝,不善的笑了起来,“呵呵!武玄你之所言,实在令人发笑。这种话,也就能骗骗三岁的黄口小儿罢了。”

此言既出,武王一方的太初强者,先是唾弃,再是一愣,紧接着面色陡然一变。

不好,这话,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一番思索后,有聪明人察觉到了不对。这卫沧澜此话是在变相的骂他们啊!骂不要紧,重要的是武王,怎么看待他们,才要紧。

王朝天眼神凶狠,率先踏前一步,厉声道:“王上!此撩言悖,冒犯天威,端是冥顽不灵,愚忠至极!”

他袖中有寒光隐现,“什么‘一臣不事二主’?闻之简直可笑!周王昏聩,岂配与王上并论!此等贼人,安得人心?”

另一名太初境强者眼神阴沉,叹息作揖:“良禽择木而栖……卫将军,何必执迷不悟?”

他袖袍翻卷间似有冰蓝源气流转,“臣见王上治下——

阡陌无犬吠之警,市井有击壤之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此非“百姓昭明,协和万邦”之象乎?

臣等葵藿倾阳,实乃顺承天命!

这类合乎天意的事,我们能做得,卫将军难道就做不得吗?敢问,这是何故?”

卫沧澜无语,十分反感几人的,睁眼说瞎话。但却又对他们无可奈何,只得封闭耳识,用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武玄。狗的主子是他,他还不至于与狗计较。

与此同时,一武王麾下太初也尽显惊人手段:

真挚坦率者:“王上,我等绝无二心……”

贬低周擎者:“周王无道,我等当弃其而去……”

夸耀武王者:“非我等不忠,而是王上,英明神武、治国有方……”

表忠心者:“王上,我等忠心,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直指本质者:“王上,此贼调拨离间……不安好心,其心可诛啊!”

林年怒目圆睁,突然暴起,剑指卫沧澜,“王上,这厮分明是在,调拨离间啊!

王上明鉴,末将愿立斩此獠!”

武玄却抬手制止,嘴角勾起冰冷笑意:“本王知道!”

但正合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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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武王左手持黄钺(王权象征),右手执白旄(指挥权柄)。

身后战车三百乘,虎贲三千、甲光映日。当时辰行至甲子昧爽,王朝大军列阵周郊。

此誓天地共鉴:

百年之内,大武不踏周土!

若违此誓——

八脉尽断,永绝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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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擎,你这无能之人,接下来,可要好好看看

——看看本王是怎样夺走,你女儿的圣龙气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