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暮雲不歸

北嶺連雪三旬,瑤臺山腳初綻寒梅。

三月初五,塵世春暖,唯獨這片遺世的雪域依舊冰封如舊。風從山巔而來,裹挾著飛霜過境,撩動林間殘枝,也吹亂了一身白裳的女子鬢角。

她立於崖上,素衣無華,卻似萬雪為她落。

霜瓔低眸望著腳下萬丈深淵,那裡曾是一座仙門,名為「長瓏」。千年前,她自那門中踏入凡塵,也從那一日開始,割斷了與上界的所有因果。如今重回此地,心境卻靜如止水,似一場命定已久的回望。

她抬起手,掌心浮現一枚碎裂的晶石,那是昔日曜主腰牌,象徵身份與神權。牌身斷紋隱現,一縷不甘的曜力在她指間閃爍。

「若有來世,願不再為神。」

聲音極輕,幾乎被山風吞沒。

忽有異動從遠處傳來,一股微弱但熟悉的靈息飄入她識海。那氣息……殘破、執著,卻讓她靈魂深處泛起漣漪。

霜瓔眉心微蹙,寒霜於她足下凝結成一片六角雪印。她抬腳踏出,身形一閃,瞬間消失於崖邊。

她循著氣息而行,穿過封雪古徑、踏過千年斷橋,來到一處被歲月掩埋的禁陣之前。

那裡,有人以魂為火,守了她千年。

瑤臺遺陣下,燈火未滅。

她站在陣前,目光微動。

「……誰還未離?」

風中,一縷低語傳來,像是從無數記憶深處流轉而來的呼喚:

——「瓔姒,我記得你。」

霜瓔猛地收回神識,手指輕抬,凝出一縷霜光於眉心。

她不該動搖。

她斬情已久。

這些不該再出現的聲音……怎會還在?

身後的山雪忽然潰崩,一縷青燼自雪中躍起,如星火墜地,在夜色下燒出一地灰白。

「寂宸……」她喃喃道。

而此名一出,天地驟然沉寂,如萬物為之靜默。

——千年前未盡的命運,似乎已在此刻,再次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