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德女子學堂(12)

淡淡的消毒水氣味瀰漫在驗屍房裡,鐵製的解剖床上,覆蓋著白布的浮屍靜靜地躺著,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寂靜。

沈雨站在屍體旁,摘下手套,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語氣淡然:「你們來得正好,我剛驗完。」

「這真的是那個護士?」宿霖雙手抱胸,站在驗屍房門口,眉頭微微皺起。

「我還沒說是,你急什麼?」沈雨語氣依舊淡淡的,手指輕輕掀開白布一角,露出死者蒼白的面容。

於冬向前一步,眼神緊鎖著屍體,片刻後,她搖了搖頭:「不是她。」

何潤挑眉:「這麼肯定?」

「她的眉骨較高,眼角微微下垂,這些五官細節對不上。」於冬語氣篤定,「這不是那個護士。」

沈雨聞言,輕輕點了點頭,翻開屍檢報告:「死者身份未明,年齡約二十歲左右,溺水時間不超過十二小時,身上有被人為按壓的痕跡,氣管內殘留水草,說明她可能還活著的時候被扔進河裡。」

「活著的時候?」宿霖眼神一冷。

「沒錯。」沈雨放下報告,「但最奇怪的是,她的血液裡有一種微量的麻醉劑,類似於試藥案件中發現的藥物,只是劑量遠低於試驗對象身上的殘留。」

「所以,這可能是一個‘假浮屍’?」何潤的語氣透著一絲玩味,「用來迷惑我們,讓我們誤以為護士已經死了。」

「但這具屍體,可能也是受害者之一。」於冬低聲道,眼神沉了下來。

宿霖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偏頭看向沈雨:「你確定這藥物的殘留量很低?」

沈雨點頭:「相較於我們之前驗過的試驗對象,這具屍體體內的藥物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更多的影響應該來自麻醉劑,讓她無法掙扎。」

「……如果劑量低,那這具屍體可能不是試驗者,而是協助者。」宿霖緩緩道,眼神逐漸銳利。

「你是說——」何潤忽然明白了,「她可能是知情者,結果被滅口了?」

「不只是知情者,」宿霖緩緩轉動打火機,語氣帶著一絲寒意,「她有可能是護士的聯絡人,或者……想要幫助護士逃走的人。」

於冬的指尖輕輕收緊:「如果這樣,那護士現在的情況更危險了。」

另一邊,上海某處破舊的倉庫內

昏暗的燈光閃爍不定,潮濕的空氣裡瀰漫著霉味與血腥氣。

一個年輕的女人蜷縮在角落,身上的護士服早已骯髒不堪,臉上帶著幾道擦傷,顯然曾經激烈掙扎過。她的手腕被一條粗繩綁住,嘴裡塞著布條,微微顫抖著。

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隨後,門被緩緩推開,一道高瘦的身影走了進來。

「還沒開口?」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帶著明顯的櫻花口音。

「沒有,她嘴硬得很。」守衛冷笑了一聲,拔出腰間的刀,在手上輕輕轉了一圈,「不過,還能撐多久呢?」

護士的眼中閃過驚恐,身體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男人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用一種極其冷漠的語氣說道:「你知道的,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

護士死死地咬緊布條,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男人輕輕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注射器,裡面的液體泛著微弱的琥珀色光芒。

「既然不說話……」他輕聲道,語氣不帶一絲情緒,「那就讓妳也試試看這藥的效果吧。」

護士的瞳孔驟然放大,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拚命搖頭。

可她的掙扎毫無意義——冰冷的針頭緩緩逼近她的手臂。

注射器裡的琥珀色液體緩緩逼近護士蒼白的手臂,她的身體顫抖著,瞳孔因恐懼而劇烈收縮。

「你知道太多了,」男人的聲音冷漠如冰,「如果不願開口,那就讓我們看看,這藥能讓你變成什麼樣子。」

護士拚命搖頭,眼角溢出驚恐的淚水,手腕因掙扎而勒出深深的血痕。

就在針頭即將刺入她皮膚的瞬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西村醫生!」一名手下推門而入,神色慌張,「巡捕房的人來了!」

西村的手微微一頓,目光陰冷地看向來人:「巡捕房?」

「是的,」手下擦了擦額上的汗,「他們剛剛出現在我們的運輸點,說是例行搜查,但顯然是在試探。」

西村沉默了一瞬,緩緩將針管收回,淡淡道:「巡捕房的動作比我想的快。」

他直起身,低頭看著地上的護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還有一點利用價值。」

他微微揮手,示意手下將護士重新綁緊,然後邁步離開,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被丟在陰影裡的護士。

「我們會再見的。」他的聲音低而冷,「很快。」

隨後,倉庫內只剩下護士的喘息聲,她的額頭滲出冷汗,身體因驚恐而顫抖不已。

蘇州河畔的屍體並沒有讓三人停下行動,反而讓他們更加確信,對方正在拚命抹除痕跡。

「既然這不是護士本人,那就代表她還活著,」宿霖一邊抽著煙,一邊語氣輕快地說,「而且對方已經急到連屍體都隨便找個人頂上了,這說明——我們離真相很近了。」

何潤坐在桌上,雙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不過,他們這招確實不錯,試圖讓我們誤以為線索已斷……要不是我們眼尖,恐怕還真信了。」

於冬的目光冰冷:「現在的關鍵是,對方到底在哪裡藏著護士?」

「我們的人正在查西村的行蹤。」巡捕房內,周懷青站在桌前,翻閱著最新的調查報告,「這傢伙這兩天行蹤詭異,今天一早,他的住處空無一人,所有私人診所的病患都被推遲或取消。」

宿霖挑眉:「也就是說,他現在在躲?」

「沒錯。」周懷青指著地圖,「我們的人追查到,昨晚西村曾在法租界的一處倉庫附近出現,但他在那裡停留的時間不長,很快就離開了。」

「倉庫?」何潤若有所思,「這麼說,護士很可能就藏在那附近?」

「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線索。」周懷青點點頭,「但問題是,法租界不是我們巡捕房的管轄範圍,我們不能大張旗鼓地行動。」

「那就悄悄的來,」宿霖吹了吹煙灰,笑得意味深長,「誰說抓人一定要有大陣仗?」

夜幕低垂,上海的霓虹燈光照不進這片破舊的倉庫區。

三人穿著低調的衣物,潛伏在陰影中,遠遠地望著那座可疑的倉庫。幾名男子站在門口,一邊抽著煙,一邊低聲交談。

「你確定這裡就是藏人的地方?」何潤半蹲在一旁,語氣裡帶著幾分懷疑。

「要不你上去問問?」宿霖斜了他一眼,懶懶地說。

「我覺得潤子可以試試,」於冬低聲道,「畢竟,他最會和人‘套交情’了。」

何潤翻了個白眼:「行吧,要不是我家底薄,我才懶得和你們這些粗人混在一起。」

「你這話就過分了,」宿霖輕笑,彈了彈手中的煙灰,「誰不知道你比誰都愛錢?」

「廢話,錢是這世上唯一的真理,」何潤語氣理直氣壯,「而且,我這人很公平的,有錢能辦事,沒錢……那就得憑本事。」

「你的本事就是坑朋友吧。」於冬淡淡道。

「你們誤會我了,我坑的都是笨蛋。」何潤笑得無辜。

宿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行了,別貧嘴,這倉庫的監視比較鬆懈,我們應該有辦法潛進去。」

於冬壓低聲音:「我們兵分兩路,從後門試試。」

「好主意。」宿霖點頭,「你們潛入,我來吸引門口那幾個人的注意。」

「等等,等等!」何潤伸手攔住他,臉上寫滿了不信任,「你一個人去?你打算怎麼吸引他們的注意?」

宿霖笑了:「憑我的嘴,還是憑我的槍?」

何潤沉默了一瞬,然後挑眉:「……我選你的錢。」

「你果然骨子裡還是個勢利鬼。」宿霖低笑,「放心,我知道分寸。」

於冬輕輕點頭:「一旦裡面有動靜,我們立刻支援。」

宿霖輕輕轉動手中的銀質打火機,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拍了拍何潤的肩:「潤子,這次的獎金,你打算怎麼分?」

「先找到人再說。」何潤語氣不善,「如果我們死在這裡,獎金就是別人的了。」

「這話說得沒錯。」宿霖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大步朝著倉庫門口走去。

他的步伐輕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宛如夜晚的上海一樣,看似華麗,卻危機四伏。

倉庫內,一名守衛匆匆跑進來,對西村低聲道:「外面來了個人,說要見你。」

西村眉頭微微一皺:「誰?」

「他說……他是巡捕房的探長,姓宿。」

西村的眼神驀然一沉。

「宿霖?」他低聲呢喃,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

「……這倒是意外的訪客。」

他站起身,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袖,語氣從容地說:「請他進來,我正想和這位宿探長,好好談談。」

倉庫外,夜風徐徐,宿霖站在門口,懶散地靠著門框,食指輕輕轉動著銀質打火機,臉上的笑意不減。

「來得正好,」他低聲道,語氣漫不經心,但眼神卻鋒利如刃。

「——讓我們看看,這場遊戲,誰會笑到最後?」