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帝王抵北,六镇军户

十月四日。

拓跋濬的车驾路过阴山。

拓跋濬掀开帘子,却见到路边的坟冢被人毁坏。

拓跋濬停下车架,在小黄门的搀扶下走下车。

“虎子,这是何人的坟冢?”拓跋濬出声问道。

护卫在拓跋濬身侧的内行长薛虎子环视四周,然后出声道:“禀陛下,这些坟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应当是多年前战死在阴山的将士们的坟冢。”

拓跋濬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么说,这应当都是英烈的坟冢了!”

随后又感慨道:“当年为这些英烈立下坟冢的人,也成为了一抔黄土,谁还记得那些英烈的事情呢?看着英烈们的坟冢被损坏,却没有人去修复,国家的英烈最后连一个完整的坟冢都没有,这样的国家怎么能不灭亡呢?”

薛虎子连连称是。

薛虎子乃是河东公薛野䐗的儿子,姿态容貌强壮伟岸,遇事明断颇有其父的风范。十三岁时,受召入宫侍奉文成帝拓跋濬。

虽然跟随拓跋濬时日已久,但是拓跋濬对他,远不如对慕容白曜那般亲近。

所以在平日对话时,薛虎子也不敢像慕容白曜那般随意。

拓跋濬对他虽然不是特别亲近,但是还是很信重他,任命他为内行长。

内行长为皇帝的左右护卫首领,在皇帝出征时有护卫之职。往日的巡视薛虎子都不曾在人前露面,只是默默负责安排护卫保护皇帝。

这次北巡,拓跋濬将他带在左右,也是在告诉别人,北巡并非巡视,而是要北征。

拓跋濬回到车架之中。

诏书从这阴山脚下发出:

“过去周文王掩埋枯骨,天下归心。从今以后,如果有谁再敢毁坏坟茔,格杀勿论。”

萧瑟的冬风,越过阴山吹来。

吹动了坟冢前的枯草。

……

“陛下!”乙浑匆匆上前,恭敬地搀着拓跋濬下车。

拓跋濬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了他忠诚的怀朔。

“皇兄治政有方啊。”拓跋濬走入边镇之中,看着还算繁华的怀朔,对拓跋子推笑着道。

“臣哪里懂什么治政,不过循前人旧例罢了。”拓跋子推谦逊地说道。

“皇兄不必如此谦逊,若是真如皇兄所说的这般简单,这天下早就一片安宁了。”拓跋濬双目含笑,“你说是不是啊,皇兄。”

拓跋子推喏喏不能言。

拓跋濬也并非存心为难,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又让拓跋子推为他介绍了一番六镇部署的兵力等情况。

拓跋子推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拓跋濬失望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皇兄治政虽然有方,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记上一记的。”

拓跋子推擦了一把汗,点头称是。

乙浑冷笑着插话道:“怀朔镇将每日声色犬马,夜夜笙歌,不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拓跋子推跪在地上喊冤,“陛下,臣自知自己才力不够,不足以为陛下分忧,但车骑将军如此侮臣,臣实不能忍之,还望陛下为臣做主啊!”

“乙浑,你大胆!”拓跋濬瞪了乙浑一眼。

“陛下,是臣失态了。”乙浑赶紧跪伏在地,求饶道,“臣狂悖,还望陛下责罚。”

拓跋濬严厉申饬了乙浑,但是念及劳苦功高,并没有处罚他。

随后,拓跋濬又安抚拓跋子推,“边镇苦寒之地,这些年辛苦皇兄了。

待朕平定吐贺真部,还赖皇兄再辛苦一段时日,等到边镇安宁下来,皇兄便去京兆之地当王吧!”

“谢陛下!”拓跋子推大喜。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拓跋濬大笑道,“此时此刻,还当协力共破吐贺真啊!”

“唯!”拓跋子推接着道,“陛下天威,蠕蠕人若是听闻陛下到来,定当倒戈卸甲来降,臣已经可以预见,吐贺真的人头要被陛下带回平城了!”

“好好好!”拓跋濬笑呵呵地应道。

拓跋濬在乙浑和拓跋子推的陪伴下,审阅了一番六镇士卒,对士卒们的精神面貌大为赞赏,称六镇儿郎乃大魏屏障。

拓跋濬当场下诏,赏赐六镇士卒财物、美酒,并表示今日可以暂时解除禁酒令,放肆饮用。

六镇士卒欢欣鼓舞,无不叩谢圣恩。

北魏建国以后,大体实行“世兵制”,六镇士卒基本上都是出身军户。

相比孝文帝改革迁都洛阳后“六镇兵卒,有同奴隶”的待遇,如今六镇士卒的生活还算说得过去,地位虽然不算多高,却也活得有个人样。

六镇军户曾经都是鲜卑部族兵,都是些老鲜卑。

他们对大魏的忠诚度本就很高,如今得到皇帝的赞赏和奖励,自然更愿意为拓跋濬效忠。

……

当颜师伯的大军继续往前行军,直奔青州治所而去时,却突然从后方传来一条消息。

“刺史!粮道遇袭,粮车被焚毁大半!”

“知道了,退下吧。”颜师伯眼神一凝,随后说道。

“唯!”

有趣。

颜师伯捋着胡须思索道。

他带着主力行军这么多天,并没有遇到什么袭击,还以为北虏守将是准备固守城池,没想到冲着自己粮道来了。

听到粮道遇袭,颜师伯并不慌张。

虽然没有细问,但是大军一路走来,斥候四下探察,都没有发现敌人踪迹,他们定然人数不多。

撑死不过数百骑罢了。

颜师伯思索着,应对敌人骚扰粮道,其实没有什么难处,只需要多派些士卒一同运粮便是,只要没有失智,敌将见人多,就不会再来袭扰。

军中所带的口粮,还足够应付几日,这几日足够粮草运过来了。

让颜师伯不得不重视的,并不是敌人袭扰的战术,而是敌人行动透露出来的敌军主将的想法。

如果敌军主将屯积重兵,固守治所,颜师伯觉得这一战用不了就可以结束了,但是敌军在固守的同时,还不忘记派兵袭扰后方粮道,隐隐透露出了以正守国,以奇用兵的想法。

“兵权谋吗?”颜师伯喃喃自语道。

颜师伯的谨慎,让他在征战的时候,始终保持高估对手的习惯,即便只是一次小小的袭扰,他也要好好分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