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波与何昆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之际,胡金山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他身形微微发福,身着笔挺的军统制服,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似儒雅,可那镜片后的双眼却透着老辣与狐疑,仿佛能看穿人心。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那审视的眼神如同寒芒一般,最终,落在了徐长卿身上。
“何昆,既然你心存疑虑,觉得这小子来路不明,那就好好审查一番,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胡金山声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他心里清楚,真正需要盯紧的是江波,只是此刻并不想打草惊蛇。
何昆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仿佛终于等到了能整治江波身边人的机会。他立刻冷冷地看向徐长卿,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好啊,小子,把你的证件拿出来,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讲讲你的来历,要是有半句假话,哼,你知道后果!”
徐长卿心中虽有些紧张,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不见丝毫慌乱。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证件,递到何昆面前,同时语气平稳、条理清晰地讲述自己的经历:“长官,我自幼随家人远赴美国,在那边长大成人。可心中始终牵挂着国内的局势。后来听闻国内动荡,战火纷飞,百姓受苦,怀着一腔报国热血,我毅然决然地回国,投身税警团,就盼着能为党国出份力。”
何昆和胡金山接过证件,两人脑袋凑在一起,仔细查看上面的每一处细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随后,又针对徐长卿的回答反复盘问,问题一个接一个,如连珠炮般袭来。
“你父亲在美国具体做什么工作?”何昆追问道。
“我父亲也是军人,在美国陆军服役,如果要了解更多的情况,建议你去美国大使馆问一问。”徐长卿不假思索地回答。
胡金山眯起眼睛,质疑道:“那你为何突然决定回国?就因为听了些国内的消息?”
徐长卿神色诚恳,言辞恳切地说:“两位长官,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我虽在国外生活多年,但根始终在中国。眼见国内有难,怎能袖手旁观?再者,我也希望能凭借自己所学,为党国做些实事,让国家好起来,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面对他们的轮番质问,徐长卿对答如流,每一个回答都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满怀热忱的归国青年。
胡金山听完,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副释然的神情,说道:“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证件齐全,回答也都能对上,应该真是咱们多心了。”然而,他心里却暗自思忖:这小子,看着倒是镇定,我还得多留个心眼,派人好好查查。
何昆虽满心不甘,可实在找不到继续发难的理由,只能狠狠地瞪了江波一眼,咬着牙说:“江波,今日暂且放过你,咱们这笔账,日后再慢慢算!”说罢,一甩衣袖,带着胡金山等人转身离去。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滕玉莲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徐长卿,眼中满是谢意:“多谢你刚才帮忙解围,若不是你应对得当,今日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徐长卿微笑着摆摆手,态度谦逊温和:“嫂子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江大哥和滕小姐为国家出生入死,一心为了大义,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这何昆,似乎对江大哥成见极深,今日这般,恐怕日后还会寻机生事。”
江波神色凝重,微微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与感慨:“我与他在黄埔军校时便是同学,那时关系还算融洽。可后来因又因玉莲的事产生了误会,矛盾也越来越深。之后他何昆得醉了宣师长,觉得是我在从中作祟,更是积怨已久。今日在此碰面,冲突爆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连累你被无端怀疑,实在是过意不去。”
“江大哥言重了,”徐长卿笑道,“好在身份说清楚了,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如今这局势愈发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往后行事,确实还需更加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与坚定。他们深知,在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的时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可能粉身碎骨。但为了心中坚守的信仰与理想,为了那遥不可及却又无比向往的光明未来,他们都已做好准备,哪怕前方荆棘丛生、险象环生,也绝不退缩,毅然决然地去迎接未知的挑战。
接下来的日子里,胡金山暗中安排了手下,对徐长卿的背景展开了详细调查。他们四处打听,从徐长卿在美国的生活轨迹,到他回国后的种种行踪,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好在徐长卿本就问心无愧,过往经历真实可查。经过一番深入调查,胡金山的手下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这才让胡金山渐渐打消了对徐长卿的疑虑,不再将他视为潜在的共产党分子。
上海的街头,秋风裹挟着丝丝凉意,肆意地穿梭在街巷之中。街边的法国梧桐,叶片在风中瑟瑟发抖,不时有几片金黄的叶子挣脱枝头,悠悠飘落。在这样略显萧索的时节里,一家隐匿于街角的咖啡馆内,却弥漫着暖黄的灯光与馥郁的咖啡香气。
徐长卿早早来到咖啡馆,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身着一袭深色长衫,头戴一顶礼帽,看似寻常的装扮下,眼神中却透着几分警惕与思索。不一会儿,咖啡馆的门被轻轻推开,楚云飞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他身着笔挺的西装,腰间的配枪被外套巧妙遮掩,举手投足间尽显军人的干练与商人的精明。
“楚兄,好久不见。”徐长卿起身,微笑着打招呼。
楚云飞快步上前,与徐长卿握手,爽朗笑道:“徐老弟,近来可好?”
两人寒暄几句后,坐定。服务员端上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浓郁的香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散开。
“楚兄,听闻你在上海军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徐长卿轻抿一口咖啡,开口说道。
楚云飞微微点头,神色间却闪过一丝忧虑:“生意嘛,勉强维持。只是这世道愈发不太平,处处暗藏玄机。对了,你可听闻江波的消息?”
徐长卿目光一凛,放下咖啡杯:“正想向楚兄打听。前些日子他还在税警团,一个月前竟突然回到了宣子奇的 26师,重操旧业当起了少校情报科长,滕玉莲也跟着回去做了译电员,不知这其中有何缘由。”
楚云飞轻叹一声:“这江波,行事向来有他的考量。不过这局势复杂,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布局。倒是那何昆,不知为何留在了上海,干起了军火商掮客。”
徐长卿眉头紧皱:“何昆?他与江波向来不和,如今在上海做这行,恐怕会搅起不少风浪。楚兄,你与他可有接触?”
楚云飞摇头:“只是听闻些风声。他如今在上海,与各方势力都有往来,行事颇为神秘。”
正说着,咖啡馆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原本轻声交谈的顾客们,此刻也都压低了声音。徐长卿和楚云飞对视一眼,敏锐地察觉到有大事发生。
“徐老弟,怕是出大事了。”楚云飞沉声道。
果然,片刻后,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其中夹杂着令人震惊的消息:“日本人突袭沈阳北大营,占领了沈阳兵工厂!”这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咖啡馆内引发一阵哗然。
徐长卿心中一震,他虽知晓历史的走向,可当这一刻真实来临,仍不免感到震惊与愤怒。他强装镇定,看向楚云飞:“楚兄,你对这局势怎么看?”
楚云飞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张学良手握东北军,可此刻却奉行不抵抗政策。蒋介石一心‘攘外必先安内’,对日军的侵略行径态度暧昧。而那石原莞尔、板垣征四郎,都是狼子野心之辈,妄图侵占我东北三省。荣臻身为东北边防军参谋长,却未能组织起有效抵抗,王以哲虽有心抗日,却独木难支。这东北,怕是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徐长卿默默点头,心中思绪万千。在这风云变幻的时代,自己虽有前世记忆,却也深感无力。“楚兄,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楚云飞目光坚定:“我虽为商人,但也是中国人。如今国难当头,自然要尽一份力。军火生意我会继续做,但只卖给真正抗日的队伍。徐老弟,你在税警团,也可多为抗日事业出谋划策。”
徐长卿深以为然:“楚兄所言极是。这乱世之中,我们虽力量微薄,但只要齐心协力,定能为国家撑起一片天。”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许久,直至夜幕降临,才起身告别。徐长卿走出咖啡馆,望着上海街头依旧繁华却暗藏危机的景象,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在这乱世之中,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拼出一条血路。而随着日军突袭沈阳北大营,占领沈阳兵工厂,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华夏大地,他们也将被卷入更为波澜壮阔的历史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