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蒙特的路程很长,马车上艾玛已经盖着毯子沉沉睡了过去,只剩下李朝、白游,和窗外的一地黄沙做伴,李朝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但白游却不太愿意让他卷进来。
白游看着窗外的景象,想起来几年前第一次遇到温德洛的场景,那时候温德洛给人的感觉强大又睿智,谁知道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现在第二次来到蒙特的戈壁沙漠,他也已然没有了第一次的勇气和决绝。
“白游,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查这个瓶盖吗?”李朝问,这条路他似乎已经走了很多次了,看起来十分惬意地平躺在马车上。
“AB的案子,这是罪证之一,找到这个产家,也许可以拿到罪证,找出幕后的凶手。”
“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商业案件啊,犯得着大费周章去那么危险的区域吗。”
“克洛特矿区很危险吗?”
“这里的矿产资源很好,所以相应的也会有很多人觊觎,矿区的主人是蒙特的大地主,莎伦家族,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相当于地方的黑帮了,他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AB的人。”
“这样很好,他们也不太会和什那的官僚同流合污。”白游若有所思地说,“你有方法帮我引见他们吗?”
“我家的产业和他们相关,每次到这里都会受到盛情款待,但是莎伦家族的老大所罗门•莎伦平常不轻易出面,对外一直都是他的儿子克里斯•莎伦在处理事情。”
“也就是说,我想拿到出货单,需要接触所罗门•莎伦?”
“这个人可不简单。”李朝提醒着,“所罗门•莎伦是底里斯城未覆灭前的人,曾经是底里斯王廷的幕僚,虽然他现在年事已高,但也和维斯塔姆一样都是蒙特的战法十子,法术造诣比维斯塔姆只高不低。”
“其实我隐隐能感觉到,这次的事情你不愿意和我说,一定是不想我卷入其中,”李朝想了想还是决定挑破,“但是如今我们都在一条船上,不管你想不想,外人也会把我当做知情人了吧,与其如此,倒不如告诉我,也让我有所准备。”
“你别以为我还是学校里那时候了,我也经历了很多,不会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的。”李朝看到白游在犹豫,又补充着。
白游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有和李朝说太多。
…
“我们到了。”
艾玛打开车窗,巨大的矿坑出现在他们眼前,在戈壁中显得异常宏伟壮观,太阳的影子仅能照射到很浅的矿洞,矿坑深不见底,一盏盏泛着蓝光的小灯悬挂在岩壁上,肉眼根本看不到尽头,仿佛已挖掘到了地心世界,险峻又蜿蜒的小路顺着矿坑绵延向下,金属矿用篮子装着从下方用漂浮术托到地面,无数的工人们在各个区域劳作,而在矿洞边上是杂乱无章的住宿区,俨然一个小镇的样子,却几乎没有任何建筑物,全是用木桩钉在地面的帐篷,各类小商贩叫卖着生活用品,而唯一的建筑则是中央的庄园,罩住了这片区域唯一的绿洲,庄园是底里斯的尖顶建筑,想必主人便是矿主莎伦家族了。
“为什么我感觉这里有一种奴隶制社会的感觉?”艾玛轻声说。
“这里没有任何金钱交易,用的全是法矿,”白游说,“确实,法矿就是蒙特的硬通货,就连人也是可以用法矿买卖的。”
“好了,我得去见莎伦家族,我先把订单的事情解决了,商务的事情你们就别参与了,晚上吃饭你们俩再过去吧?”
“可以,我趁这机会去四处转转。”白游说着,带着艾玛下了车。
“喂,你们俩注意安全啊!”李朝叮嘱着。
两人点头。
…
“白游,你觉得,莎伦家族和这个贩卖法术瓶的组织有关吗?”艾玛说,两人在矿坑螺旋的木梯上缓缓而下,周围的工人都转头看着与蒙特沙漠地区格格不入的两人,特别艾玛还是那种特别显眼的女生。
“不清楚。”白游摇摇头,“就算不是他们,那至少以他们在当地的关系,查到幕后的供货商也很容易。”
“确实,我也得出点力,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用商会合作的承诺来换取情报。”
“你会被开除出家族的。”白游摇摇头。
“小心!”
这时,矿坑上方一块巨大的石头掉落了下来,正落在白游他们在的那一层楼梯,梯子应声散架,工人们惊恐地抓住身边的支撑物,白游和艾玛连忙漂浮术浮在空中,艾玛眼睛呈青色,用风把两人送到边上,但周围的工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好几个工人未能躲开,被石头砸中落到坑底,漆黑的坑底隔了好几分钟才传来一声闷响。
“喂,你们,没事吧!”一个声音在后方传来。
两人转头,一个穿着与工人明显不同的华贵紫色法师服的女子用漂浮术浮在空中,对幸存者们说。
“你们两位是游客吗,”女子皮肤黝黑,眼睛炯炯有神,黑色的卷发束在脑后,很有野性美的感觉,“我叫凯特,矿坑可不能随便进,这里是高危地区,随时都会有落石。”
“我们是来自什那的,地质学家。”艾玛临时起意,也没有问白游的意见。
“你们好,我是这个矿区的现场负责人,凯特•莎伦。”
“莎伦,你是莎伦家族的…”
“次女,不过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是莎伦家族地位最低的那个人比较好。”她苦笑着说。
白游猜想莎伦家族似乎也有长幼有序、重男轻女这样的思想,不过凯特•莎伦初次见面就把家族的事情这样说给他们听,心机可见一斑,看起来,她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小白兔,不像艾玛,纯纯的傻白甜。
艾玛似乎没有意识到白游内心的思想活动,还在傻傻的为凯特表示惋惜,一边制造着话题。
“蒙特的光照强度,可不适合你这样的皮肤呢,”凯特似乎一眼看出艾玛和她所说的“身份”根本不一致,但却没有点破,“两位最好还是买顶帽子。”
“要不是我们晚上有客人,我肯定要请你们尝尝蒙特的地走三鲜,就在旁边帐篷的小吃摊,可好吃了!”
“好啊,有机会你也去什那玩玩啊,那里也有许多好吃的!”
女孩子间总是可以很快拉近距离,被冷落的白游突然意识到今晚他们就得正面面对莎伦家族。
“你是白氏的人,对吗?”凯特打量着白游,“我虽然没去过什那,但是你们白氏的长相确实是太独特了,辨认起来就很容易。”
白游尴尬地笑了,白氏出了名的黑发黑眼,身子看起来病怏怏的,这也是一大标志,要不也不会一群白氏的高阶班学生打不过优助他们班了,也就只有白羽特别不像白氏的人。
“我叫白游。”白游稍微欠了欠身。
“小姐!刚刚那几个人的家属来了!”后面有人喊着凯特。
“好啦,祝你们旅程愉快,我还有事要处理,有空可以去莎伦家族的宅邸给我留口信哦!”她对两人笑了笑,转身走了,但白游可以打赌,她一转身就收起了笑容。
“这个凯特•莎伦,看起来挺友善的啊。”
“也就你一点心眼也没有了。”白游叹气,“这个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应该早就看出我们不是什么地质学家了,过来和我们说话,也是有意为之。”
“那怎么办,晚上我们还要…”
“不管这些,先摸清楚情况,我觉得还是得从所罗门•莎伦先入手。”白游说。
…
莎伦家族的晚宴是面向所有来这里进购矿石的买家,有武器商,投机商人,也有达官贵人和军阀,白游也看到了一些曾经跟着温德洛的时候见过的人,而所罗门•莎伦则坐在中心,他看起来苍老又精明,和凯特一样皮肤黝黑,看起来特别健康,一边抚摸着他的胡子,一边摇晃着他的红酒杯,来者不拒地接受所有人的敬酒,和大家寒暄着,不时发出畅快的笑声,完全一副主人待客的姿态。
“李朝,好久没来了,你父亲现在身体怎么样?”不知何时,李朝三人已随着人流移动到了所罗门•莎伦的面前。
“身体还成,亏您的药,痛风已好多了。”李朝笑笑,于是准备按准备好的介绍身边的两个同伴,却直接被打断了。
“不用说,这样的长相,只可能是什那的公主了,艾玛•伯恩小姐,您好。”
“莎伦大人见笑了,我们到您的领地,应该先来拜会您的。”艾玛礼貌地回话,她这样突然切换到了大家族的社交模式,让熟知她性格的白游和李朝都忍俊不禁。
“这位,是白氏的主家二少爷,白游少爷吧,据说您现在在AB履职,贵部的安瑟部长,可是我的老熟人了。”
看起来,这个老狐狸已经调查清楚他们了,甚至有可能那个凯特小姐就是她父亲派来刺探他们的。
“您既然已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的来意您也不会不知道吧。”白游开门见山地说,一边向所罗门•莎伦敬酒。
“想必我可以帮到刑讯部一点小忙,要不您也不会来找我,不过今天是宴会,明早我们可以再详细进行商谈。”
这时,突然他的脸色变了,从应对社交的假笑变成了严肃和愤怒的样子,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老头子,你凭什么剥夺我的继承权?没有我,这个矿早就不姓莎伦了!”一个喝醉的男子推开身边的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摇摇晃晃地冲所罗门•莎伦走过来,一下把摆放在中央的点心柜推倒,拿起一杯酒就要向所罗门•莎伦身上泼过去,但及时被佣人制止。
“家门不幸,逆子如此,见笑了见笑了。”莎伦给大家鞠了个躬,吩咐下人把那人抬了出去,“大家莫惊慌,我已把他除名出了家族,今晚来闹事,实属意外。”
“儿子?那个人是克里斯•莎伦?”艾玛惊讶地问。
“我也是来了才刚知道,好像克里斯瞒着父亲私吞了很多贩卖矿石的钱,用来吃喝嫖赌,被所罗门逐出家族了。”李朝说。
白游皱眉。
“各位!以后我们莎伦家族的生意,会由小女凯特协助打理,我建议大家一起干一杯,祝大家,生意兴隆!”所罗门•莎伦拉着凯特,给大家鞠了一躬,同时举起酒杯率先一饮而尽。
白游看着所罗门•莎伦的样子,不由得有了很不好的想法,他觉得这出戏,就是演给他们看的。
“这个莎伦家族,真是不简单啊。”
“也就是说,这件事早就有人和他们提前说过,而瓶盖的事情会被推到那个克里斯身上,然后落个人已出逃,无法证实?”艾玛后知后觉。
“很好嘛,你跟上思维了。”白游说。
“既然如此,我们明天还去见所罗门•莎伦吗?”李朝问。
“要见,更要见了。”白游笑了,“既然他们想演戏,那就得有人陪他们演下去啊。”
“演戏?”李朝不爽地说,他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做法。
“不仅要演,还要演得精彩。”白游若有所思地说,“李朝,那对兄妹,你了解多少?”
李朝耸耸肩。
…
“这种材料虽然是出自我们的矿区,但加工并不在我们这里,客人只是从我们这购买材料,具体的作用,我们也不会去过问。”所罗门笑着回答几人的问题。
白游看着这个老狐狸,也知道他不会交代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买家呢,买家的清单你们总是有的吧。”艾玛不依不饶地问。
“之前买家的清单都被那个逆子带走了,对于他我也是管教不严,实在抱歉。”
“克里斯•莎伦现在在哪里?”
“他?带着他的追随者在沙漠里游荡吧,我猜。”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我这边没有别的问题了。”白游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于是体面地结束了会面。
就在几人走出庄园之时,后面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
“凯特?”
凯特莎伦向他们招了招手,把他们带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口。
“你们想找到克里斯•莎伦?”
“是,我需要他配合调查。”白游点头,“他现在下落不明,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知道怎么找到他,不过…”她笑了笑,凑到白游耳边,“你们要帮我夺取矿区的实际权力才行。”
“什么,你不是已经有继承权了吗?”
“老头子根本不会把资产交给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躲开你们的调查。”她摇摇头,“不出多久,你们一走,克里斯又会大摇大摆地回来,这种事已经很多次了,屡试不爽。”
“你的意思是,你要帮助外人对付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你这样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白游皱眉说。
“他们在,我一辈子都是下矿区的命,与其如此,还不如赌一赌。”凯特说,“同样的,如果你们不接受我的帮助,凭自己,不可能斗得赢这对父子的。”
白游犹豫着,凯特的话没错,但谁能保证这个女人不会在危险时刻拿他们挡刀呢,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是求助于她又的确是最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