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谁的画像

晚上,轮到裴朗月洗碗。她洗完后,接着烧了两大锅热水。

东房两口子洗完后,轮到她时,热水也用完了,她就在自己的西厨房准备再烧一锅。

张泽今见她在井边提水吃力,忙把绳子接过去,帮她把水桶从井里提上来,又给提到了厨房。

张家两院中间打了一个口井,不像裴朗月娘家打水还得到村东公用井去挑。

洗完澡后,裴朗月见张泽今还在看书。她也觉得不该太早上榻,就问张泽今:“二郎,你能教我读书吗?”

“你若想学,我自然乐意教你!”张泽今答。

裴朗月粲然一笑:“那你今晚就教,以后每月回来都要教我,可好?”

“好!先教你三字经吧!”张泽今忙去翻他的书柜。

裴朗月打断:“别找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我是读过的!”

“你不是白丁?谁教你的?”张泽今惊讶。

“邻居家的朱爷爷教的!他每天教三丫识字的时候都把我也叫去!你教我点别的吧!”裴朗月说。

张泽今抽下一本“诗经”笑着对她说:“那就从诗经开始吧!”

裴朗月说:“这个我也从朱爷爷那借过!”

“唐诗呢?”

“读过!”

“宋词?”

“读过!”

“读过的还不少,我原还以为你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他又指了指毛笔,问:“会写字吗?”

裴朗月点点头:“会是会,写的难看!”

“写几个,我看看!”

裴朗月便搬来一把椅子,写了几个字。

“就这?”

“我是写的难看,不然你教我吧!”

张泽今便握起她的手,教她怎么握笔,怎么运笔,笔画从哪里先开始。

他握着她的手由起初的别扭渐渐习惯。

教了一个时辰后,他又给她讲解“春秋”这本书的内容。

他讲的认真,遇到生僻字还解释给她听那个字的意思。

她出乎他的意料,学什么都一点就透,仿佛比他悟性还高。

渐渐的他看她的眼神也与之前不一样了。

裴朗月对他倒无半点旖旎心思,只是专心的学,专心的听,专心的写。

他一直教她到了半夜。

第二日早,他还没起床,就见裴朗月站在窗下吟一本诗书:“君心冷,吾心灰,何必相随!君若似日,吾亦如月,不如早断绝!”

“不如早断绝!”张泽今沉吟着。

“吵到你了!”裴朗月回身。

“你不是吵到我,你是警告我!”张泽今自嘲。

裴朗月不答。

张泽今见她垂眸,说了一句:“放心吧!我都说了我也是个无心情爱的人!我会践守诺言的。”

“那就好!”裴朗月放下了心。

昨夜他教她,许是离的太近,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她是看见他的耳根都红了;还有,他抱着她握笔时,他的心跳也比自己的快。前世她对大郎也是这样的;还有他的眼神,也不对劲。

这个二郎嘴上说不会喜欢他,可表现……

好在他明天就要回书院了,每月也只回家一次。一年后他们就和离了,她可不想再横生什么事。

他很聪明,也不需要她多次提醒。

今日是两对夫妻回门的日子。

张母对两对夫妻说:“跟你们说明一下,因着大儿媳妇娘家家世大,我给她准备的回门礼自比小儿媳妇丰厚了些。老二可有意见?”

张泽今温顺的答:“儿子没意见!”

张母点点头:“大儿媳妇家的回门礼多,家里的牛车就给大郎用。小儿媳妇家近,你们就拎去吧!”

张泽今点点头。

几人对此安排都无二话,前世也是这样的。

只是前世大郎是不情不愿的陪裴朗月回门的。全程黑着脸,到了裴家惹得裴寡妇满脸的不高兴,若不是顾及礼数,就直接把他轰出门了,哪有回门见丈母娘摆着一张臭脸的,还是裴朗月好说歹说才让裴寡妇息了心火。

今世张泽佑终于得偿所愿与林姿回门。这心情自是天差地别。

张泽佑把回门礼都搬上了牛车,扶着林姿上车后,说:“娘!二弟,我们先走了!”

张母点点头,张泽今笑笑。

林姿看向裴朗月,扬眉一笑。

裴朗月静静地看着,沉默不语。

大郎架着牛车走后,张泽今拎起两包红布包裹对张母说:“娘,那我们也去了!”

“去吧!”张母应了一声。

……

裴家离张家不远,大老远的就看见她娘站在门口张望。

见她来了,更是喜上眉梢。

张泽今倒也豪不羞涩的喊了一声“娘!”

“唉!”裴寡妇笑得合不拢嘴,赶忙拉着女儿招呼着女婿进门。

给他上了一杯茶后,裴寡妇就拉着裴朗月入了厨房帮忙,顺便了解一下夫妻间的情况。不过都是他待你如何,婆母待你如何,妯娌好不好相处,还有房事若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裴朗月都一一答过,说了些令她放心的话。

裴寡妇又说她性子弱,别叫人家欺负了去,若是在他家受了气,就回娘家找她,她绝不让他家好看。

裴朗月哭笑不得的应着。

张泽今握着茶杯,厨房里裴寡妇的问话他都听在了耳里,不是他刻意去听,只是那裴寡妇的嗓门大,裴朗月的话他就听不清楚。

他无聊的闲踏进了裴朗月出嫁前的闺房。

仔细打量起房间,记得定亲时他也进来过一次,只是没仔细看,那时他只闻到了屋里有一种女儿家的味道。

里面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就是一张木桌子,还有一个破衣柜。

木桌旁边的竹篓里,还有一些书和裴朗月写过的字。

他看了几张,随意又抽了一张,展开后,他却楞住了。

这是一副画像,画里是一位贵气俊美的男子。

这时裴朗月掀帘而进,正好就看见张泽今手中的画像。

“这个男人是谁?”他问。

裴朗月见他脸色不好看,忙抽回了他手中的画像。也不打算瞒他,恹恹作答:“他是我在后山树林里遇到的,那时他受了伤。我采了止血草给他包扎,又带他去了山洞养伤,第二日去看他时他就走了!”

“他叫什么名字?”张泽今不悦的问。

裴朗月摇摇头:“他没说他的名字!”

那时他只问了她的名字,并对她说:“日后姑娘若遇到什么难处,可到京城淮王府报上你的名字,我自会帮你。”

他虽未说他叫什么名字,可说了淮王府,那他便是那淮王赵璥。

“这是你画的?”他沉声问。

裴朗月点头:“他长得很好看,我就想把他画下来!”

“谁教你的?”他继续问。

“自己乱画的,画像与本人相差的还远!”裴朗月答。

“回家你也给我画一张!”张泽今沉着个脸。

“若你不嫌我画功不好,我倒可以给你画!”那张画她是作废了几十个才画出来的,也只有几分像而已。

张泽今虽不高兴,也没在这事上再纠缠,不过是个不知名的路人,不足为惧。只是这丫头见了比他更好看的人,那他在她眼里……

午饭时,张泽今被裴寡妇灌了两杯酒,被裴朗月扶到闺房睡了一个多时辰。醒后在裴家吃完晚饭,日落前,夫妻俩就回到了家。

晚上他果然逼着她给他作画。

裴朗月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去画,结果画出来的成品,令张泽今不忍直视:“我就长这么丑?”

“不是你长得丑。是我画功不好!”裴朗月解释。

“那你怎么把他画得那样好?”他问。

“我说我画了几十遍你信吗?”裴朗月忽然有些烦躁。

“几十遍?你可真对他不一般啊!”张泽今浑然不觉自己吃醋的这么厉害。

裴朗月听他这样说她,她顿时也来了气:“你说的没错!我就对他不一般!”

“莫非你还想一年后和离,再去找他?”张泽今也上火了。

“这样的人也是我能高攀的吗?你别找我麻烦!”裴朗月忽觉得委屈,萍水相逢而已,这还无事找事了。

张泽今见她红了眼眶,忽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忙软了语气:“我不说了,这事就揭过去吧!你过来,我教你读书!”

裴朗月平复了一下情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