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灰飞作白蝴蝶酉时三刻,沈又楚踩着青石板走进焚化场时,正撞见最后一缕魂魄从烟囱里飘散。她单薄的月白裣衽襦裙被晚风掀起,露出绣着金线的皂靴边缘。怀中紧抱的黄铜匣子突然发烫,匣内那截用秘药浸泡的肠衣在暗格里蠕动,发出细碎的啵啵声。“仵作沈姑娘来得正好。“宫羽衣负手立在焦黑的焚化炉前,玄色官袍上绣着九条金龙,却因烟熏染成了暗褐色。他指尖拈着半截骨笛,骨孔里还凝着未干的血珠,“今夜要烧的是皇族血裔,需得九转明火才能净化。“沈又楚喉间一甜,腥味漫过舌尖。她昨日在慈恩寺地宫里取肠时被暗器擦破肩胛,此刻伤口正随着心跳抽痛。她解开怀中铜匣,用银钩挑出那截泛着幽蓝荧光的肠衣。这“九转黄泉引“需得活人肠经七七四十九道药浴,方能在烈焰中凝成指引亡魂的灵引。“宫大人可知,“她将肠衣悬在火钳上,看着油脂滴入炭盆溅起蓝火,“此物每炼一回,施术者便损三年阳寿?“宫羽衣的骨笛突然横在她颈侧,冰凉的触感隔断了热浪。“陛下要的,是能直通地府的信使。“他呼吸带着龙涎香,“沈姑娘莫非忘了,你父债未偿?“焦糊气中,沈又楚看见骨笛孔内渗出的血珠正凝成细小的符文。她突然明白为何仵作房里新来的仵作都撑不过半年——这些被选中的年轻男女,最终都成了黄泉路上的引魂灯。二、血书镇墓碑子夜,沈又楚跪在停尸房冰棺前,指尖抚过棺盖上新鲜的血字。“癸亥年九月初三,皇族血裔,葬于青羊冢。“这是她本月参与的第七场秘葬,棺中躺着的十七岁少年胸口插着金丝凤翎箭,正是昨日她在地宫见到的面孔。“沈姑娘好手段。“阴冷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宫羽衣倒悬在梁上,月光在他腰间金符上流转成蛇形光影,“你偷换的肠衣,可让那少年多烧了半炷香。“沈又楚突然扬手,将染血的丝帕掷向宫羽衣。丝帕在空中展开,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针脚——那是她用自己发丝绣的《往生咒》。“宫大人可知,这少年是被你们用'九转明火'活活烧死的?“宫羽衣落地时带起的风,吹散了丝帕上的咒文。他扯开官袍前襟,露出胸膛上焦黑的掌印,七窍正渗出乌黑的血。“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他咳出的血珠在地面蜿蜒成诡谲的符咒,“地宫最底层的青铜棺,本不该被凡人窥见。“沈又楚退到冰棺旁,指尖触到棺角暗藏的机括。当她旋动机关时,冰棺突然裂开,腐臭中涌出的不是尸体,而是成千上万只漆黑的甲虫。它们在宫羽衣身上啃出新的符文,那些金线绣的龙纹正化作真正的金龙,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三、磷火唱晚歌黎明前的焚化场升腾着双色火焰,沈又楚用火钳挑起宫羽衣残存的半截腰牌。牌上“地师“二字正在融化,露出内层蚀刻的九宫格,每个格子都填着不同血色的指纹。“小姐,快走!“仵作房的小六子突然从柴垛后滚出,他喉间插着的骨针还在渗血,“他们...他们要烧活人了!“远处传来铜锣声,数十名黑衣人举着松明奔来,他们脸上戴着兽面面具,眼孔处燃烧着诡异的绿火。沈又楚突然发现,那些火光其实是无数磷火在飞舞,而每个磷火中央,都漂浮着半透明的人脸。当先的黑衣人掀开斗篷,露出赤裸的上身。他胸膛上的伤口正渗出黑色的血,与宫羽衣腰牌上的金龙纹路完美重合。沈又楚手中的火钳突然发烫,铜匣内那截备用的肠衣开始自行蜷曲,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操控。“沈又楚。“黑衣人扯下兽面,露出与宫羽衣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眉心多了一道血红的竖眼,“你体内的'引魂蛊'该发作了吧?“沈又楚突然笑了。她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暗红色的蛊纹,那纹路正与黑衣人眉心的竖眼相连。当她将备用肠衣塞入口中时,焚化场的双色火焰突然冲天而起,形成巨大的漩涡,将所有黑衣人卷入其中。黎明时分,仵作房的伙计们发现焚化场只剩焦土。焦土中央立着新的石碑,碑文只有七个字:“癸亥年,地师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