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所以下一世,还来言府吗?

在繁荣喧闹的浔阳城东村,一品酒楼发生了一起命案,锦衣卫们正排查现场,众人围在酒楼门外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了?”

“听说是王员外的儿子被人杀了,这不官爷们呐正全城捉拿犯人。”

“啧啧啧,能踏进这天价酒楼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风流公子哥。”

“话说哪家公子哥能如此心狠手辣?”

“嘘!小点声,小心别被官爷们听见了……”

一群身穿玄紫锦衣的人从阁楼中走出,只见其中一人将手中的一叠通缉犯人画像扔给身旁的黑衣下人,低语吩咐了几句便收队回衙门了。

官兵们将酒楼贴上封条后,便在全城大街小巷贴上了通缉犯的画像,守城的官员也是人手一份。

画中人正是一位白衣公子,气质温文儒雅,五官柔和,与传谣中凶神恶煞的杀人犯,简直有着天囊之别。

浔阳城东村乃是浔阳城最繁盛之地,在喧嚣鼎盛的人声中,刚才发生的那起命案在无声中被遗忘。

而那杀人凶手此时此刻正披着破旧不堪的麻布大褂,窝在浔阳城西一条阴暗潮湿的阴沟过道中,似乞丐又似酒鬼肮脏至极。

那赏金猎人名单上的白衣公子——江澈,醉醺醺的对着空气低语道。

“阿姐……”

随后举起了右手,静静的呆望着他那只沾着污浊泥泞的纤细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恍惚间言澈仿佛看见他的阿姐像往常般穿着桃花的花裙,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一笑间缓缓的弯下腰来,伸出一只手对他说道。

“在下言寻,你伤的很重,我带你回我府里处理伤口可好?”

神不畏尘灰,江澈却在意。那么卑劣的自己怎么还配幻想得到阿姐的原谅,可尽管这么想,手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可下一秒眼前的人便消失了,江澈苦笑着举起了另一只手里的酒壶,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去。

酒不见底人先醉,醉生梦死无人问。

那时她还是只是个十六岁的妙龄少女,而他是由少女亲自领进府邸的十四岁研磨小厮。

那年至夏,二人上山采药,归来途中迷了路,只得在山中过夜。

那日的夜晚,漫天繁星璀璨,身旁萤火点点。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装满星河的眼眸,说道。

“我愿长伴阿姐左右。”

少女带着稚嫩的声线爽朗的回复道:“好啊,那你以后就做我的得力侍卫吧,就像文墨大哥待我哥那般。”

(少女的哥哥——言桦,从小天资聪慧,十三岁那年考取“榜眼”,本是青云直上的命运,却被言府的大业绊住了脚,而这一耽搁,竟再也无法走出言家。文墨:辅佐打理言府在外的贸易往来)

少年点头笑道:“好。”

就这样守护陪伴在她的身旁,成了江澈努力成长的理由和动力。

后来……

少女的兄长逝世,言府落魄,少年及冠,时不待他,那个人回来了……

那是少女最想见的人——文墨。

文墨是少女的父亲——言忠君,在黑市里买下的打手,他刚被领回言府时全身脏兮兮的,骨瘦如柴的身形外套了件破旧不堪的粗布。

因为文墨的身份是言府外出谈商的随从,所以只要有言忠君的地方就能看见文墨。

言忠君对待言府的下人一向特别好,所以文墨来言府后没过多久就被养得十分的健硕。

在一次言忠君带言桦途径河西走廊时,言桦险些被敌商暗杀时,是文墨出手救下了言桦,而文墨也因此左手少了两根手指——中指和无名指。

那次事件后,言忠君便把文墨留在了言桦的身边做贴身下从。

和言桦一米七八的身高不同,文墨是个一米九二的大高个,言桦打小皮肤就白嫩,而文墨的肤色是健康的麦芽黄,文墨的鼻子曾在黑窑里被打塌过,所以现在鼻梁长的很像骆驼鼻的鼻峰。

在言忠君病逝后,文墨就为言府在外奔波看守着各种贸易的运输。

可当言府传出言家大公子——言桦,在海运途中不幸离世的消息后,他回来了。

被海水漂到发白的尸体盖着白布抬进了言府大堂。

言寻一身白衣丧服,躬着的脊梁骨披着从头上铺下的白丧布冷冷的盖着,偌大的灵堂,白帆在冷风的吹动下摇曳飞舞着,冷冷清清的气息压抑围绕着堂前跪着的泪人。

“你终于肯回来了?”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言老爷的遗托,没能好好守护在少爷的身边。

如果那天我在少爷身边,就不会……”

言寻撒开拿着纸钱的手,站了起来,在文墨面前,言寻一六八的身高还是像个小孩一般瘦小。

“兄长喜欢你,自然不会怪你,但我会!

在那艘船上还有我和言母给你准备的厚衣,可兄长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冻的发青了……

你知道尸体在海里泡上三天两夜后会有多白吗?”

文墨深深的低着头,沉默不语。

“就是因为你的那句:‘你的眉眼和你的父亲很像’,兄长当家后可曾为你任性醉酒犯下的错误责怪过你一次?

所以我长得不像我父亲,你也会躲着我吗?”

文墨还是低着头,只是这次他不再是站着的姿态。双膝跪地的他终于开口道:“言府在一日我便还在,小姐可随时差遣我。”

“我不管你对我父亲有什么感情,但他已经不在了,现在就连兄长也不在了。

这言府就只剩下我一个姓言的了,放不下的也该放下了……”

在文墨和江澈的辅佐下,言寻很快的就接手了言家的所有家业。

还记得那时,晴空万里,蝉鸣悠扬,言桦与言寻二人在偌大的后院里无忧无虑的追着纸鸢奔跑。

朗朗的笑声伴着屋檐下铁风铃的叮铃声,悠扬的传出了高墙,从墙外飘来的是街头刘大娘家刚出炉的杏仁糕香。

文墨跟在言忠君身后回到府中,言母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饭菜。

十七岁的文墨就像言桦和言寻的大哥哥一样,每每回家都会带着各种好吃的糕点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们。

后来……言桦中榜,言寻坐诊。

再后来……言寻引以为傲的就只剩“言府”二字。

在言寻儿时,曾染上过一种怪病,无药可医,不过幸得游历于此的悬济堂神医相救,这才得以生还。

而这神医的二弟子——洛辰逍,受他师父的命令,留在了言府,细心的照料到了言寻康复的那天。

在与洛辰逍相处的那段时日里,言寻了解到了作为悬济堂的弟子有多么不容易,也知道了洛辰逍一直喜欢他的师姐——玖忆,也就是悬济堂的大师姐。

在听说了很多关于他师姐以前经历过的各种事情后,言寻喑喑发誓以后一定要成为像玖忆一样优秀厉害的人。

据洛辰逍所说,他的师姐虽不是最聪明的人,但却是最努力用功的人,清冷高雅的气质再加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冰肌绝颜,简直无人可比。

就这样打小性情活泼开朗的言寻,一步步的慢慢蜕变成了极似洛辰逍口中的那位沉稳内敛的大姐姐。

可是就算言寻一直学习她模仿她,尽可能的靠近她,可当那具冰冷的尸体被抬回的时候,言寻此前在医学上花费的一切努力,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痴人说梦。

她绝不会是医学界里的第二个玖忆,却定会成为言府中的第二个“言桦”。

堂前箱布鬼面笑,独守灵堂万夫开。

四四方方的高墙,困住了所有的当局者,而真正自由的只有囊中的碎银几两。

一事接一事,一日接一日,她终不再是她……

儿时摇头晃脑天真的念着书中“一穗又一岁,岁岁峨眉月。”在这时成了真。

终是到了言寻谈婚论嫁的年龄,只见那说媒的人儿将言府的门槛都踏破了,但却都被言寻一一推辞了。

父亲在时,她不能对文墨道出的那句“心意”,在兄长离开后,她也没能道出……

她的孑然一身,在以前是女子侠气。可如今这种想法却成了离经叛道。

周全了家人后再成全世俗,与白府的长公子——白烨,定下了婚约便是最好的结果。

那天阴雨蒙蒙,江澈迈着大步,一把推开了阴暗的书房,门外的风一阵袭来,拂过青珠门帘后,撩动着屋内的火烛。

江澈不解的问道:“那聘礼可是师父亲自收下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成婚可是意味着你要与一个不熟的陌生人行床笫之私。”

言寻提笔的手轻微停顿后,看向江澈,笑着回应道。

“他不是陌生人,我们以前见过的。”

“那也只是一面之缘!”

“不是的,阿澈,他是我故友,是好人。”

“我都没听你提起过他,不做数的。”

言寻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笔,认真的看向江澈道。

“言府的家业是我历代祖先传承下来的,这田宅、商铺和港口且不计数万佣人,那金银满堂,我得替我父亲和兄长好好的守着。

这担子太重了,我终会有倒下的一天,但这言府总归得有人来守。

言家需一男家主,非我言寻择一良人。

阿澈,你能懂我的对吧?”

江澈低头,片刻安静后,小声回应道。

“我也有在一直守着言府,我一直都在的……”

“我的阿澈长大了,答应我日后定要好好辅佐白府长公子。”

“嗯……”

江澈为心仪的女子学做红嫁衣,那年他十七岁。

红绸上歪歪扭扭的鸳鸯被一次又一次的拆线重新缝上,直到那红绸上的鸳鸯端端正正的浮在水面上时,少年倔强的眼泪也在红绸上打湿了一大片,手中的一针一线皆是爱而不得。

大婚当天,白云舟和言母都给足了言寻排场。

十里红妆,满城繁花尽失色。

锣鼓震天,琴箫歌舞彻夜不休。

满城红绸高挂,烛光金器百桌宴。

言寻穿上了江澈为她做的那件嫁衣,头上的金冠玉钗不休不止的缠绕着青丝,胭脂染面,口脂抿唇,螺黛描眉,红玉耳坠微微摇动,冠上金流苏垂在言寻的细肩上。

白云舟则一袭红袍,柔和的五官在此时光彩焕发,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与言寻一同握着同心结,踏入那铺着红毯的高堂。

白府老爷和言母二人共坐高堂前,在言母的身旁是文墨、江澈和言府管家三人。

言母在经历了双亲的离世后,在四十的年华里已是两鬓斑白。

在言寻收下聘礼的前一夜里,在言府的书房里,就只有言寻和文墨二人……

“市井里专讲狗血话本的书里都没有的情节,却出现在了有着显赫世家的言府中,真是荒唐至极呢~”

自从言老爷逝世后,文墨就变得沉默寡言的,别人只以为他是效忠言老爷,可只有言寻知道,那是一束曾救赎过他的光彻底消失在了黑夜里。

“你与我父亲,是爱而不得,你与我兄长,是得而不惜,而此时此刻,你与我,又是什么?”

“言老爷于我有恩情,我必当竭尽所有辅佐言府。”

“有时候会庆幸自己长得不像父亲,可有时又很羡慕兄长能让你多看他一眼。”

文墨静静的看着桌上的砚台,说道:“都过去了,小姐也该放下了。”

(“文墨”二字就是言忠君在书房看着桌上的石墨取的,寓意是:希望他将来都能只做拿着笔墨的轻松事情)

文墨被言寻安排留在言府照顾言母和打理言府家业,而江澈则作为陪嫁的下人,与言寻一同入了白府。

此后的一年里除了当事二人,也就只有江澈知道他的师父与白云舟就只是以礼相待的好友,二人从未单独共处过一室,更别提那夫妻之实了。

虽然言寻时常被婆婆逼喝孕子汤,但言寻每次都有在白府家母走后,把孕子汤倒了浇花。

只是言寻嫁为人妻后,言府家业的生意持掌权都归属于文墨,白云舟也有借口理直气壮的帮扶言府,言寻不再在外抛头露面,日常闲来无事基本整日都是与江澈在一起练字、钓鱼、弹琴……

时间久了,流言蜚语也就多了,白云舟怕那些流言蜚语会伤害到言寻,便私下准备了一些银票给江澈,让他离开。

江澈不想成为别人攻击言寻的刀,所以他走了,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曾经与言寻一起在月老庙下求得的红绳,他什么也没有带走。

江澈离开白府后,白手起家,利用自己曾在言老爷身边学到的经商之道,做起了买卖……

再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慢慢的蔓延分布到了整个浔阳城。

离开白府的三年里,江澈心心念念的人都是言寻。

她是江澈在梦里见到了都能开心好几天的人,看见与她相似的人江澈便会陷入沉思,郁郁寡欢好久好久……

当江澈再一次回到浔阳城时,他弃下所有的行囊第一时间跑到白府,可是当江澈跑到白府大门时,他却迟钝了,可下一秒,他就本能的翻进了曾经翻过无数次的矮墙。

自从离开白府离开浔阳城后,他其实偷偷的回来过好几次,每次他都会在言寻院里的大树上过夜。

他就静静的躺在树干上,屋内的烛光将独自一人下棋的人影照在纸窗上,一窗之隔,划开了原本互相作伴的两人。

白云舟有时会到言寻屋里陪她对弈几局,有时会陪言寻在院里的望月对酌几壶,这时的江澈就只会躺在瓦舍上与言寻看着同一夜幕的月亮,独自孤饮。

待到逢年过节,白云舟不用上朝的时候,他们便会一起出去游玩,这时江澈才有机会可以进到言寻的房里,呆呆的站在那里,想象着白云舟被白府家母从书房里赶出,在言寻的床旁铺上地毯睡下。

这次,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回来了,但他却没改掉翻墙的坏习惯。

刚翻过墙头,就看见了言寻正在向白府家母学习刺绣的场景,一瞬间六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下一秒,言寻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站了起来。

“阿姐!我回来了。”

江澈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终于回来了。”

言寻温柔浅笑的看着江澈。

这时白府家母上前把江澈拉到言寻面前,轻拍着江澈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心狠,怎么舍得连句道别的话都不说,就离开你姐姐。”

“回来就好了,娘,我想和江澈单独聊聊。”

“嗯……好,毕竟三年没见过了,确实该好好叙叙旧,那什么……等一下云舟马上就回来了,江澈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再走吧?”

白府家母慈祥的看着江澈。

江澈不语,言寻替江澈应下了,白府家母这才离开。

“你这三年都在哪里?我让云舟和文墨动用所有的人去查都没能找到你,你这三年过的好吗?你怎么都瘦了,这次回来还会走吗?能不能别走了……”

没等言寻说完,江澈上前一把抱住了言寻。

“你知道吗?文墨就要和我堂妹成亲了……”

江澈把手搭在言寻单薄肩膀,笑着说:“那到时候我陪阿姐一起去喝喜酒吧。”

“嗯。”

言寻没能说出口的是:从小到大,她的堂妹就爱模仿她,不管是穿衣、妆容、喜好、行为举止还是房间里的摆设,只要言寻有的,她的堂妹也必定会购置一样的东西回来。

‘文墨,你骗了我……你身边明明已经没人了,为什么那个空位不能是我?’

世事无常,言府起起落落,一直都有人离开,有人回来,可一直被留在原地,被遗忘的人好像就只有言寻一人。

“我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我会一直陪着阿姐的。”

“好。”

……

江澈回到浔阳城后,没过多久白府长公子——白云舟,就被人构陷:参与谋权篡位。

白云舟被捕入狱后,江澈去见了他……

“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拥有了阿姐,却不曾尽到作为一位合格的丈夫应该尽到的职责?”

“在我儿时第一次见到言寻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娶她为妻,可她早已心有所属。

我也曾努力过,努力让她爱上我,可一切不过是徒劳,我早就出局了……

替我好好的守在她身边。”

“你不会死的。”

白云舟平静的看着江澈,一瞬间就懂了,那个构陷他的人就是江澈,那个随言寻陪嫁来一无所有的小厮,竟能在三年里彻底翻身,甚至能够扰乱朝堂。

“这次就算能侥幸的活下来,以皇帝的生性多疑,我与言寻的休书看来是不得不写,有带纸笔来吧。”

“已经按你的字迹写好了,现在应该已经送到白府了。”

白云舟闭上眼不去看江澈。

“还她自由,放她做回她自己吧。”

那时的江澈还太年轻,不知道本就不属于当下的人,迟早有一天会离去的。

言寻离开白府,白云舟被贬,白府搬迁……

文墨被查出肺痨,时日无多,言寻的堂妹得知后第二天就把所有的彩礼全数退还。

言寻留在文墨身边最后照顾着他。

文墨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房梁,若有所思的说道:“终于要结束了。”

言寻看见文墨说:“下一世还来言府吗?”

“不了。”文墨笑着回复道。

“为什么不娶我?”

文墨打趣道:“我现在娶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文墨转头认真的看着言寻,笑出了声。

“你怎么还是和以前小时候一样傻啊?”

说着文墨吃力的支撑起身子,言寻正准备上手扶他,就被他一把拉了过来,突如其来的热吻,言寻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舌头的位置,就任文墨肆无忌惮的一遍又一遍的舔舐吸吮着自己。

湿润而又柔软口腔,就让我们短暂的融为一体,想要拥有他的一切。

文墨的手抚摸上言寻的脸颊,分开之时他们的鼻尖还贴着彼此。

“还敢让我娶你吗?”

“我想要你。”

文墨直视着言寻的眼眸,此时他们的眼里就只有彼此。

文墨把言寻一把拉到自己身下,在言寻的注视下松开了她的腰带,手慢慢的伸进言寻的大腿根部,言寻害羞的把双手挽过文墨的脖颈,青涩稚嫩的吻了上去,她努力的将身体紧贴着文墨,紧紧的拥抱。

文墨卸下所有的思量,只是最简单的爱着此时的眼前人,双手的摸索褪去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直到最后两具火热的身躯纠缠不休。

水乳交融,他们的距离从儿时一直到现在,直到负距离的那一刻,他们才彻底融入到了彼此的身体里,一次又一次的抽离就像是在试探,也是为了下次更深刻的融入彼此的身体里。

摇晃的木床带动着轻纱幔帐在空中摇曳,而此时床上的人又何尝不是身临空中的感觉,额头的汗打湿了青丝,身上的汗味夹杂着私处的异味伴着血腥味扰乱着他们的呼吸。

床塌处是凌乱的衣物,和混沌的声响……

一顿撕扯后,他们的汗也已经消散了,言寻趴着文墨的怀里平静睡着,文墨一遍又一遍的认真摸着言寻的秀发。

时间不会为谁停留,文墨的离开是迟早的事情,任凭言寻再怎么珍惜挽留,文墨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在消瘦。

那段时日里,言寻重新接触上了草药,文墨也终于能停下好好的休息和爱人。

……

“答应我,下一世一定要娶我。”

“好。”

“不许骗我,我等你。”

“好……”

……

后来文墨走了……

言寻有了喜脉……

江澈一直留在言寻身边陪着她……

……

再后来江澈悄悄下药弄死了言寻腹中的胎儿……

无人知晓言寻与文墨的故事……

江澈以言府家业为筹码,做上门女婿,这次换江澈三媒六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言寻……

一天夜里,在江府中,江澈正坐在言寻的床边,宠溺的握着言寻的一只手,笑着说道。

“阿姐,今天有没有想我?”

言寻转过头看着江澈笑了一下回复道。

“我今天收到了白云舟的信,他说下个月会被调去京城,路上会途径浔阳城,问可否登门拜访?”

“不是和你说了,不许在我面前提起他了吗?”

“他当时是遭小人诬陷,我相信他的为人,这次招回京城也能证明他当初是被冤枉的。”

“他是你的前夫,你相信他,但能不能理解一下我,我才是你现在的夫君。”

“你知道我不喜欢……”

“你”字被江澈直接打断。

“我不知道,我说过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我困了……”

听到逐客令后,江澈便朝着言寻额头要吻上去,言寻则不动声色的将头扭开,却被江澈用手扶了回来,轻轻的吻还是附在她的额头上。

第二日清晨,江澈正赖在床上紧紧的环抱着言寻,并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言寻的锁骨中。

每次都是这样,熄灯后言寻就会睡的很死,江澈总会在半夜爬上妻子的床。

“阿姐……”

“嗯?”

“没事,就是在梦里梦到了你……”

“你该起身洗漱用膳了。”

“好。”

言寻把自己关在言府里,一年又一年……

整日的郁郁寡欢的她,在一次大病里,听见了大夫对江澈说:“恐时日不多了……”

言寻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房梁,若有所思的说道:“终于要结束了。”

白云舟来浔阳城的那天言寻提议要外出走走,江澈当然知道她是要去见谁,可他不忍心看言寻脸上为数不多的精气神消耗殆尽,于是便答应下了。

可言寻在酒楼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白云舟,夕阳西下之时,言寻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游山玩水路经此地的洛辰逍。

他的眼角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但那双爱笑的眼里却依旧装着星河,没有世俗的束缚,一生所求不过“逍遥”二字,风尘仆仆的大褂,是任何极品的绫罗绸缎都嗅不到的风景,他来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只是比往昔多了点成熟稳重。

而如今的言寻虽然没能成为第二个“玖忆”,但却也快就能见到自己心仪之人了。

再也回不去了,言寻原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可世事无常,从来就不存在“别来无恙”……

父亲、兄长、文墨都已经走了……

回去后的言寻犹如灯枯油尽般,任凭江澈再怎样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可却还是无力回天,那一日悬济堂的洛辰逍再次踏进了言府,却是来吊丧的。

梦里是言寻与白云舟在明月清风间,乘着兰舟,饮酒闲聊的场景,而在不远处是文墨对她伸出手说道。

“我来接你了……”

离开了言寻的江澈,一直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在别人身上寻找言寻的影子。

只是这次,他再也找不到了,他把自己的人生过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日浑浑噩噩的,言府名下的所有商铺也全歇了。

在小红楼中,江澈醉醺醺的看见一女子好像言寻,可她正在被几位达官贵调戏,他出手求下了她,却在打斗中失了手将其推下了高楼,摔死了。

惊慌中江澈才反应过来她不是言寻,言寻不会用那种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江澈慌慌忙忙的从小红楼里跑了出去后,便躲了起来。

而在刚才的打斗中,江澈也受了重伤,可却再也没有人会笑着对他说。

“在下言寻,你伤的很重,我带你回府处理伤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