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人点睛?

凌晨三点十七分,殡仪馆内死寂一片,仿若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突兀地,灯光“唰”地恢复正常,刺目的光亮瞬间驱散黑暗,却驱不散满室的诡异氛围。王瘸子瘫坐在椅子上,拿沾着酒精的纱布死死按住额头伤口,血珠仍不断渗进皱纹里,蜿蜒如红线,为他饱经沧桑的脸更添几分狰狞。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堆纸灰,喉咙里艰难挤出嘶哑声音:“你爷的东西,你既然碰了,就得担着。”

我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只是下意识攥紧那把“断魂剪”。剪刀刃口透着刺骨冰凉,握柄却滚烫似火,仿佛正与某种强大力量抗衡。

值班室玻璃上,残留着剪纸将军燃烧后的焦黑痕迹,恰似一张被灼烧的鬼脸。走廊外,那些纸人的灰烬早已被夜风吹散,只余下几片碎纸,在地面上孤零零地打转,仿若被撕碎的冥币,诉说着方才的惊险。

“去看看 3号柜。”我站起身,喉咙干涩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吞了把香灰。王瘸子听闻,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满脸不可置信:“你疯了?那东西才刚爬出来!”我没理会他的惊呼,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温度骤降,寒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每踏出一步,都似踩在冰面上,脚底生寒。东南角冷藏区静谧得可怕,死寂中,唯有 3号柜的门微微敞开,像一只独眼,凝视着这黑暗空间。黑雾已然消散,可柜门边缘凝结着一层薄霜,宛如被人用指甲细细刮过,透着诡异。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内心恐惧,缓缓伸手拉开柜门——柜内空空如也。本该存放尸体的冷藏柜里,此刻只有一张泛黄纸张,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只狐狸眼睛,瞳孔细长如针,仿若活物,正冷冷盯着我,寒意瞬间顺着脊背蹿上头顶。

“这是……”我下意识伸手去拿,指尖刚触碰到纸面,那只眼睛竟诡异地眨了一下。“啪!”柜门猛地合上,速度极快,险些夹断我的手指。我惊惶地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另一排冷藏柜,金属的冰冷透过衣物,瞬间渗进皮肤,激得我打了个哆嗦。

王瘸子一瘸一拐匆忙赶来,脸色煞白如纸,比停尸间的墙壁还难看几分:“看见什么了?”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 3号柜。柜门缝隙间,一滴暗红色液体缓缓渗出,沿着金属边缘滑落,“啪嗒”一声,在地上砸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朱砂泪……”王瘸子声音颤抖得厉害,几近哽咽,“纸人点睛,活人避让……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儿!”我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点那液体,黏稠触感、浓烈腥气,不似颜料,分明是真正的鲜血。

“走。”王瘸子突然伸手拽住我的胳膊,神色慌张,“天亮之前,千万别待在这儿。”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你瞒了我什么?”他躲避着我的目光,眼神闪烁不定,最后咬咬牙,下定决心般说道:“你爷当年……可不是普通的傩戏师傅。”

“我知道。”我冷冷一笑,满是嘲讽,“普通傩戏师傅,遗物里可不会藏着一把能剪鬼的剪刀。”王瘸子缓缓摇头,脸上皱纹愈发深刻,仿若刻进了岁月的沧桑:“他唱的不是阳戏,而是阴戏——专门给死人听的。”我闻言,心头猛地一跳,追问道:“什么意思?”

“阴戏有三不唱。”他压低声音,近乎耳语,像是生怕被什么东西听见,“不唱枉死魂,不唱未亡人,不唱活人戏。可你爷……他破戒了。”

我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他:“破的是哪一条?”王瘸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手,缓缓指向 3号柜:“那里面原本放的,是三十年前的一具女尸。”

“谁?”我急切追问。“不知道名字。”他无奈摇头,满脸愁容,“只晓得……她穿着嫁衣。”

天亮后,我匆匆离开殡仪馆,可那张画着狐狸眼睛的纸,却如烙印般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骑着摩托车,一头扎进晨雾中,朝着祖父的老宅奔去。那是一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青砖灰瓦,在岁月侵蚀下显得破败不堪。院子里,一棵老槐树孤独伫立,树干上缠着褪色红布条。

小时候,我曾好奇地问祖父那是什么,他只含糊说是“镇宅的”。如今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普通红布,而是浸过血的符纸,透着神秘与诡异。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香烛与草药混合的陈旧味道。祖父的遗物杂乱堆在堂屋角落,大多是些旧书、黄纸和木雕面具。我在其中翻找许久,终于在一本泛黄线装书里,找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祖父站在一座戏台前,身后是几个戴傩面的演员。

可奇怪的是,照片右下角被人用刀划掉了一块,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某个人的存在,只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

我紧紧盯着照片,突然发现祖父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把剪刀,与“断魂剪”竟一模一样,连刀柄上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傍晚,我依照王瘸子给的地址,来到城郊的纸扎铺。铺子陈旧破败,招牌上“福寿斋”三个字褪色严重,几不可辨。门口堆着几个尚未糊好的纸人,惨白的脸在夕阳余晖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橘红色,仿若活物,正幽幽凝视着过往路人。

我推门而入,门上铃铛“叮当”一响,打破了店内的寂静。柜台后,坐着一个干瘦老太太,正全神贯注用竹篾扎一具纸马的骨架,手指灵活穿梭,动作娴熟。

“买什么?”她头也不抬,声音沙哑低沉。我没有说话,径直将那张从 3号柜里找到的“狐狸眼”纸,重重拍在柜台上。

老太太手上动作猛地顿住,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浑浊发黄,仿若蒙了一层翳,可瞳孔却异常明亮,像夜行动物般散发着幽光,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谁让你来的?”她问道。“王瘸子。”

我目光如隼,紧紧盯着她,“他说你能告诉我,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老太太盯着那张纸看了几秒,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黑的牙齿,模样有些狰狞:“纸人点睛,活人避让……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意思?”我追问道。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柜台下摸出一把剪刀。那剪刀与“断魂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刃口更钝,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过,布满斑驳痕迹。

“你爷的剪刀,可不止一把。”她慢悠悠地说道,声音仿若从岁月深处传来,“这把叫‘见血喉’,专门剪活人气。”我闻言,心头一凛,追问道:“还有别的?”

老太太咧嘴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神秘:“七把剪刀,七种死法。你手里那把……是专门对付‘阴物’的。”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3号柜里的纸人,到底是谁做的?”

老太太的笑容瞬间消失,神色变得凝重。她盯着我,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指尖冰凉得如同死人,触感让我浑身一颤。“你身上有股味儿。”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狐骚味。”

离开纸扎铺时,夜幕已然降临,黑暗如墨般将世界笼罩。我骑着摩托车,沿着小路往回走。刚拐进一条小巷,车灯猛地照到一个人影——一个身着红袄的小女孩,正静静地站在路中央,背对着我。

我大惊失色,猛地刹车,轮胎在地面上擦出刺耳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惊悚。可等我再抬头时,那女孩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若从未出现过。

“幻觉?”我皱起眉头,满心疑惑。刚要重新发动车子,眼角余光却瞥见后视镜里闪过一抹红色——不知何时,摩托车后座上多了一个纸人。

它惨白的脸在车灯映照下格外醒目,猩红的嘴唇仿若刚饮过鲜血,空荡荡的眼眶里……正缓缓渗出朱砂泪,一滴一滴,滴落在后座上,洇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