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47,滨江市云锦艺术园区。
程梨的左手掌心突然刺痛。
她低头看着那道淡粉色的鸢尾花纹路——从出生起就藏在掌心的胎记,此刻正随着直播补光灯的闪烁忽明忽暗。弹幕在屏幕上疯狂滚动,观众们正为这场“凌晨三点拆古董盲盒”的营销噱头沸腾,却没人注意到她悄悄将发抖的手藏进汉麻阔袖里。
“最后一箱,开完就下班。”她对着镜头勾起职业微笑,鎏金剪刀却悬在朱漆木匣上迟迟未落。这匣子没有快递单,没有防撞泡沫,像是凭空出现在仓库的明清古董。匣盖缝隙渗出的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祖父染坊里的陈年茜草——腐朽的甜腥混着铁锈味。
剪刀划开火漆的瞬间,冷气扑面。
猩红绸缎上躺着个三十公分高的清代人偶,珍珠米珠攒成的钿子斜插在乌木假髻上,象牙色脸庞泛着尸蜡般的光泽。弹幕突然炸开:
【眼珠动了!】
【右手小指在抽搐啊!】
程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她用镊子挑起人偶的月白旗袍下摆时,整个直播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苏绣鸢尾花纹的走向,与她掌心胎记分毫不差。
“可能是清代同知夫人的陪葬品,这种草木染工艺……”她的解说被一声脆响打断。人偶腰间褪色的同心结突然崩裂,玛瑙珠子滚过实木桌面的刹那,身后传来玻璃杯坠地的声响。
助理苏晓瘫倒在茶水间门口,双手死死抠着喉咙。靛蓝色血沫从她指缝涌出,在白色瓷砖上晕开一朵妖异的鸢尾花。镜头扫过她脖颈处浮现的淤青,竟与人偶项圈上的掐痕一模一样。
“关直播!叫救护车!”程梨冲向苏晓时,余光瞥见人偶的琉璃眼珠缓缓转向自己。弹幕最后一条血红留言在屏幕上停留了整整三秒:
「程家第七代,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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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33,案发现场。
警察封条外的走廊挤满了网红公司员工,程梨靠在消防栓旁,看着法医将苏晓的尸体装进黑色裹尸袋。染成雾蓝色的发梢垂在眼前,她突然想起三天前苏晓兴奋地举着手机:“程姐你看!我在旧书网拍到程氏染坊的工笔纹样集,说不定能复原那款失传的……”
“程小姐。”刑警队长抽走她指尖的证物袋,里面是染血的玛瑙珠,“死者今早收过匿名快递,和你桌上那个木匣包装手法一致。”
更衣室的穿衣镜突然爆裂。
程梨在玻璃碎片中看见自己背后的储物柜门无声滑开,浸泡在靛蓝染液里的人偶正顺着柜角往下爬,湿漉漉的头发在地面拖出蜿蜒水痕。她倒退着撞上验尸官的推车,白布下露出苏晓青紫色的手腕——那里浮现出与胎记相同的鸢尾花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粉转黑。
法医疑惑地掀开白布时,程梨已经冲进暴雨中的停车场。后视镜里,染坊老宅方向的夜空泛起诡谲的靛蓝色,像极了当年祖父失踪那晚的天光。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泛黄的老照片:1923年程氏染坊的全家福上,穿着茜草染嫁衣的新娘颈间,赫然缠着那串褪色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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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程梨工作室。
染缸里的布匹在晨光中泛起血色涟漪。
当她用长柄勺搅动昨夜新调的栀子黄染料时,突然捞出一绺缠着珍珠发簪的头发——正是直播中那个人偶的乌木假髻。
顶楼传来丝绸撕裂的声响。
程梨握紧祖父遗留的鎏金剪刀冲上阁楼,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僵在原地:三十匹刚完成的草木染旗袍整整齐齐挂在人台上,每件下摆都绣着滴血的鸢尾花。晨风掀起窗帘的刹那,所有旗袍突然齐刷刷转向她,空荡荡的袖管在空气中抓出嘶鸣。
染缸深处传来气泡翻涌的声音。
当她颤抖着走近时,一只靛蓝色的手猛然探出液面,攥住了她掌心的鸢尾花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