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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屋檐的铜铃在夜风中发出细碎哀鸣。
唐命握紧桃木剑的指节泛白,剑尖凝着半凝固的暗红。面前这具荫尸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七枚镇魂钉全数崩裂,浸透黑狗血的墨斗线正在寸寸断裂。
腐臭味骤然浓烈。
荫尸青黑的指甲擦着耳际划过时,唐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这味道不该出现在尸变三日的尸体上。他旋身后撤的瞬间,余光瞥见房梁上垂落的玄色衣角。
“阁下看够戏了?”
符纸燃起的幽蓝火焰照亮横梁,玄衣青年轻巧地翻身落地,腰间银铃竟未发出半点声响。月光掠过他异于常人的银灰色瞳孔,唐命心头剧震——这分明是《尸经》记载的千年旱魃之相。
“别动。”青年突然逼近,冰凉手指按住唐命执剑的手腕,“你中了尸香蛊。“
檀香气味陡然变得甜腻,唐命这才发觉掌心不知何时浮现蛛网状青纹。荫尸发出咯咯怪笑,腐烂的眼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银翅蛊虫。
青年左手结印快得只剩残影,右手扯开唐命道袍前襟。带着尸斑的指尖划过心口时,唐命听见自己颈间乾坤镜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这本该灼伤邪祟的法器,此刻竟温顺地贴着青年手掌泛起柔光。
“你...”质问卡在喉间,蛊毒带来的眩晕感吞没了意识。
最后一瞬映入眼帘的,是青年用银铃接下荫尸致命一击的画面。铃铛碎裂的脆响里,唐命分明看见对方被震飞的半幅衣袖下,蜿蜒着与自己心口相同的朱砂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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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命在檀香里苏醒时,后颈正枕着块冰凉的青玉镇尸砖。月光透过义庄残缺的瓦片,在桑知人侧脸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那些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乾坤镜认主需耗费精血。”玄衣青年将染血的银铃残片抛过来,“你师父没教过?”
桃木剑瞬间横在对方咽喉,唐命这才惊觉自己左臂缠着半截符纸。泛金的血迹蜿蜒成敕令纹样,分明是失传已久的太乙镇魔符。“你从何处偷学的青阳秘术?”
桑知人喉间发出低笑,银瞳倒映着破碎月光:“六百年前,有个小道士跪在暴雨里求我教他画符。”指尖突然点上唐命眉心,冰冷触感炸开无数记忆残片——
暴雨冲刷着朱砂绘就的封魔阵,道袍染血的青年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师兄,停下!”铜钱剑贯穿胸膛的瞬间,唐命看清那人的脸...竟与自己别无二致。
“幻觉...”唐命踉跄后退,剑锋在对方颈间划出血线。诡异的是自己锁骨下方同步传来刺痛,素白道袍正渗出点点猩红。
桑知人抹去颈间血迹,扯开衣襟露出同样位置的伤口:“同命契,同生死。”他忽然抓起唐命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本该寂静的胸腔里,竟传来微弱震动。
蛊虫振翅声骤起。
先前被斩杀的荫尸突然抽搐着爬起,七窍中涌出银翅蛊虫汇成的溪流。桑知人旋身将唐命护在身后,玄色衣袖翻飞间甩出十二枚青铜卦钱。蛊虫撞上悬浮的卦象瞬间燃起幽火,却在灰烬中幻化成更多分身。
“坎位积水,震宫有尸。”唐命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血符,“乾坤借法!”
镜光扫过的蛊虫突然调转方向扑向荫尸,腐烂的躯体眨眼间被啃噬殆尽。桑知人腰间银铃无风自动,地面残留的蛊虫尸体突然聚合成四个血字:九子连环。
唐命瞳孔骤缩。这是青阳观主昨日收到的勒索信落款,与镇上失踪的九个孩童人数正好吻合。
“小心!”桑知人突然拽着他扑向右侧。原先站立的地面裂开黑洞,数十条缠着符纸的苍白手臂破土而出。腐臭味中混杂着熟悉的降真香气——正是青阳观特供的驱邪香。
唐命反手甩出三清铃,青铜音波震得符纸簌簌脱落。那些手臂腕间赫然系着祈福红绳,正是失踪孩童们参加中元法会时统一佩戴的饰物。
“看来你的好师尊……”桑知人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失重感袭来的刹那,唐命看见对方银瞳中映出自己背后——乾坤镜里竟浮现出青阳观主手持人骨法器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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