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江蓠便如往常一样,在丫鬟的伺候下起身梳妆。一夜的浅眠让她的眼眸微微泛红,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动作的利落。她熟练地挑选出那件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整洁的素色衣衫,对着铜镜,仔细地梳理着如墨的长发,最后将一支木簪稳稳地插入发髻之中。
打理妥当,江蓠轻步走出房门,庭院里的石板路在晨曦中泛着清冷的光。她身姿轻盈却又透着几分拘谨,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侯府的丫鬟小厮们见了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敷衍的行行礼,也无丝毫恭敬之色,随后便继续自顾自地忙碌手中的活儿,对她视若无睹。
江蓠仿若未觉,神色平静,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她清楚,在这侯府之中,自己身为仇家之女嫁入,即便有了侯府夫人的名分,下人们也依旧瞧她不起。但她早已将这些冷眼与怠慢置之度外,在她心里,守好自己的规矩,做好分内之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来到主院,庭院里静谧无声,那棵古老的银杏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蓠像往常一样,静静地伫立在厅外,身姿笔挺,神色恭敬。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着紧闭的厅门,双唇轻启,无声地念道:“侯爷,妾身前来请安,愿侯爷安好。”这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久而久之,每一个动作都如同被精细雕琢过,严格依照规矩,精准无误,已然深深烙印在她的侯府日常之中。
请安完毕,江蓠便习惯性地转身准备离开,前往花园开始一天的忙碌。就在她刚迈出第一步时,一道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是请安,为何日日迟到?”
江蓠的身形猛地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她缓缓转过身,只见顾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厅门处。今日他休沐在府,身着一袭玄色常服,腰间束着一条白玉带,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的眼神仿若寒潭,直直地盯着江蓠,带着几分审视与质问。
江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她自幼所受的教养,让她在慌乱中迅速镇定下来。她稳稳屈膝行礼,脊背挺直,仪态端庄,声音清脆且恭敬:“侯爷恕罪。此前请安,厅门从未开启,往日府中亦无人告知侯爷何时在府,妾身依照旧例前来,不想冲撞了侯爷,还望侯爷海涵。”
她抬起头,目光坦荡地直视顾渊,既没有刻意讨好,也无半分畏惧。在她眼中,这不过是一场因信息差导致的误会,只需条理清晰地说明情况便好。她心中所思,唯有严格恪守侯府规矩,至于眼前这位侯爷对自己的看法,并不在她的考量范畴内。
顾渊心底泛起一阵森冷的嗤笑,瞧着江蓠强装镇定的模样,认定她这不过是在施展拙劣的心机。在他那双被仇恨蒙蔽的眼眸中,江蓠的父亲便是致使他家破人亡、亲族离散的万恶元凶。即便江蓠此刻表现得再怎么无辜纯善、举止再如何端庄得体,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伪装,根本无法洗刷其与生俱来的罪孽。
顾渊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如刀般在江蓠身上扫过,冷哼一声道:“本侯在府与否,与你请安的时辰何干?规矩就是规矩,身为侯府夫人,连这点规矩都守不住,成何体统!”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般在庭院里回荡,震得江蓠的耳朵嗡嗡作响。
江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迅速调整姿态,恭敬地俯身行礼,声音沉稳,不见丝毫慌乱:“侯爷所言极是,是妾身疏忽。往后自会严格守时,不会再出纰漏。”她脊背挺得笔直,语气不卑不亢,虽面对着顾渊的指责,却没有半分怯懦。
顾渊盯着她,本以为会看到对方惊慌失措、楚楚可怜的模样,可眼前的江蓠,神色冷静,应对得当,反倒让他心底那股无名火更旺了些。他目光如炬,狠狠地剜了江蓠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冰冷:“行了,下去吧。再有差池,侯府规矩可不会轻饶。”说罢,转身迈着大步,“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厅门。
江蓠听到那声巨响,身子微微一颤,但很快稳住了。她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平静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眸中没有委屈,也不见愤怒,只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晨风吹来,撩动她的发丝,她抬手轻轻捋到耳后,动作优雅从容。
短暂停顿后,江蓠转身,步伐平稳地朝花园走去。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侯府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顾渊的刁难也好,训斥也罢,都不足以影响她既定的行事准则。打理好花园,守好侯府的规矩,才是当下她要专注去做的事。至于顾渊的态度,她并不在意,在这侯府之中,她早已学会了把情绪深埋心底,用理智和坚韧应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